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动乱年代,分分合合很正常。
少小离家老大回,青梅已做他人妇的故事都快要被没经可念的作家编剧们编烂了。
这位分别五十多年的早年老情人见了面就按传统故事习惯给老和尚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给他生了个儿子!
而且是那个商人的唯一儿子。
那个商人已经过世多年,这位儿子继承了他的全部财产。
老情人本来以为这个秘密要守一辈子,但万万没想到临老一个落叶归根的念头,却让她再次遇见了孩子他亲爹。
那是相当的狗血。
本来老情人以为老和尚已经死了,是来他出家的地方缅怀旧情的。
哪知道老和尚不光没死,还混成了文慧寺主持,东亚一等一的高僧大德!
惊喜之余,就忍不住把这秘密给说了出来。
当年老情人嫁给那个商人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
魏朝阳掐指这么一算,既要平安生出来,又要让那商人不起怀疑,无缝衔接是基操啊
可想无缝衔接,那肯定不能现找,想来不是备胎就是舔狗,魏朝阳当即就在心里为那个接盘大侠默默点了个蜡。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
老情人当时的身家也不菲,说出秘密的时候,不晓得这是位金佛,只当老和尚是个普通和尚,就是憋了一辈子,终于找到机会说,就说出来痛快痛快。
可老和尚什么人呐,活了九十八,七十年都在琢磨复仇,顺便念经,不说断七情绝六欲,但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儿子那肯定是没什么感觉。
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儿。
说了就说了,听了就听了,两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都是一辈子经历风风雨雨,说什么再续前缘也不可能。
可那天完成了执念后,老和尚突然感觉无比空虚,一辈子似乎都毫无意义,修佛不成,报仇还是借力,做人就挺失败的。
人生点滴在眼前快速闪过——当时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提前进入了临死闪回阶段——然后发觉,自己一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自家那位老情人。
本来说娶人家的,结果自己跑来出家放了人家鸽子不说,还让人怀着身子嫁人,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一尸两命了。
(魏朝阳在此处又默默给那位接盘大侠续了一柱香)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和尚刚硬了一辈子,临了终于心软一回,想要报偿一下当年的老情人。
不过自家这位老情人十年前就去世了,临终前还特意把死讯报给老和尚,顺便带回了当年两人的定情信物,一枚银镯。
做工就挺粗糙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却是当年老和尚攒了好久才买下来的。
老情人在身边带了一辈子。
来送镯子和死讯的,就是老情人的儿子。
老情人临死前,把这辈子的秘密告诉了儿子,让他借这个机会来见一见亲爹。
不过,在儿子心中,自家亲爹自然是那位接盘大侠,就算老和尚再怎么英雄了得,也不会接受他。
英雄是人家的,爹才是自己的。
反正吧,既然老情人死了,这报偿就着落到了儿子身上。
老和尚打算把给自家在泰国的橡胶产业园留给儿子。
他拖着这么多天不死,就是给泰国的儿子捎了个信儿,想让他来见自己一面,亲自把这遗产给他,也算了一桩心事。
只不过泰国的儿子一直没来,也没有任何消息,老和尚担心自己等不到了,所以就要把这事儿交待给魏朝阳。
“现在通信这么发达,论理说不管来不来,早都应该有信儿回来。可泰国那边却是什么消息都没传回来。这事儿透着古怪,可能要出问题。”
老和尚担心节外生枝,所以这个消息是通过泰国那边的金顶寺传去的,没用自家在那边的橡胶产业的人。
可金顶寺答应得好好的,却一直没有回复。
老和尚间中连催了两次,金顶寺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信,直接打电话过去,委托办事的那人却一直没有归寺,还联系不上。
他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立马就觉得这里面有浓浓的阴谋味道。
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没有余力解决,这种私事又不好通过护法联盟来办,毕竟做为一个青年出家德高望重了一辈子堪称僧界楷模标杆的大德高僧,突然冒出个儿子来,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只怕那边的和尚们一激动,再把自家儿子给灭口。
可别说不可能,东南亚的和尚跟国内的和尚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生猛着呢。
“我就是一个要求,把我在泰国的产业平平安安地交到我儿子手上。”
魏朝阳一琢磨就说:“韦大哥,话咱们得说清楚,你这是俩要求吧,一个是把产业交给你儿子,一个是保你儿子平平安安,可不能因为搁一句话里说完,就含糊成一件事。所以,如果出了问题,哪件优先?”
