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闻言心肝小颤了一下,这回真是听出他话里有话。
早知道她就应该手动拒绝,而不是嘴上拒绝,她将他们好生打一顿,他们也就知道什么叫做真的不想要!
那五人闻言忿忿不平,“主人,此人虽好看,但性子不好,主人若是喜欢他的皮囊,不如造个傀儡陪伴,傀儡性格可以随便挑选,保管听话且好看。”
夭枝听到倒没什么反应,只瞥了他们一眼,怎的主人能叫得这般顺口,叫她佩服不已。
空气却不知为何静了一瞬。
他听闻此言微微一顿,垂眼片刻,似不喜听之,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进了屋。
夭枝见他进去,一时顿住,她当即回头看向颇为妖娆的他们,只觉眼疼,冲他们摆了摆手,“快走罢,我当真不需要男宠。”
五个人见夭枝决心已定,有些不甘。
他们五人虽然不比屋里这位容色好,但在魔界已经算是个顶个的好容色,可不想在夭枝面前半点不顶用。
且这男宠如此爱拈酸吃醋,也不知大人怎会这般喜欢?
他们看了一眼屋内,竟是连窗子都不曾开,似乎连个眼神都不打算给他们。
这男子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连多说一句都没兴趣,且虽清冷疏离,但气势颇为压人,方才不说话时确实吓人。
此人应当不是正经做男宠的。
五人本想耍赖留下,想到他看他们的眼神,如看死物,皆有些心里打鼓,只能悻悻而归。
夭枝进了屋,才发现他方才只着一身单薄白衣衫喂鱼。
如今乌发未束,连外衫都未着,显然一起来就看见这些人,让他不喜。
他安静坐着,却依旧端正。
夭枝看着他乌发披散,落至身后,不由走上去,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面上,“我替你梳罢。”
他闻言看来一眼,并未阻止。
夭枝瞧他这冷淡的模样,一时叫她格外熟悉,且无端紧张。
她拿起桌上的木梳,一手拂过他的乌发,光滑如丝绸一般,只是比她硬上许多。
她不由摸了一把,才拿起梳子慢慢替他梳着头发,一时颇有几分认真。
她虽没替人束过发,但多少也会依瓢画葫芦。
她将他的乌发梳好,认真梳起,再拿过前面桌上放着的发冠,替他将乌发束好。
全程皆是安静。
她弄好下意识俯身看向镜子里的他,却对上了他的视线,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她,视线落在她面上,虽清冷,却有几分专注。
夭枝看着他这皙白玉面,不由微微避开了他的视线,刻意避嫌,可下一刻,想起了他如今是种子身份,又何需避开?
他们又何需这般疏离客气?
她想着,呼吸微紧,慢慢抬眼看了回去,视线落在他面上。
他已然收回视线,垂眼整理衣袖,似要起身离开。
他的手指皙白修长,抬手整理衣袖,衣衫简单至极却越发衬出谪仙之姿,随意做的动作都颇为赏心悦目。
她不由看入了神,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木梳。
许是她看得直白,让他有所察觉,他整理着衣袖,忽而抬眼看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夭枝看着他这双清冷,带着几许自持疏离的眼眸看着她,心口微微收紧。
她下意识往前放下手中的木梳,转头看向他,视线慢慢落在他面上。
他便看着她这般动作,也未言语。
夭枝见他这般看着自己,他眉眼清隽,这般距离连他的长睫都能看清几根。
她压住呼吸,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往前靠去,离他越来越近,只感觉到他周身的檀木清香缓缓传来,叫她有些失了神。
她唇瓣快要亲到他的脸上,只差一纸距离,都能感觉温软之意,下一刻,却被他推离开来。
她回过神来,没有预料中的柔软温润触感,她下意识抬眼看向他。
他似乎有些生气,看着她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似乎带了刺。
颇有几分扎手的意思?
夭枝有些不解,看着他,却见他薄唇微启,开口声音都有了几分冷淡,“做什么?”
夭枝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了,她看了一眼他的薄唇,又转向他的眉眼,容色清隽潋滟,她鬼使神差道,“我想和你亲近一些。”
他听到这话,似乎并没有半分解气,只开口问道,“你想亲的是谁?”
夭枝却不想他这般直白。
只怕是真气着了,竟将窗户纸都捅破了。
她微微垂眼,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她开口,很轻道,“簿辞,那你如今是师父,还是夫君呢?”
第114章 既知道是我,为何还会同意成亲?
他闻言不曾想她原是清醒着的,他长睫微垂,话间微止,“何时发现的?”
