张宣假装说:“那多不好意思,你不远万里来帮我,到头来我还用你的东西。”
瞧瞧他那虚伪的样,陶歌都看笑了,说:“那你别用就是,我带回去。”
张宣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哎哟,那我还是用吧,带来带去的多麻烦,怎么说也是你的一番好意,我不能这么不识趣。”
陶歌喝一口老鸭汤,笑道:“随你。”
洪振波爱吃淮扬菜,时不时还会吃几筷子粤菜。至于湘菜,吃了一点蕨菜,觉得好吃,又开始吃,后来脸都辣红了,一个劲喝汤解辣,随后再也不敢碰。
洪振波怕辣,不敢吃湘菜。但姜柏和陶歌、以及摄影师就大吃特吃,吃的欢实。。
一问,原来姜柏是赣省萍乡人,是个辣不怕的地方。
饭到尾声,陶歌来了一句:“这次的菜比上次味道还好,下次我还来吃。”
张宣表面高兴,心里却郁闷地想,虽然自己做菜确实是不如文慧和邹青竹,但也不能当面说啊。
咱这老脸还要不要的?
陶歌给杜双伶带来了礼物,一条蒂芙尼手链,上面镶嵌有钻石,一看就不便宜。
这女人有心了,蒂芙尼品牌还没入驻内地呢,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
找个机会,杜双伶欢喜地转转右手腕,悄悄问张宣:“好看不?”
张宣实诚说:“好看,你这声“姐”没白叫。”
杜双伶问:“那我们回点什么礼好?”
张宣一脸不爽:“我们?她又没给我送礼。”
杜双伶凝视着他,抿笑抿笑,一副“我的就是你的”样子瞅他。
张宣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学生,不要搞太贵重了,你笼络笼络文慧和邹青竹的心,把菜做好就行。
回头我给家里去个电话,嘱咐欧阳勇弄一些干野味送你爸手里,让你爸以你的名义寄给陶歌就行。”
杜双伶喜上眉梢地纠正他:“是我们的名义。”
“嗯,行。等会我让杜叔写上“张宣和杜双伶夫妻”行了吧?”
“德性~”
吃完中饭,坐着喝了会茶,聊了会天。姜柏后来走了,今天是星期二,人家有课要上。
同样的,杜双伶、文慧和邹青竹也走了,下午5、6节课有课。
至于张宣,嗨!都老油条了。虽然缺的课不多,但偶尔有事就一定会缺。
书房。
一进门,洪振波眼神在一排书墙上溜达一圈后,就凝神静气地看向了张宣,一改之前的悠闲状态,明显办正事要紧。
张宣乐得如此,客套什么的最是麻烦了,还不如直来直去地叫人舒心。
不避讳地拉开抽屉,一瞬间,八摞稿子尽情展现在两人眼底。
陶歌忍不住问:“你还没写完,就已经有8个版本了?”
张宣回答道,“我习惯一边写作一边修改。因为写着写着总是有更好的新点子出现,这样就难免要动前面的。”
陶歌又问:“现在多少字了?”
张宣说:“差不多29万。”
陶歌惊诧:“你这是加快进度了?”