不是他斤斤计较,而是这里面既然透着阴谋,就不见得好解决。
而且老泰王马上就挂了,王子和公主争位是一番,运灵师猎运是一番,两下加起来,那边肯定特别乱,他魏朝阳现在身份又比较敏感,往泰国一走,肯定要起风落雨,所以有些话得提前说清楚才行。
老和尚道:“我都要,哪个也不优先。魏兄弟,我相信你能行。”
妈蛋,这就是成年人的态度吗?
魏朝阳道:“韦大哥,我跟你说实话,现在泰国的局势马上就要进入高度混乱期,真要有事儿必须做出选择的话,保命,还是命财?”
老和尚固执地道:“魏兄弟,我临死就这么点念性了。”
“要不我给你介绍个能耐比较大的?”魏朝阳道,“你这产业都给他,让他来帮你实现愿望。”
“我这产业你当是随随便便给你的吗?因为你是我结义兄弟!你要是不要,我那宁可散了这家财,也不便宜别人。”
“那你就散了吧。”
魏朝阳一脸不在乎。
当然心里就比较可惜。
要是能拿到这份产业,势力立马就能扩展到整个东亚。
想与委员会内的大人物斗,必须得有自己的独立于委员会的力量才行。
如果靠自己一点点建立培养,耗时长,成本高,还不一定来得及,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壳上市。
但是可惜归可惜,借着这份产业来利诱他,他是绝对不会上钩的。
他愿意帮忙,是看在老和尚一辈子不容易,最后还帮自己钓出了肖云意这条大鱼,可不是图谋他的遗产。
这事儿必须得让老和尚清楚。
不要以为可以借着遗产拿捏他。
老和尚看了看魏朝阳,转头又看向一直微笑不语的颜若凝,道:“小颜姑娘,他平时就这样吗?”
颜若凝道:“从小到大都这样。”
老和尚点了点头,又问:“那我想让他答应,得怎么做?你有什么妙招吗?你要是愿意帮我,我死之后,这青春常在的运就归你了。”
颜若凝笑道:“韦前辈,我不要你的运,你想让魏魏帮你,实话实说就好。你儿子那边出了什么事,不能说的吗?我也说句老实话,你那份遗产在普通人看来是了不得的天大财富,但在我们家魏魏眼里,却根本不算个事儿,他要想挣钱,多少都唾手可得!”
魏朝阳赶紧谦虚地摆手道:“颜颜你这话过了啊,我们不能对韦大哥吹牛,其实我要挣钱也得花些心思的,这把在海城挣的这几十亿,那也是自己努力拼来的嘛。”
老和尚震惊了,“你什么就挣了几十亿?”
“校长没跟你说吗?我跟委员会合伙干翻了齐家,战后分脏,得了相当不错的一份。各种股份产业加起来,几十亿是肯定有了。
还有啊,我刚上网销售一款产品,就手挣了两亿多,也不容易,直播了一天呢。”
老和尚,“……”
草率了,原以为一个毛头小子,刚上大学,能天降这么一份横财不得乐得什么都愿意做,哪知道人家已经靠强取豪夺达成财富自由了。
颜若凝拍了魏朝阳一巴掌,“行啦,强取豪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不强取豪夺,哪能不到一个月就发家致富?”魏朝阳笑嘻嘻地道,“再说了,这是人家明部长主动给我的,又不是我自己要的,哪能叫强取豪夺?我要是不要,不光他要担惊受怕,整个海城委员会都放不下心。”
老和尚打断他道:“魏兄弟,我快要死了……”
魏朝阳道:“知道,我和颜颜都准备好了,你一死就拉去解剖,肯定让你发挥最后的余热和价值。”
老和尚,“咳,我的意思是,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满足我人生最后一个愿望吗?”
