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值工作日,酒吧中还是有些冷清,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酒保从容地擦干净一只高脚杯,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瓶琴酒,倒了进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在酒吧门口出现,他简单环伺一周,走到吧台前坐下。
伏特加豪爽地干下一杯生命之水,嘶了一声,向刚来的格兰菲迪打了个招呼。
“来的真是晚啊,格兰菲迪。”
把琴酒面前的高脚杯抢过来一口闷掉,格兰菲迪翘了下眉:“还是那么难喝。”
他心情看上去不错。
琴酒面不改色,只是掏出了他的爱枪伯莱塔拍在桌上。
酒保眼睛都不瞟一下,兢兢业业地备着下一杯。
这所酒吧是组织的产业。
“最近有没有什么活儿啊,我都闲得快生锈了。”
格兰菲迪要了一杯马丁尼,随口说道。
在他点这款鸡尾酒时,琴酒的杀气微不可察的乱了一瞬。
乐。
“你要实在没事做,就去把那颗银色子弹找出来毁掉。”
琴酒不咸不淡,接过了一杯新酒。
“那家伙完全不露头,很无聊啊。”
格兰菲迪百无聊赖地抱怨,拒绝了伏特加递过来的生命之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橘子味的棒棒糖,拆开,放到马丁尼里搅啊搅。
“贝尔摩德要来了。”
他冷不丁一句。
空气骤然冷了几个度,伏特加打了个颤,吨吨吨的又干下去一杯生命之水。
“很好奇?我怎么会知道那个神秘主义者的行踪?”
格兰菲迪恶劣一笑,当着琴酒的面,将那杯马丁尼一饮而尽。
“谁管那个女人。”
琴酒冷笑,仿佛不在意。
“那好吧,我告诉她你放跑了雪莉的事情,你大概也不在乎。”
用一种很可惜的语调,格兰菲迪将棒棒糖塞进嘴里,准备掏出手机。
哐当。
伯莱塔从桌上被拿了起来,琴酒缓缓将其收回怀中。
“明天有个游戏公司的行动,你自己去联系龙舌兰。”
说罢,他起身走出了酒吧,伏特加见状连忙灌下最后一杯生命之水,然后追了上去。
“大哥,等等我啊!”
格兰菲迪阴谋得逞的笑了笑。
然后找酒保要了一杯格兰菲迪威士忌。
次日,米花饭店。
“嫩就是格兰灰迪哈?”
一身黑衣的高壮傻大个操着一口乡音,格兰菲迪强忍住赏他一棒棒糖的冲动。
这位龙舌兰是来拉低代号成员含金量的吗?
上来就喊代号!
反侦察意识相当于没有。
也就是他不像琴酒一样枪不离身,不然高低给他来两下,长点记性。
格兰菲迪和龙舌兰确定了一下目标,便离开单独行动了。
他只是过来压阵,顺便找乐子的,不可能真被那个无聊的任务给绑住。
米花饭店是个百货性质的大楼,而满天堂十分豪横的包下了一整层,用来举办新作发布会。
作为游戏界的头部公司之一,满天堂的新作发布会算得上热闹非凡,来参观的人还真不少。
格兰菲迪从入口进去后,便看到了不少让他能提得起兴趣的游戏机。
他走到一台拳击机前,蓄力试着来了一拳。
嘭!
一个夸张的数字跳了出来。
99!
格兰菲迪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见后面又来了人打算体验这个游戏机,他便退到一旁。
他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评价着。
看背影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女生,一看就不行。
那人吸了一口气,举起小拳头。
“快点给我回来,臭新一!”
嘭!!!
机器冒出了烟。
400!
格兰菲迪收起了笑容。
玩心随着快乐一起消失了。
真是无趣啊,这世界。
他沉着脸转身离开,愤愤地抛下几只棒棒糖,像播种期待丰收的农民。
没等他洒下辛劳的汗水,一个软糯的童声在他身后响起。
“叔叔,你的糖掉了哦!”
穿着蓝色礼服,领子上还系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男孩很有礼貌的挤出一张笑脸,手中正捧着那几只他丢下的棒棒糖。
格兰菲迪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从他手里收回那些棒棒糖,留下一颗作为他的奖励。
“真是个规矩的好孩子。”
简单检查了一遍,他把棒棒糖放回了兜里。
嗯,没有窃听器。
柯南是追着一个可疑的高大黑衣男人来的,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格兰菲迪。
他凝重地看着格兰菲迪的背影,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继续追之前那个家伙。
因为那个看上去好对付一点。
自从上次变大之后,他就拜托博士搭建了一个新的通讯频道,专用于他们讨论与组织有关的事情,不会影响到少年侦探团的那三只徽章。
他迅速调到那个频道,低声呼唤:“灰原?”
