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着超乎常人的愈合力,脊柱神经受损也不是那么好恢复的,哪怕在如此富裕的医疗条件下,千代光也用了三天时间,才勉强恢复到能够做些简单的动作。
也是在他情况好转的第一时间,灰原哀就抛下了喂他吃饭的职责,十分无情地表示自己动手。
“我还是觉得应该加点糖。”
千代光小心翼翼地操弄着勺子,将半温半凉的白粥送入口中。
这三天他都是在流食中度过的,每天不是各种粥类就是水蛋羹,寡淡得能让人淡出鸟来,期间灰原哀也试着用红豆什么的熬八宝粥,想着多少有点味道,但千代光吃完就反胃,吐了半宿,这之后就只敢喂白粥了。
“柯南说什么了?”
灰原哀放下手机,对上了他略带问询意味的眼神,刚刚她的电话响了,千代光眼尖,看到了来电人。
当然,猜也猜得到,除了这小子,一般也没什么人能联系灰原哀,博士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跟她说,在外的时候大多是联系千代光,然后由他转告另外两个假小孩。
“让我查一下伊豆海岸那边一起专门针对染发女性的连环杀人案的信息,看样子他们又遇见什么难缠的麻烦了。”
灰原哀随手敷衍了回去,便将手机关上。
手边又没有电脑,千代光的终端也坏了,她总不可能放下这边的病人不管,回去帮那个侦探小子查东西吧?
“还真是天生的事件体质啊,只能说他就是干这个的。”千代光颇为感慨,将最后一口粥喝下,又问道:
“话说你不去学校吗,爆炸案发生的时候是周末,这都过去三天,应该要上课了吧?”
“小学生的课程有什么好去的。”灰原哀先是小声说道,看到千代光认真的表情后又解释了起来:“我让博士帮忙请假了,总不可能放心让那个生活过得一团糟的甜甜圈老头照顾人。”
“反正这几天学校也没有特别安排,每天下午两点就放学了,去不去也没什么区别,江户川不也请假跟他那两位青梅竹马到海边去玩了吗?”
“也是......等等,小兰她们怎么没上学?”千代光忽然发现不对劲。
“谁知道,似乎是之前学园祭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调休弄的,所以她们这两天都没课。”灰原哀不太在乎这些,随口猜道,没几句就失了兴致。
“......行吧,不愧是国立高中。”千代光满脸凝重,暗中决定以后有得选的话,一定要选择直升帝丹高中。
这不止是为了未来的成就与社会地位着想,同样也是为了有个愉快轻松的高中生活!
嗡嗡——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着琐事,灰原哀放在桌上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打破了惬意的氛围。
灰原哀微微蹙眉,拿起来看了眼。
是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接通。
听了没多久,她就将手机放回桌上,打开了免提。
“喂,我听说凛小哥家的那位小小哥受伤了呀?”
一股熟悉的关西味从手机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笨蛋,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背景音里有些嘈杂,似乎发生了不算激烈的争夺。
“小光,我们是打算来看望你啦,不过这几天外岛有台风,交通不太方便,就只好打电话过来问问了,你不要在意哈!”远山和叶元气满满的声音由远及近,看样子是抢到了电话的使用权,先是匆忙解释了一下。
“没关系,和叶姐姐你们怎么知道哀的电话?”千代光知道服部平次的性格,也没放心上,转而好奇地问。
“打你电话打不通,我就去问工......柯南啦!”带着浓重口音的少年插了进来,似乎短暂地占了上风。
“我的手机坏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是连电话卡都没救了,估摸着之后可能会换个号码。”
考虑到远山和叶也在电话那边听,千代光没有提及爆炸之类的字眼,免得引来没必要的担心。
远在大阪的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关心的话,似乎隐约也有怕他待在病房里烦闷的意思,聊了很多有趣的生活琐事,服部还炫耀了一下这段时间他破开的几个案子。
一只小小的手机,竟给两人营造出一种吵吵闹闹的效果。
千代光倒也不反感,不如说是还有点享受,毕竟灰原哀是个安静的性子,平常就他们两人待在这病房里,有一茬没一茬地对话,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打的这通电话正好中和了一下。
通话在吵吵闹闹中结束。