“韦大哥,这做人不能太贪心,别忘了,你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帮你实现的。”魏朝阳诚恳地说,“你帮我钓出了肖云意,我帮你实现复仇的执念,大家这一局是扯平的。再要我帮忙,那就得先跟我说实话。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啊。”
老和尚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儿子,与巴顺将军有些关系,现在泰国局势动荡,我担心他那边没有消息跟这事儿有关系。”
魏朝阳对泰国的局势不怎么了解,就转头看向颜若凝。
颜若凝道:“泰军首领,三年前的发动军事政变,推翻蓬药政府的主持者就是他。这人是老泰王的铁杆,曾经当众训斥王子,又逼得公主不能长驻曼谷,与两个继承人的关系都非常恶劣。”
也就是说,不论王子继位,还是公主继位,都会同这位巴顺将军算帐!
清算这种级别的将军,古今中外自来都是连根拔起,亲友部下一网打尽,以防死灰复燃,搞出大动荡。
这也是目前泰国局势紧张的一大原因之一。
魏朝阳道:“韦大哥,你可太看得起我了,这种级别的事件闹起来,我有多大本事能又保他人又保他财?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做不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儿子灭了口,然后回来享受你的遗产?”
救不了人就灭口,这种操作的脑回路一般人理解不了,但颜若凝却很难理解,对老和尚道:“他干得出来。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在遗嘱里留了一手,必须得有你儿子签字之类的要求,遗嘱才能全部生效?这根本没用,魏魏真要黑了心,有得是办法规避这条。你得庆幸他这人挺有良心的,要不然你这一手,其实就在把你儿子往死里坑。”
老和尚,“……”
特么的,这一对小年轻倒底什么鬼,跟他们讲话感觉压力好大。
魏朝阳道:“韦大哥,你想帮你儿子过了一劫,让他能好端端在泰国维持富贵生活,其实这才是你想给你老情人的补偿,对不对?原本最好是他能来文慧寺见你最后一面,你还可以指点一下他,然后再让我们两个见一面,让他对我执个晚辈礼,这样再请我帮忙,更顺理成章一些。可是泰国那边明显生变,所以你放心不下,就只能诓我过去给他帮忙。我是个年轻人嘛,又有些本事,想来是眼高于顶,那么大一笔财富在眼前,自然是一说就会心动……”
老和尚叹气道:“你们两个真不是人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另找别人吧。”
“我可去泰国帮你儿子逃过这一劫,但人财两得的事情,不要想了,真要事不可为,就离开泰国,东南亚那么多国家,哪里不可去,你准备几个给他落脚的地方,留份产业,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魏朝阳拍了拍老和尚,帮他把被子仔细掩了掩,“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没再等老和尚说话,就与颜若凝离开僧舍。
从文慧寺出来,天已经擦黑。
颜若凝笑吟吟地看着魏朝阳,也不说话。
魏朝阳就道:“我们需要老和尚在东南亚一带的人脉和力量。海城太小,委员会太大,局限在这里,翻不了天,想斗总会的大人物,只靠海城,只靠明见章和傅通,远远不够。”
颜若凝却道:“你愿意这么做,很有人情味儿,我很开心。”
魏朝阳哈哈一笑,道:“我啥时候没有人情味儿了?”
颜若凝眉头一挑,“回学校?”
魏朝阳看了看天色,道:“先去实验室,把东西放下,再去傅通那里,今晚会很热闹,我们可不能错过了。”
拘押中心。
到下班点,工作人员就陆陆续续离开。
刚开始大规模清算齐家的时候,这里人满为患,夜夜灯火通明。
可如今,抓来的齐家人大部分都已经释放了,剩下的也都审得差不多,天天关在拘押室里也不提审。
唯一每天都会被提审的,只有齐正威一人。
多数审讯人员都已经撤走。
除了警戒水平外,拘押中心终于恢复了以往的冷清样子。
随着夜幕降临,楼内外各处灯光次第熄灭。
各楼层保安逐层检查电源门窗关闭情况。
外围巡逻队开始做夜班交接。
一切井然有序。
突然,三辆车子鱼贯停在了大门外。
荷枪实弹的作战队员,押着一个套着黑头套的男人走到大门前,隔着玻璃向内挥了挥手。
前台的两名警卫把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提醒道:“先出示拘押手续!”
