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臂男的脑袋虽然碎了,可是原本从头顶冒出来的黑线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因为失去了脑袋的束缚哗地一下散开,向着四面八方乱动飞去。
这些黑线本质上跟投射线没有区别,但带着噩运污染,如果不及时处理,让它们随意投射,整个天科大的污染情况都会严重加剧。
好在魏朝阳早有准备,立马抛出捆运绳。
捆运绳在空中一卷,就把散乱的黑线捆扎在一处。
魏朝阳上手一顿揉搓,把黑线揉成个团,掏出个储运盒子,连同捏在手里的噩运一起装了进去。
基地虽然抠门LOW逼,但给的工作套装却是实实在在好用,但凡跟运有关系的,能砍能抓能捆,绝对不会掉链子。
仔细确认没有漏掉的黑线后,魏朝阳才降回到坑底。
颜若凝正兴致勃勃地拿着柄小刀对着六臂男剩下的身体切来切去,看到魏朝阳降下来,就招呼他过去看,“这是那个男人的命宫。命宫的本体特别小,依附在脊髓神经上,与其共生,一旦人死亡,脊髓神经传导信号中断,就会随之同步枯萎衰败,但是在接受特殊的信号刺激后,就会快速膨胀,摆脱对脊髓神经的依赖,并且会吞掉脊髓神经,取代其作用位置,然后快速扩张,直到将人的整个身体全部吞噬占据,就是现在这种状态。但是命宫唯一不能取代的就是大脑!命宫没有思维器官,需要大脑提供思考能力支持,才能够膨胀变化,有目的行动!”zusu.org 茄子小说网
魏朝阳不由就是一呆,“不对啊,如果身体出现变化,大脑会有相应反馈吧,难道就由着这种病变发生?”
一个身体上的某个部件失控,将整个身体都吃掉取代,怎么看都是一种病变。
颜若凝道:“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这些命宫发生明显异变的人的大脑并不认为这种异化是病变!”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修行,变化是修行的成果,整个身体都被取代是修行成功了!”魏朝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不由毛骨悚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我记得在网上看过一个漫画,讲的就是人修仙实际上是在喂养寄生在身体里的寄生虫,没想到真会有这种事情。”
“不,不是寄生虫。”颜若凝强调道,“这不是寄生虫,命宫确确实实是人身体的一部分,而且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我觉得大脑会承认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变化者思想上的问题,很可能也跟人身体有关系。毕竟有些生理上的变化,不是光靠思想就能控制住。从这个角度来说,这种变化可能本身就潜藏在我们的遗传基因里,被大脑和身体各种机能判断为是合情合理,甚至是一种比当前状态更优秀的!”
魏朝阳震惊了,看着地上那一堆巨蛇一样扭曲的东西,喃喃道:“难道人类进化的方向其实是这种怪物?怪不得整容蛇精脸在网上大行其道……”
颜若凝拿刀戳了戳那身体,“这种形态不是必然的,而是受到特殊信号刺激之后,结合大脑意识主导形成,如果有足够强的主导,我觉得就算是依然保持人类形体状态也不是不可能,但相较于人类身体的复杂,这种形态显然更加的容易生成。知道这个特殊信号来自哪里吗?”
魏朝阳摸了摸头顶,“运?”
“没错!”颜若凝肯定地道,“不同的运,可以提供不同的信号刺激,有的信号刺激可以让命宫产生异化,有的信号则可以让命宫安静潜伏,直到与人体一同死亡。”颜若凝停了一下,补充道,“匹配的信号提供潜伏安抚,排异的信号产生异化刺激。”
魏朝阳便道:“可是不匹配的运不能长时间停留,会因为排异而逃离。”
颜若凝道:“有没有可能是反过来呢?命宫不喜欢排异的信号,而做出某种反应驱离了运气?”
魏朝阳顺着这个思路,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脸色就有些古怪,“要是顺着这个猜测想下去的话,命宫这东西的功能就是用来养运的?匹配的运为命宫提供安抚潜伏的信号,让命宫老实呆在人身体里,然后命宫是不是回馈某种东西,让运可以发展壮大,从气晋升到数,再从数晋升到灵?”