夭枝抬眼,视线落在他面上,“我那日在院子里等你,你匆忙赶来连神情都未来得及变,我便怀疑了,且你还叫了我一声先生。
后来,你找来山门,送给我小鱼玉雕,我便确定了。
你只怕不知你送我的玉雕,我看了多少次,又摸了多少回,我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你雕的,也只有你才能雕出自己的东西来。”
宋听檐闻言唇角轻扯,“原来这般早就知道了……”他眼睫微抬,视线落在她面上,“如今不仅学会了骗人,连我都知道瞒了。”
夭枝微微垂下眼,有些羞意,她其实还有事瞒着,那便是他那时接连两次亲吻她,和他往日的习惯一模一样,或许他自己没有发现,他亲她时每每控制不住自己的习惯,总是那般先轻轻地引诱,待唇齿间的缠磨越发深入,不着痕迹占领所有她的呼吸和主动,便会越发过分侵略。
且他说得那些过分的话,总有他自己一番道理,明目张胆地过分。
只是如今,她自然不可能一一说出来,他现下这般端正,她有些说不出口,总觉有些亵渎。
夭枝看向他,只觉总算离他近了一些,她很轻地开口,“你唤我先生,我怎会听不出来是你?”
宋听檐眼睫微微一顿。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心疼不已,“所以你到底修偏了多少,又到了什么地步?”
他闻言慢慢垂下眼,任由她摸着他的眉眼,“无情道需克制欲求妄念,无欲无求方可平稳无碍。
我修此道,便要克制一切欲望,只有绝对清醒才能修成。
可当我的欲望无限上升,那欲便压制了理智,我不复理智,便会去做一切自己觉得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
就如在梦里一般,梦皆为本意,且不能掌控。”他慢慢抬眼看来,平静开口,“我几次三番控制,皆是无果,才会如此越发生乱。”
他理智上来就会强行用心法锁住自己,可一旦欲望上来,他又能轻而易举冲破这些禁锢障碍,且反过来压制自己的理智。
这自然都是他自己,他在与自己斗,可自己怎么斗得过自己?
神魔都是一念之间,一念而起,欲望便多到压不住。
他越要控制自己压制欲望,他自己便越能利用自己想要控制局势的心,达到目的。
他推得越远,就抓得越紧。
这样聪明的人,如何防得住自己?且他自持尽失时,自然会不择手段得到想要的,根本阻止不住自己。
无情道执念越重,反噬越大。
夭枝瞬间想到九重天那越发寒冷的宫殿和随处乱窜的浮云,她每去一次皆是越乱越急。
到最后一次,他们那般亲密之后,流云彻底不见踪影,那一片天全靠他神力运行,他既然修了偏差,自然也无法维持寻常。
流云越发走乱,直到最后无法稳下停留殿中。
他走偏了,才会越修越乱,越修越偏……
夭枝心下越发沉重,无意识收回了手,这倒是她害了他,倘若她不同意成亲,也不至于他偏了这么多。
夭枝听得思绪渐止,却忽然意识到一点。
他这般说来,竟是清醒的……
那么说,他们床榻之上,他那般过分,竟也是清醒的,他故意那般抵死缠磨,用力非常,她如何求,他都不许……
她想起他那时眼睫都被汗水浸湿,滴落她身上,却还是那般……
她心口一紧,呼吸都有些生乱。
她原以为他走火入魔,并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又具体做了什么。
可如今听来,竟是他清醒之下做的事。
他的欲望是她……且还完全控制不住,与她密不可分行那事……
夭枝呼吸一顿,只觉周身似裸露一样,拘谨至极。
他这般端正,夭枝看向他的长腿,他的手,再看向他的薄唇,他如今这般衣冠端正,禁欲自持,却在床榻上与她那样……
且如今讲着这些与她沉迷欲海的事,竟依旧平稳冷静。
夭枝却是忽然有些不敢抬头看他,这般着实太过臊人。
屋中安静了片刻,他缓缓开口,“既知道是我,为何还会同意成亲?”
夭枝呼吸一顿,想起往日他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难掩感伤,很轻地开口道,“簿辞,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知道我从来拒绝不了你。”
宋听檐自然也想起了往日,他闻言未语,片刻才淡淡道,“往日都过去了,不必再记着。”
她闻言一怔,“为何不记着?”
难道到如今,他们之间还不能开诚布公,还那般生疏吗?
他闻言未语,起身似要离开,似不想在此事上多言。
夭枝见他这般,难免伤心,“你不愿意记着,我记着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