领头的一名作战队员将一份文书亮出来,对着门侧的摄像头。
拍摄下来的文书内容迅速传到控制中心进行比对。
一分钟后,警卫得到提示,“对比无误,编号735498,监察部签发,拘押一人,姓名,齐少远,齐少源集团重要成员。”
同时相关照片、指纹等信息都传到了前台的电脑上,信息同步传送到警卫中心。
接到通知消息的警卫中心派出一组人过来进行交接。
警卫打开大门。
作战队员把人押进来,在安检门前,摘下头套,由警卫对照检查,确认无误后,交给拘押中心的警卫,便全体退了出去,开车离开。
只是车队离开后,拐过一条街,却又掉头拐到了拘押中心后方的胡同里停下。
这里与拘押中心大楼隔了一幢商务楼。
其中一辆车内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拘押中心的楼层图。
还有一个光点正沿着走廊前进。
“蜂鸟已经进入,准备行动!”
三辆车内的作战队员全都拉下面罩,握紧手中自动步枪,做好出击准备。
等待总是令人煎熬。
有人低声嘟囔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完全可以把威少给偷出来吧。”
另一人道:“威少说了,他绝不能像老鼠一样钻阴沟逃出来,要走,也要光明正大的走出拘押中心。”
“这么做不等于公然挑衅委员会吗?事情闹大了,怕不好收场。”
“收场是威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耳机里突然响起提示,“蜂鸟就位,行动!”
所有的声讨论立刻同时停止。
车门拉开,十几名作战队员端着枪冲下车,从早就打开的商务楼前门进入后门冲出,跨过街面,来到拘押中心后墙下。
两人上前按上塑胶炸弹,便即快速躲开。
“三,二,一,开始!”
轰的一声闷响,围墙被炸开一个窟窿。
作战队员顺着窟窿鱼贯而入。
几乎就在同时,拘押中心的供电突然中断。
整个大楼陷入一片黑暗,所有监控、警戒设备失效。
地下拘押区。
正在四名警卫押送下沿着走廊前进的齐少远突然发难。
他带着的手拷脚镣完全就是摆设,抬手跺足间就全部挣脱。
四个警卫没有任何防备,瞬间就被齐少远打倒在地。
齐少源下了警卫的武装,又拿下钥匙,拼命向着走廊尽头狂奔。
走廊尽头,就是整个拘押中心条件最好的拘押室。
此时正关着齐正威。
哪怕是已经沦为阶下囚,齐正威依旧享受着最高等级的待遇,除了不能自由离开,简直跟住酒店没有任何区别,他甚至可以点菜,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做不了就去外面买。
本来傅通的意思是按一般人员进行拘押。
但明见章却表示齐正威再怎么说也是洲区级委员会的高层,又是运灵师世家出身,再怎么样也得给他一份体面。
可正是因为齐正威享受着这种不正常的待遇,才让拘押和审讯人员疑虑重重,不敢对他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齐少远一口气跑到地头,停下来,稍稍平静了下,这才拿出钥匙,打开拘押室门。
拘押室内,坐在椅子上的齐正威穿得整整齐齐,手中正捧着本厚书在全神贯注地阅读,听到门响却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齐少远走到近处,恭恭敬敬地站住,低声道:“威少,可以走了。”
齐正威抬头,微笑道:“少远,辛苦了。”
“能为威少做事,是我的荣幸。”
齐少远深深低下头。
齐正威缓缓起身,将手中翻开的厚书放到齐少远手中,“今日愿与我共同作战的,都是我的亲兄弟,日后重建齐家,将以你们为骨干。”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拘押室,昂然沿着走廊向前。
刚刚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其它依旧拘押在这里的人。
基本上都是齐家人。
他们隔着门上的小窗看到齐正威走出来,不由得都兴奋起来。
“正威,我是三叔啊,快放我出去。”
“威叔,我是少源,救我,救我!”
“快放我们出去啊!”
乱糟糟的喊声响彻走廊。
可齐正威却充耳不闻,只是板着脸向前大踏步前进。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齐家人毫无用处,都是些累赘,就算放出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反倒会拖他的后退,所以根本没有救他们的想法。
复兴齐家,他齐正威一人就够了,不需要这些废物!
看到齐正威没有救他们的打算,所有人都变得更加激动的,有求的,有骂的,还有哭的,真真是花样百出,热闹非凡。
齐少远捧着那本厚书追到门口,见齐正威大步流星走得远了,便低头往书上瞧了一眼。
就见翻开的页面上,有一行加黑加粗的句子,下面还用指甲划出了深深的凹痕。
“复仇在我,我必应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