“什么事?”
“我碰上组织的人了,还和格兰菲迪撞了面。”
他觉得关于组织的行动,还是要和了解更多的伙伴商量着来,不然很容易因为信息差而出事。
灰原哀语速急促了些,呼吸沉重:“你被他发现了?”
“没有,只是偶遇,我怀疑他们又要有什么行动了。”
柯南迅速安抚下她的情绪,将自己的计划说出,让她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合适。
“虽然对上了格兰菲迪,但我觉得不太好对付,他对小孩都保持着警惕,所以我打算暗中跟上另一个家伙,找机会往他身上贴窃听器,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灰原哀先对他的选择给予了肯定:“你是对的,格兰菲迪他做事不按常理,小孩子的身份并不能让你安全地接近他,不过你要注意,他的观察力很敏锐,别被他发现窃听器了。”
“我知道,他不会想到我把窃听器贴在那种地方的。”柯南阴险一笑,远远看见那个黑衣男子进了厕所,慢慢摸了上去。
“对了,你之前说和格兰菲迪撞了面,是发生了什么?”
“啊,就是他身上掉了几颗糖,我借此机会接触了他,他还给了我一颗作为回报,上面可能会有他的指纹,回去我们可以检测一下。”
灰原哀音调都变了,她大声喝道:“快把糖丢掉!那是炸弹,笨蛋!”
“什么?!”
柯南几乎要跳起来,顾不上别的什么,拿出那只草莓味棒棒糖,感觉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他是知道格兰菲迪喜欢炸弹,可没人告诉他这家伙身上连棒棒糖都是炸弹啊!
正当他如坐针毡时,巨大的爆鸣声从眼前的厕所中冲出,火光伴着气浪升腾而起,熟悉的灼热感刺痛他的皮肤。
轰!!
又是爆炸!
被掀翻的柯南反应飞快地爬起来退到墙角,双手护在脸前,咬牙切齿。
忽然,他愣了一下,脑子下意识动了起来。
是格兰菲迪?
没等他确认这点,侦探的观察力令他很快注意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就在刚刚被爆炸的余波掀翻的时候,他手中的棒棒糖就脱手而出,此时就躺在厕所外面不远。
眼见火势就要蔓延出来,将它吞噬。
“工藤,工藤?我听到爆炸的声音!”
灰原哀急切地在徽章中喊他。
柯南喉咙一干,他咽了口唾沫,将徽章凑到嘴边:“那个,灰原,你知道格兰菲迪的炸弹一般都是什么威力吗?”
“你没事?”灰原哀松了口气,听到他的疑问,确认了一句,“要看是哪一种炸弹,你拿到的棒棒糖是什么味的?”
“草莓。”
“......”
灰原哀思维一滞,想起了格兰菲迪给他演示的威力。
没记错的话,工藤现在就在室内。
“快跑!那种型号爆炸的威力足以填充整个室内空间!”
柯南头脑一白,回头看向发布会现场人来人往的盛况。
“工藤,你在听吗?”