千代光伸手挂断电话,一眼就看到了手机上通讯录的通话记录。
除了刚刚那通来自服部的电话以外,几乎就只剩下两个联系人了,平均下来,每三次和柯南的记录之间就夹着一次和他的。
“大多数时候,那位大侦探都是把我当智能搜索引擎在用。”灰原哀小口咬下一
块苹果肉,似有似无地淡淡一句。
也是她从通话开始以来的第一句话。
刚刚服部两人打电话来之后,她就坐在桌边开始削苹果,也不出声,只是安静地听着,让打来电话的两人都忘记了这里还有个人,忽略了这其实是她的电话。
说起来,她平常没事的时候都是坐在这只椅子上,偶尔看看电视,偶尔翻着带来的时尚杂志,欣赏新出的单品。
不知不觉中,看望的人送来的慰问品大半都进了她的胃里。
千代光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这女人安安静静地,总是他不出声,她也就不说话,叫她也只是回应性地回几句,一旦他不拓展话题,她也就没了下文。
活像个游荡在这病房里的幽灵。
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他刚醒那段时间灰原哀还是很贴心的,几乎无微不至,就差搀着他上厕所了。
是从他开口第一句“灰原”开始的。
初醒来那会儿,他梦里梦外地不知道是脑子坏掉了还是怎么了,陷入了一种黏糊糊的情绪,竟然冲着这女人软乎乎地喊她“哀”。
后来清醒了点,他一边感到有些燥得慌,一边又怕她在心里暗暗给他记小本本,就动用了自己全身的演技,自然地转回了以前的称呼,又喊她“灰原”,假装之前那声“哀”没喊过。
结果这女人的表情一下就冷下来了,身边的空气几乎能结冰。
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戳她哪片雷区了,但超越常人的智慧让他在危急之时选择了正确......也许正确的行动。
他忍着燥红和难为情,又改回了直接叫她“哀”,结果她的心情也没有好转,还是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虽说态度冷了点,但灰原女王还是厚道的,没有丢他一个人不管,仍然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但变成了现在有求必应,不求必不应的情况。
任他千代光脸皮再厚,面对这情况也没什么办法啊!
也不知道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让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心情如此复杂......
千代光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恢复速度,期盼着出院的那天。
......
昏黄的路灯,不算明亮的光在阴沉的夜幕下摇摇欲坠。
它们一盏一盏,断断续续连绵至远方,直至与微弱的星点相连,为夜中迷离的游人指明了方向——尽管不知道通往何方。
保时捷356a,古旧的老式轿车,若有怀旧的人,也许会记得它曾经的名称。
德国的雨蛙。
它似乎背负了太多时间的重量,已经不堪重负,停泊在这夜的无名角落偏安一隅。
车窗缓缓下落,几缕淡淡飘烟随着缓慢的风远去。
琴酒一手夹着烟,伸出车窗弹了弹烟灰,狭长而细密的眉眼轻舒。
他的眼角总是不自觉上抬,眸子露出些许神采奕奕,细看却有些无神,因此总让人感到凶戾。
但事实上,只是因为长期缺乏睡眠,导致他需要吊着眼角,才不会不知什么时候就闭上,即使这样强行打起精神,也往往会不自觉流露出极其不明显的疲惫,显露出来就是轻微的失神。
“大哥,喝水。”伏特加从卡座中拿出一瓶纯净水,转过半个身子,伸出手递了过来,同时又顺手拿起车上专门备着的烟灰缸。
琴酒将烟在他手上的烟灰缸中按灭,接过了水。
打开喝了一口润润喉咙,他将水瓶放到脚边自己完全看得到的地方,随后打开了手机。
惨白的光打在他惨白的脸上,琴酒瞳孔缩了缩,将亮度调低了些。
尽管过了几天,但那起震动东京的爆炸物挟持事件仍未停止发酵,琴酒这几天都在忙着跑任务,没有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不过即使到现在,也能看到不少乐子。
这让他想起格兰菲迪在港口放的那把烟花了。
炸了的没掀起波澜,没炸的反而成了滔天骇浪。
有意思。
“看什么呢?”
那令人莫名烦躁的轻快语调在窗外响起。
琴酒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虽然格兰菲迪这个家伙接近时刻意收敛了脚步,但琴酒作为顶尖的杀手,怎么可能瞒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