“不是回馈。”颜若凝道,“运在绑定命宫后,会自动收集某种能量,能量在运中产生安抚信号输送给命宫,而能量在产生信号的同时,完成对运的滋养壮大!记得运是什么吗?墨千冷认为运是某种宏物质,而是现在我们可以说运是某种活体宏物质!它们本来对于收集能量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只需要维持基本形态,也就是运气,或者是比运气更低一些的量子态存在就可以满足,但是在绑定命宫后,出于安抚命宫的需要,才不停收集能量用来产生刺激信号,而收集能量则令运比正常状态下成长壮大的速度要快得多。这个特殊的能量,就是所谓的运力!”
“直到成为运灵,最后完全成熟,然后收割!就好像种庄稼一样!”
魏朝阳把这句补充了出来。
这是他被强行拉为打工人之后的工作职责。
收割成熟运灵,上交基地。
至于基地要成熟运灵做什么,目前还不得而知。
“整个人间都是种运的大农场!”颜若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魏朝阳,“我们都是庄稼,好像玉米杆,不对,应该是果树,可以一茬儿接一茬儿地长出果实来提供收割。”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就更毛骨悚然了。
比如说是先有了人类,才有了这个运气种植,还是为了运气种植才有人类?
或者是,命宫是人类自来就有的,还是为了种运才被某种力量给安插到体内的?
别的不说,光是人类是庄稼这个论断,传出去的话,就足够让很多人会疯狂了。
而从这个角度来说,所有的运气都是基地的庄稼,那么用运来提炼运力,实际上就是在偷基地的庄稼,怪不得会把六臂男打成叛贼呢,这货的做法在基地眼里妥妥地吃里扒外,但凡是个正常的资本家都不能忍受。
魏朝阳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反应了,干笑道:“在网上大家都喜欢把自己比韭菜,现在一看,这不是比喻,成现实啦!”
颜若凝感叹道:“科学研究的结果,往往很多时候都不尽如人意。这个事情先不要传出去,后果不可预测。我们还是说些更有趣的发现吧。我刚才做了个简单的手测,跟实验室发现做了个对比,发现命宫的功能并不是简单的养运,而是还有一个更强大的功能。”
她戴上手套,捏起一根长毛。
此时六臂男身体上那些长毛正在逐渐消散,越发显得没毛的没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仿佛一条白条巨蟒。
“这不是毛,而是运!”颜若凝把长毛晃了晃,“是这人带着的运穿透命宫后生长出来的衍生物,属于他的运的一部分,可以扩大运的覆盖影响范围。命宫作为我们这个常态物质世界的生物体,具有连接宏态物质并且为其提供增幅的能力。但现在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的是,究竟是异化命宫有这个能力,还是所有命宫都有这个能力。这个异化命宫的变体我们实验室要了,不能给别人。”
魏朝阳就商量道:“这玩意挺珍稀的,估计委员会也想要一些,能不能切点给他们?”
颜若凝道:“那只能切一小段,主体保留给我。你别看没了脑袋之后它像死了一样软在地上,但实际上只是失去了思考能力,依旧有本能存在,定时喂运就能维持住身体不衰改,甚至可以继续生长,省着点用,能研究老长时间了。”
商量妥了,魏朝阳就要飞上去招呼郭家兴安排人来处理现场。
虽然六臂男被斩杀了,但这下面肯定还有他设的法阵,无论这法阵有什么用途,为了避免隐患,也必须全部摧毁清除。
这个活就得委员会这样的专业机构来干了。
颜若凝突然叫住他,“等会儿,还有个猜测,你要不要现在就试一试?”
魏朝阳心想今天这坑挖得真值,收获满满啊,“要怎么试?”
不问发现了什么,也不问为什么要现在就试,直接问怎么试,这就是两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了。
“做个投射分身测试,但这次不要直接投射,先把意识进入命宫,然后再投射。嗯,别投在这里,上面的人都带着视运仪,能看到。”
魏朝阳也不多问,按她说的照做。
先集中意识进入命宫,然后在命宫内选择标的物进行分身投射。
他目前在外面留了好几个标的物,景春风、育拉瓦、花守宏史、明心桐、傅通……基本上人手一个。
他选择了花守宏史。
花守宏史半个多月前便拿着寿比南山返回东瀛,也不知道忙活得怎么样了。
正好过去看一看情况。
投射过程与之前没什么区别,落地之后,就看到花守宏史正独自坐在房间内喝酒,指头大小杯子,滋溜一杯,滋溜一杯,也不就菜,一看就是在喝闷酒。
魏朝阳投射落地,花守宏史就猛地抬头,怒骂了一句,“浑蛋,滚出去,不许打扰……”
然后他的嘴巴眼睛都张得老大,直接呆在当场,片刻之后缓过神来,猛地扑倒在地,一个头磕在地上,“魏大师,请原谅我的无礼,我不知道是您来了……”
魏朝阳愕然。
这货没带视运仪,居然也能看到?