“差不多。”
张宣应一声,就讲起了心路历程:“这本书开始动手之前,我就想好了该怎么写,一共写几卷,每卷的内容和主题都清晰明确,有着完整的大纲和细纲。
我现在就想试着赶赶进度,看能不能早点完本,这样会有多余的时间改稿。”
说着,张宣伸手拿出最右边的一摞本子,递给一言未发、却紧盯着稿子的洪振波。
洪振波安静接过,对着封面上“潜伏”二字观摩许久后,开始翻页,聚精会神地阅读起来。
前面半个小时,洪振波比较随意,坐姿、神情都比较放松。
但30分钟后,洪振波慢慢变了。
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轻松写意不见了,思考和凝重爬满了脸上。
他的阅读速度明显在减缓。
悄悄观察一会后,陶歌隐晦地递个眼神给张宣:示意开局良好,不用担心。
张宣笑笑表示知道。
其实,他虽然忐忑,但不是特别担心。
因为心里有数,前生自己也是从事的笔杆子的,文章写得是好是赖,自然无比清楚。
一个半小时后,洪振波看完了第一册本子。
趁着这个间隙,洪振波喝了一口茶,随后闭上眼睛静静回味一番,半晌后,开始翻看第二册本子。
至始至终,人家压根没想着跟张宣和陶歌搭话。
房间里静悄悄地…
陶歌等很久了,等到洪振波放下第一册本子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拿了起来。
摄影师闲的无聊。因为不能给稿子拍特写,毕竟“潜伏”还在创作阶段,仍需要保密。所以在旁边给三人煮茶。
陶歌有事做了。张宣也开始做事,摊开本子,继续开始写作。
一时间,书房里只有“沙沙沙”地落笔声,“哗哗哗”地翻页声…
这个静谧的奇异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傍晚6点过,杜双伶进来喊几人吃晚餐才瞬间土崩瓦解。
放下第四册,洪振波在座椅上缓了缓神,尔后才笑着对张宣说:“吃饭,吃完饭陪我到学校里走走。”
“成。”人家是客,张宣这个东道主自然满足客人需求,笑着应允。
可能是熟悉了的缘故,晚餐吃得比中餐热闹。
张宣四人和陶歌三人的交流多了,连邹青竹问没了之前的紧张感,慢慢插入到了话题中。
吃完饭,杜双伶、文慧和邹青竹去了校外,去菜市场买菜,为明天的一日三餐做准备。
而张宣则陪着洪振波、陶歌下楼散步。
三人一路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欣赏林荫小道的沿途风光,春天来了,花花草草盛开了,姹紫嫣红,各有风采。
不疾不徐,走到惺亭时,洪振波四处观望一番,终于打破了沉寂。
他找个位置坐下,询问张宣:“三月,你那“风声”的手稿还在吧?”
张宣瞄了陶歌一眼,见后者也是莫名时,如实回答:“在。”
洪振波看着张宣,想了想,措辞道:“有朋友托我问问你,你那“风声”的手稿卖不卖?”
张宣错愕,问:“买手稿?用来收藏?”
洪振波颔首,十分坦诚地说:“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
但那朋友知道我要来见你时,特意到我家来了一趟。他让我问问你,如果你愿意,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张宣恓惶,这问题还真是难到他了。
第一本书的手稿,谁他娘的舍得卖啊?
要是缺钱还好说。
最关键的是自己现在不缺钱!
但是不卖嘛,那就有可能葬送目前的大好局面,葬送自己的文路前途,使之好不容易才打开的文坛人脉付之一炬。
毕竟像洪振波这类人,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般事不会胡乱开口,不值得开口。
且一般人也很难让人家开口。可一旦开口了,就不好拒绝。
拒绝了就相当于落了人家面子。
真他妈的头疼啊!
见张宣陷入沉思,陶歌及时接过话茬,问:“叔,是谁托付你的啊?”
洪振波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小心思,看一眼张宣就笑着说了一个字:“李。”
李?
陶歌听到这个姓氏,似乎没怎么惊讶,反而高兴问:“听说这位花大价钱买到了金庸老先生的手稿?”
洪振波点头,跟面露好奇的张宣说:“确实有这么回事,也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到手。”
张宣秒懂,这洪总编是告诉自己,买手稿的这位是个固执之人,远在香江的金庸老先生的手稿都弄到了,肯定也会缠着张宣的手稿不放的。
同时洪总编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金庸是谁?那就不用多说了吧。而人家买了金庸的手稿后,还想买张宣的手稿,意味着人家非常看好张宣的未来。
更是隐晦表明,洪振波也极其看好张宣的未来。
这些都是一些积极的信号。
娘希匹的,似乎没得拒绝的可能啊。
思绪到这,张宣求助地望向陶歌。
陶歌接受到讯息后,转头问洪振波:“叔,你朋友愿意出多少钱?”
得,这娘们已经做主给卖了。
洪振波伸出手指:“听说三月的“风声”有13个版本,我这朋友愿意出80万买最初版本和最后定稿的版本。”
张宣有点懵,这么值钱?
下一秒又在想,他娘的太狠了!
一出手就买最珍贵的两个版本的手稿,果然是搞收藏的路数。
张宣有点懵,陶歌也有点懵,显然金额超出了她的预期。
不过她同张宣对视一眼后,就替张宣斡旋说:“能不能只买一版?留一版给我弟做纪念。”
听到陶歌语气称呼都变了,听到陶歌把这个“弟”咬得很重。
洪振波知道陶歌开始护犊子了,也知道这事只能点到为止。
好在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把作家的心头好全部买走,刚才说买两个版本只是做做样子,借收藏之人的口表达自己对张宣的看重。
于是顺着陶歌的台阶下坡,“第一版手稿30万,最后一版50万。”
洪振波说完就望着张宣,等他做决定。
张宣嘴角抽抽,做什么决定呢?
