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心不在书上,就不要看了。”夏侯永康把书卷从宋娇娇的手里抽走,“去玩吧!”
“啊?”
别看平日里宋娇娇总是占上风,可夏侯永康板着脸的时候,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
宋娇娇拽住他的袖子,声音小小地问:“你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有!我只是担心……”说着,她警惕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看有没有人躲在暗处偷听,就差蹲下去把桌案和椅子下方也检查一遍了。
夏侯永康叹息一声,抬手盖住她的眼睛,“心虚写满了你的眼睛,这样的你,别说去见父皇和母后了,就是随便来个人问,都是在不打自招,是个人就会怀疑三皇兄的事情和你有关。”
宋娇娇深吸一口气,她握住夏侯永康的手腕,却没有将他推开,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下来,后退一步,歪着小脑袋露出一抹可爱的笑,明亮的眼睛褪去心虚,恢复清澈和灵动,“这样呢?”
“嗯?”
宋娇娇发现他在发呆,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你倒是不心虚,就是爱发呆。”
“我……”夏侯永康甩开她的手,被挠过的手心有些发烫,他把这归咎于丢脸。
他明明在教她如何在宫里从容平安的活着,结果她学会了,他却神游……
“抱歉,我方才在想事情。”夏侯永康还记得她的问题,立刻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越是心虚,越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细细思考自己哪里有错,哪里可能暴露,要如何做,才能脱身。”
“若是实在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就干脆认错。”宋娇娇很是懂得举一反三,“认错和认错也不同,有的时候需要理直气壮,有的时候需要哭泣卖惨,有的时候就要诚恳愧疚……用什么样的态度,要看是被谁抓住,又被人抓住多少小辫子,是不是?”
见夏侯永康U微微上挑的眼角,她就知道说对啦!宋娇娇忍不住发出古怪的笑声。
若是身后有尾巴,夏侯永康毫不怀疑她会同大黄一样把尾巴摇成风火轮。
宋娇娇拉住他的手朝外走,自从被他拉着在外面亭子里说话,她就觉得坐在外面说话挺好的,既能闻到雪中的梅香,又能防止偷听,一举两得。
“等等。”夏侯永康回身拿了两个垫子。
“你知道?”
夏侯永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在廊下找了个不会被风吹到,又能看到院子里盛放的梅树的位置,把垫子放下,撩起衣袍坐上去。
宋娇娇把垫子放在他旁边,同她抵肩而坐。
“不冷吧?”宋娇娇是吃过苦的,身上又是棉袍又是锦裳的,再温暖不过了。
可人和人不一样的,她知道夏侯永康是皇子,在宫里锦衣玉食,不会吹风也不会淋雨。
她把小手贴在夏侯永康的脸上,不等他开口,又摸了摸他的手心,“暖暖的,看来是不冷。”
“我不冷。”夏侯永康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若是冷了,也要告诉我。”
“你……”
“什么?”夏侯永康侧头看她,“我又不会生你的气,想说什么就说。”
宋娇娇幽幽一叹,伸长腿搭在台阶上,看着蓝蓝的、一片云都没有的天空,“明明是一样的蓝,初春的天却很温柔,深冬的天却很冷很冷。就像我没有被接回汴京的时候,日子过得苦,可娘亲在我身边却很甜。”
“现在外公和舅舅们对我也好,我还能住大房子,有吃不完的好吃的,有穿不完的美丽的衣袍,可有时候……”宋娇娇按住心口,“这里却觉得空空的,酸酸的。”
她笑着看他,“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明明有了很多,却希望有更多。”
“想找到父亲,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母亲和我。”
“想让母亲活过来,哪怕日子苦一点点,我也愿意。”
“我会很快长大,会学会很多东西,会做很多事情,会赚很多银子,日子会越过越好。”
“可是,不行呀……”
“娘亲在的时候说过,知足常乐,人呀,不能太贪心呢!”
夏侯永康忽然就明白她真正要说的话。
他同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比她身份高一点点,吃的更好,穿得更华贵,住的宅子比她更大,然后呢?
父皇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却又距离他很远很远。
夏侯永康十分清醒,他知道父皇是他的父皇,更是大虞的皇帝。
皇帝的身份永远在父皇这个称谓之前。
他的母妃也不在了,都说母妃是病死的,可真相真的是那样吗?
他不敢查,也没有能力查。
皇子,一个被太傅们夸赞的皇子,一个被父皇喜欢的皇子,却仍然有许多不可为。
这个莽撞又勇敢、笨拙又聪慧的小姑娘在用她的方式安慰他。
在他提醒她隐藏情绪的时候,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孤独吧?
一个在自己父亲面前也不能放纵的孩子,怎么会开心呢?
“宋娇娇!”
宋娇娇侧头看他。
“希望你天天开心。”
一阵风吹来,梅花落在夏侯永康的头发上,宋娇娇“哈哈”笑了两声,帮他把花瓣拿下来,放在掌心用力吹起来,看着花瓣在风中飞舞,落到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我当然会开心!”
“就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我也要把它变成开心的事情。”宋娇娇坚定地说着。
夏侯永康轻声道:“对,就是要如此。让你不开心的人,不开心的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宋娇娇拉住他的手,“你要帮我把不开心都赶走吗?”
“是。”
“好呀!我记住咯!”
“记,我不会食言。”
宋娇娇眼珠一转,道:“那……让我不开心的人是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