没有回复,只有一阵窸窸窣窣的擦响,以及火焰噼里啪啦的脆鸣。
来不及多思考一秒,柯南连滚带爬地向着火海冲去,顶着旺盛的火势一个翻滚,将那只小小的棒棒糖握在手中,然后选了一个火势较小的方向一跃而出。
尽管如此,还是被烧伤了小腿。
没有得到答复,
那边的灰原哀也停下了无意义的呼唤。
“咳咳,我没事啦。”
柯南龇牙咧嘴地撕开黏在伤口上的裤子布料,拿起徽章报了个平安。
徽章那头,隐约有衣物抖动的声音,似乎是灰原哀在拿外套,听到他的声音,她才停下动作。
“炸弹已经被我拿到手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炸。”
隔着徽章,灰原哀仿佛都能看到他呲着大白牙逞强的模样。
“现在我只要往空旷无人的地方转移,威胁就彻底解除了。”
柯南稍微喘了口气,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腿上的烧伤随着动作被裤子擦了下,他微不可察地嘶了一声。
灰原哀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痛呼,她立刻跑到地下室去准备药箱。
“米花饭店附近有个森林公园,我们在那里汇合。”
“喂喂,你没必要过来吧,我能搞定的。”
“差点被炸死的侦探先生,这话可没什么说服力。”
柯南只好干笑两声。
灰原哀没有选择叫醒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阿笠博士,出门拦了辆出租车。
她此时心中很冷静。
虽然工藤从大火中保住了那颗炸弹,但这并不代表它就不会炸了。
格兰菲迪可以通过手机远程引爆他的炸弹。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她抱着决然的心态拿出变小后新买的手机,拨打了那串数字。
嘟——
嘟——
电话接通。
她松了口气。
只要格兰菲迪的电话占线,炸弹暂时就不会爆炸。
拖到工藤安全下来就够了。
电话的两头,都诡异的安静。
差不多两分钟后,格兰菲迪轻笑一声:“你以为我猜不出来吗,雪莉?”
灰原哀揪紧了衣角,没有回话。
“知道我号码的人就那么几个,有谁会用陌生手机打来呢?”
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琴酒可是找你找得很辛苦啊......”
灰原哀仍不作声。
似乎是感觉自己这样演独角戏很没意思,格兰菲迪有了些不耐烦。
“一直不说话,你是单纯想让我的手机占线?某个我没有引爆的炸弹?”
“你对我的事情还真是不上心啊,雪莉。”
他故作矫情地叹了声,紧接着用恶魔般的语气道:“忘了我跟你说过?我身上有个总遥控,只要按下,所有链接的炸弹都会同时爆炸,不需要手机。”
“需不需要我现在按下去?”
灰原哀已经听到他在身上翻找的声响了。
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她颤抖着开口:“是我。”
“这样才对,消失那么久,陪我聊聊吧,不然我就引爆炸弹。”
格兰菲迪的威胁很有效。
听到熟悉的清冷声音,他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为什么......杀死姐姐的人是你?”
既已到了这一步,灰原哀也带有几分真情实意地问,自从姐姐死去后,几日来堆积的委屈与悲痛在这一刻终于如决堤般泄露出来。
她回想起初到美国时,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像换了培养仓的小白鼠,惶恐不安。
那支蓝莓味的棒棒糖让她安心下来。
她头一次觉得冰冷黑暗的组织里也有一丝温柔的存在。
作为东西方混血儿,她在学校里没少被歧视、孤立,甚至最后差点演变成身体霸凌。
格兰菲迪注意到她那段时间情绪低迷,每天到学校接送她,然后“不小心”地将手枪掉到地上,他浮夸的“哎呀”一声,当着他们的面捡起来吹了吹,然后再“不小心”走火。
在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明面上欺负她,最多只能暗戳戳搞小团体孤立她。
格兰菲迪生性嗜甜,久而久之她便也养成了这种胃口,尤其中意花生蓝莓果酱三明治,后来每天的早餐,桌上都会提前摆好一份。
她本来真的将他看做兄长一般的人物。
他狂热的喜欢炸弹,杀人不眨眼,她便骗自己看不见,仿佛他所有的罪孽不及己身。
他喜欢飙车,她便也买一辆哈雷来玩。
他和琴酒不对付,她就离琴酒远远的。
他是世人眼中的恶鬼,但至少,她还能依靠一下恶鬼,在地狱中活得稍微像
人些。
可他为什么,杀死了姐姐呢?
恶鬼当真是没有心的。
格兰菲迪少有地用起了郑重语气,他的话模棱两可,叫灰原哀想起了那个叫贝尔摩德的女人。
“雪莉,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爆炸吗?”
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他自顾地接着道:“爆炸,就像一场美丽的烟火,短暂,炫丽。”
“它不仅十分方便,而且格外吸引目光。”
“爆炸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它能掩埋很多东西。”
他笑了笑,恢复成平常那副模样。
“你知道吗雪莉?组织最新研究的反追踪程序,只需要通话时间超过32秒,就能找到来电的位置。”
灰原哀背脊发凉,知道自己还是大意了。
“不过你在外面好像更能恶心到琴酒,所以还是就这样吧。”
他恶作剧得逞似的哼起小曲,正是那首七个孩子的童谣。
“十分钟后我会引爆炸弹。”
“玩得开心,志保。”
哒。
电话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