有什么决定做的呢?
没什么决定好做的,人家一开始就冲着最后一版手稿本来的。
要是这点都想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不是白活了么?
张宣沉吟一阵,就抬头道:“都说写作不能忘初心,我留第一版做纪念吧。”
交易达成,三人谈话的气氛顿时好到炸裂。
回去后,张宣逮着单独相处的机会问陶歌:“李是谁?”
陶歌大乐,对他说:“李是你真正的贵人。”
张宣蒙了,迟疑问:“人民文学那位退休的前总编辑?”
“就是他。”
陶歌跟他说:“当初要不是李老力排众议,你的“风声”很难在人民文学上发表。”
张宣弄懂了,原来有这层关系在,难怪这娘们会替自己做主卖手稿。
说句老实话,知道是李老后,张宣心里就不抵触了。正所谓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这李老不仅是他的知己,还是他的伯乐。
虽说自己两世为人,有“风声”这样优质的在手,不愁没机会。但这个世道真不是这么简单干净的。
至少因为李老的存在,自己在文坛少走了很多弯路。
陶歌问:“想明白了?”
张宣点头。
陶歌接着又说:“其实我猜测,这手稿也不是李老自己买,应该是李老的儿子在收藏。”
张宣眼皮一掀,“李老儿子?”
“嗯。”
陶歌嗯一声,就细细地解释道:“李老儿子去年在京城开了一家非常高档的私人会所。
为了给私人会所撑门面,李老儿子最近一年砸重金四处收购名贵古董、名画、高价值艺术品。
你的“风声”手稿能被他看中,无形中也算是替你在京城一亩三分地宣传了一波,提高了你的身价。”
张宣不可置否:“50万的身价么?”
陶歌笑着摇头,“你就知足吧。那会所我年初去过一次,里面的家具清一色红木、或金丝楠木的,地毯来自中东,而这些仅仅是明面上最基本的东西。
那收藏陈列室,不仅有末代皇帝傅仪弟弟的书法,齐白石的名画虾,还有黄永玉的亲笔绘画,金庸老先生的手稿也放在里边。
你想一想,你的“风声”手稿同这些名贵珍品并列摆放在一起,供来自全国各地的显赫之人参观,是不是一种无上荣耀?”
见张宣不做声,陶歌又给他简单普及了一下:“你知道这私人会所的门槛么?它只向vip会员开放,而最普通的会员年费是1.7万美金。
要知道京城去年的平均房价是1400元每平。”
张宣麻了,一个普通会员的年费都可以在国内任何城市买一栋别墅了。
这还只是普通会员的年费,要是高级一点的呢?
哎,老男人没见过大世面,不敢想,也不想去多想。
这么一说,“风声”手稿卖过去好像也不算掉价。
见张宣似乎想通了,陶歌伸个懒腰打趣道:“要是李老儿子看了你的“潜伏”,估计出价能翻好几倍。”
张宣坐下问:“你觉得“潜伏”手稿能值多少?”
陶歌直白地说:“我给你一个参考案例,去年有一位老领导想买“白鹿原”的手稿,出价150万元,陈老先生没卖。
而你这“潜伏”,没个200万以上,开口就是掉价。”
张宣听出了潜在意思,陶歌认为“潜伏”比“白鹿原”好。
当初这女人面对“风声”时,可不是这态度的。看来“潜伏”已经征服了她。
想到这里,张宣内心兴奋不已。
谁不想自己的辛苦成果得到别人的认可呢?
更何况“潜伏”不同于“风声”,有一半是自己原创,意义非凡!
不过兴奋以后,他忽地又生出担忧:““潜伏”出版后,李老儿子会不会缠着我买?”
面对这问题…
陶歌瞥一眼空茶杯,神色倨傲地抬起下巴,点点,示意他倒满。
嘿!这女人!
真是会卖关子!真是会指使人!
奶奶个熊!见不得这样,真是不想惯她,真想一指头把她摁在地上摩擦。
张宣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给她倒一杯。
陶歌巧笑着打量他一番,舒舒服服喝一口茶,最后眉飞色舞说:“有姐在,只要你不想卖,他不会为难你的。”
“当真?”
“当然,姐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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