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儿子,就杀了兄弟,先帝的手段倒是够狠。
安芷听得有些胆寒,“先帝没直接杀了永宁王,却用毒药脱了一年多,那永宁王肯定知道是先帝的意思,但永宁王没有反抗,是因为在京都的李纪吧?”
裴阙点头说是,“永宁王早年丧偶又丧子,膝下只有李纪一个孙子,但李纪尚未弱冠,永宁王只能用自己换孙子的下半辈子。”
“这么看来,生在帝王家,一点也不好。”安芷唏嘘道,“争来争去,到头来还不一定得个好结果,眼看着大厦起,眼看着大厦落,起起伏伏,能一直不落的才是厉害。”
裴家的权衡之术,就是懂进退,该退的时候就退。一直处在尖尖处,盯着的人就多,也就越危险。
从林家的抄家,再到眼下云家的落寞,都是站不住脚跟的后果。
所以裴阙这会还没有上位的心思,毕竟前头的成国公和王首辅都有资历和才干在,要想拉他们下马,那得耗费诸多心力。裴阙还年轻,熬个几年,或许机会就来了。
裴阙起身喊外头人端热水进来,忙了一天,靴子里进了一些雪水,脚底有些冰凉。
“马上要过年,听说太后已经送信给皇上了,是吗?”安芷看裴阙泡脚,她坐在对面没事多,闲聊问。
裴阙点头说是,“云家没人在朝堂上,太后急着回来,按皇上的意思,是年底大雪封山,让太后早些回来比较好。”
可裴阙和那些辅佐大臣,都不愿意让太后提前回来,就是十天也不愿意。说到底,还是大家伙的心里对太后没了敬意,所以才会一再阻拦。这也是太后自个儿不够聪明,早前云家起势的时候,过于嚣张了,才不得人心。
“还是迟点回来的好。”安芷想到太后那个人,心中也不大喜欢,“若是太后这会回来,我还要跟着进宫去觐见,届时那么多人,我怕麻烦得很。”
因为有诸多的前车之鉴,安芷是小心又小心,自个儿当了母亲,更能了解太太第一次有喜时候的心情。
“成国公找了算星相的人来,说今年不会有大雪,所以按规矩来就行。”裴阙笑道,“那老头做起事来较真得很,把皇上气得脸都绿了。”
安芷哈哈笑了下,“你们这么气皇上,小心等皇上亲政后,跟你们秋后算账。”
“那我们是不在怕的。”裴阙脚泡暖了,擦干净后,冰露很快就端着洗脚水出去,“若皇上真有本事夺了世家的权力,也不差这一两件事。而且成国公年纪大了,若不是先帝托孤,他早就和父亲一样致仕了。临到了还要管一大摊子事,就是再古板的人,也会有点小性子。”
几个辅佐大臣中,裴阙是最年轻,也是办事最低调的。本来别人以为裴阙会很得意,但谁也没想到,裴阙不争功,老老实实守着他工部的事情。
因为只管自个的事,裴阙会比其他辅佐大臣闲一点,有空的时候,便会打探下其他人的动向,顺便揣摩下他们办事的习惯。
安芷看裴阙洗完脚,笑着起身,由冰露帮着脱了外边的衣裳,再坐在床沿上,“前几日,成婳送的年礼也到了,她在金陵很是不错,说日子闲散得很,就是记挂着京都里爹娘的身体,说正月会来京都,到时候正好看看咱们的孩儿。”
“国公夫人是个有远见的人。”裴阙夸道,“咱们也该送份礼去国公府。”
“那许侍郎和王首辅家要送吗?”同样的辅佐大臣,不好厚此薄彼。
“都送吧,不差那点东西。”裴阙走到安芷边上,替安芷铺好被褥,再上床。
这边两人歇下后,西陵那的太后,已经不在西陵了,而是在回京都的路上。
因为知道朝臣们不会同意,所以在送信去京都的时候,太后就动身启程了。
眼下,太后一行的队伍已经走了两日,正在途中的驿站休息。
“有福啊,让你送去京都的懿旨,送去了吗?”太后躺在佛爷椅上,单手撑着头,慵懒地问。
有福是太后跟前的大太监之一,二十出头的年纪,很是清秀,“回主子,已经送去了,等明儿个啊,京都的那些朝臣们,都会知道您快到京都了。”
“送去就行。”太后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落在炭火盆里,“再加些炭火,哀家有些冷。”看到有福在加炭,她嘴角噙了一抹不屑的笑,“西陵附近探子多,哀家动身的时候,他们就去京都送信了。不过哀家可不怕他们,等他们把消息传到京都,哀家都在路上了。等到了京都的城门口,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哀家倒要看看那些老顽固到底要不要迎哀家进去!”
“必定是要的。”有福放下金丝镶宝石罩子,屋子里明显热了些,过去给主子倒茶,“您是尊贵的太后娘娘,也是禁庭里的主子,回去是迟早的事。”
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久了,该说什么,有福都懂。
太后笑了下,转而又叹了口气,“哎,要不是父亲突然出了事,哀家也不比如此谋划。只希望回到京都后,皇上能明白哀家的用心良苦,能母子同心才好。”
被太后提到的皇上,这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受得紧。
“小德子,你给朕滚进来!”皇上拽开床帘,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匆匆过来的小德子,抬脚就把人踹倒,“天还那么早,要朕怎么睡得着?”
小德子跪在地上,“万岁爷,您以往都是这个时辰歇着的啊,若是这会不休息,明儿卯时您就起不来了。”
卯时那会,天还没亮,但因为要上朝,所以皇上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即使不上朝的时候,也要早期去太学读书。
“朕不管,朕就是睡不着。”皇上鞋都没穿,从床上起来,意犹未尽道,“朕想出宫玩,要是八哥还在就好了,他上回带朕去的赌场可真有意思,比无趣的诗书更能让朕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