他低头往身上看了看,发觉身体还没有完全形成,仿佛是一团黑色的泥巴。
这明显比往常投射成型要慢了很多。
他环顾四周,看到侧面墙上挂着一面圆镜,便凑过去照了照。
镜子里他的脸清晰可见,只是脖子以下的部分都只是黑色的泥巴状的东西,而且仿佛活物般在不停蠕动着,要是仔细看,隐约能看到其中有血肉、筋骨以及种种难以描述的东西在不停地翻滚着。
还真是很邪门的样子。
稍等了大概三分钟左右,肩膀和胳膊手出现了。
魏朝阳就转回去,拿起小几上的手机,打开相机自拍功能。
镜头里的脸清晰可见,毫无半点虚假。
所以,他这次投射过来的,不是量子精神态,而是直接把真身传送过来了?
不对,真身还在天科大坑底没动,那这边这个算是分身吗?
这什么道理?
感觉好不科学的样子。
魏朝阳放下手机,低头看向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花守宏史,问:“你这都回来半个月了,进展得怎么样了?寿比南山给你父亲了吗?”
“已经交给父亲了,但运的发挥作用需要时间,现在父亲依旧不肯完全相信我。花守宏男在家族各要害大肆安插亲信,拼命夺取权力,已经在事实上将父亲架空。
但我也做好了应对准备,争取到了支持我的力量。只是支持我的一方多数还在犹豫观望,如果父亲不能够把继承人变更为我的话,在这场大权之争中,我们这一方没有大义的名份,就算获胜也是后患无穷,很容易引来城户家和风间家的干涉。
我实在是不明白父亲的想法。花守宏男的狼子野心已经暴露,可父亲却依旧纵容他,哪怕我拿出证据证明他正在做的事情对花守家有多大危害,父亲依旧不愿意表态。”
花守宏史一肚子郁闷没法跟人说,平时对谁都得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要不然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立马就会散架子,所以才会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喝闷酒来解压,如今看到魏朝阳突然到来,正好借机倾诉自己的烦恼。
魏朝阳失笑道:“就你这怂样还想争夺家主之位呢?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赶紧琢磨跑路,省得花守宏男上位之后杀你除后患。争权夺利从来靠的都是实力啊,什么时候要靠着你爹发话了?”
花守宏史辩解道:“如果父亲能够把我确定为继承人,那么我就有了大义的名份,可以争取家族中那些保持中立态度的家老和武士……”
“我该说你是天真好呢,还是愚蠢好呢?”魏朝阳连连摇头,“什么是大义?实力才是大义啊,手中有足够的实力,难道还争不到家主之位?”
花守宏史道:“您不知道,继承家主之位还有一道手续,在登位举行仪式时,需要得到八神的赐福,如果没有前任家主的认可,八神不会给予赐福。没有八神的赐福,家老们绝对不会承认新家主的正统。花守宏男早在确定为继承人的时候,就由父亲带领家主祭告八神,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而我却不行。我空有一身计谋和本事,却被这一个门槛所绊无法施展,实在是郁闷的很。”
妈蛋,这货还真自我感觉挺良好的。
魏朝阳道:“八神赐福有什么难的,等你干翻花守宏男,登上家主大位,我让八神来给你赐福好了,他连你们花守家都分了我一半,让他赐个福这点面子谅也不敢不给我。怎么样,我这支持力度够大吧。”
花守宏史诺诺应是,道:“有您这句话我就心里有底了,一定竭尽全力打败花守宏男,夺取家主之位,不辜负您的期望。”
魏朝阳笑道:“好好干,等你拿下家主之位,运器公司在东瀛的产品代理权就交给你来做。”
这会儿工夫,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成型了。
要不是为了等身体成型,他也不会跟花守宏史说这些。
魏朝阳活动了一下,感觉跟自己本来的身体没有任何区别,不由暗暗称奇,伸手往头上摸,却没有摸到运。
他略一琢磨,抬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球状闪电结构图。
下一刻,一球标准的球状闪电在空中浮现,飘飘悠悠地在空中转了圈,最后落到左侧墙壁上,把墙壁烧了个大洞,飘了出去。
再画呼风唤雨的结构图,房间外便听到大风忽起,紧跟着急雨落下。
再画一道闪电结构图。
便听轰的一声大响,粗大的闪电劈破屋顶,直落到房间中央的地板上,炸出老大一个坑来,把伏在近处的花守宏史给吓了一跳,还以为魏朝阳对他的行动缓慢不满,想拿雷劈他,连连磕头道:“我马上就行动,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魏朝阳也觉得差不多了。
毕竟挖坑现场那边还有好多人等着呢,他不能在这边浪费太多时间,便道:“你好好做吧!”
说完,便依着正常取消投射分身的方法,直接把意识回撤。
他的意识这一撤,刚刚才组合成型的身体立马四分五裂,化为一团不停蠕动的血肉,在空中翻滚着,不停向内卷集,不时可见根根白骨自其中支楞出来,偶尔又有一两团活动的肉块挣出来,似乎甘心就这么消失,直到最后,还有他的脸挤了出来,嘴巴张得老大,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呼啸。
最后啪叽一声细响,所有的异像全部消失。
空中只余下一点血滴,啪嗒一声落到地板上,染出指头大小的一片血渍。
花守宏史目睹了整个过程,骇得全身冷汗淋漓,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直到魏朝阳消失好久,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心惊胆颤地自语道:“有这样的魔神支持,就算得不到八神的赐福又算得了什么?这花守家必需是属于我花守宏史的!”
海城,天科大大礼堂遗址现场。
魏朝阳睁开了眼睛。
依旧站在坑底。
坑边上众人还在安静地围观。
颜若凝站在他身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恢复常态,便问:“怎么样,投射过去什么样子?”
魏朝阳道:“把我自己给投射过去,一模一样,能说话能走动,还能使用存在命宫里的运力,但是没能把运灵也带过去。这是什么原理?”
颜若凝道:“量子态宏物质双重干涉下的远距离纠缠复制。”
魏朝阳眨了眨眼睛,“量子传送?”
颜若凝纠正道:“量子复制,你不是传送过去了,而是直接复制了一个出来。但是命宫因为特殊性,不能这样复制。我们在墨千冷实验室做验证时得出来的一个结果。意识通过命宫传导出去之后,会经过与命宫绑定的运的干涉,这样干涉之后,就可以实现远距离复制。
墨千冷说,这是由运的宏物质量子态纠缠特性决定的,不过当时在实验室里只成功复制了一小块人体,就因为耗电量过大而不得不停止实验。刚刚六臂男用来攻击我们的触手,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复制出来的。
我用随身仪器检测到了一个传送出去再反馈回来的信号。他应该是跟远方的某种东西进行了一次联系,然后由那个东西通过这种方法将触手复制出来,做为他的助力施展攻击!”
魏朝阳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这种方法使用得当的话,我也可以变出触手,也可以长得六条手臂,甚至可以再长两个脑袋?来个三头六臂的神话人物形态?”
“理论上肯定没问题,我甚至怀疑他的六条胳膊就是这么搞出来的。不过我们首先得弄清楚这种信号往复反馈的原理机制。赶紧收工吧,我要去实验室进一步研究一下,你自己先不要瞎试啊。这个很复杂的,别再把自己搞得不像人样却变不回去,那可就麻烦了。”颜若凝不放心地叮嘱了魏朝阳一句,然后又道,“我答应校长了,今天这事儿解决完之后,暑假跟你出国去玩,我们去东瀛泡温泉看富士山怎么样?我还没去过东瀛呢。”
魏朝阳道:“没问题,到时候让花守宏史接待我们,肯定玩得好,还不用花钱!”
东瀛。
花守家。
花守宏史走出一片狼籍的房间。
不出来不行,那房间先被烧穿了墙,又劈穿了房顶,四面墙壁都出现了大大的裂缝,眼瞅着就要塌了,再不出来就得给埋里面。
房间外风雨正急。
刚一出来,就浇了个透湿。
被落雷声惊动的仆役慌里慌张地跑出来,看到花守宏史站在雨里,赶忙拿着伞过来替他遮掩。
花守宏史一把推来举伞的仆役,手指苍天,怒道:“我花守宏史上应天命,有魔神护佑,想劈我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忽喇一道闪电落下,正正劈在他身后的房间上。
便听轰的一声大响,整个房间被劈得塌了下来。
“哈哈哈,看到没有,天命在我,天命在我啊!”
花守宏史双手张开,仿佛要拥抱风雨,状若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