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者大会的会场内,拓跋谷兰闪到一边,将中心的位置让给了韩飞。
周围山呼海啸的叫喊声仍然在持续,韩飞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大家好,我是韩飞!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能获得这么多人的欢呼,我有些惶恐。我知道你们将我当成英雄,甚至是尘封界的救世主。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神灵转世,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仙者!”韩飞高声说道。
会场中的人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新一轮的欢呼,却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人们都噤若寒蝉地望着他,望着这个多年来给自己鼓舞的偶像。他此刻似乎是要卸去大家在心中给他挂上的光环。
“我出生在圣武国,小时候靠乞讨为生。机缘巧合之下,被抓去做了修仙学徒,从此踏上了修仙之路。我见识过很多的罪恶,修仙者将普通人当成蝼蚁一样奴役,强大的修仙者直接杀死弱小的修仙者,来抢夺他们的财物。
我见识过为了争夺资源而发动的战争,我也结识过为了拥有强大的力量而陷害自己朋友的无耻之徒。我以为人世间的罪恶也就是这些了,但没有想到后来竟然发现所谓的人界都只是一个骗局。
那些被我们称为神灵的人,靠着圈养我们来为他们提供年轻的躯体。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们原来是比普通人类更加渺小的生物。接着开始出现了与天界抗争的勇敢者,他们便是天工坊的前辈们。
是天工坊的千承允将人界的真相公之于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但这个时候,我们并没有与天界抗争的能力。我除了拥有同你们一样的悲愤之情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巧合之下,我与天界,也就是荀元派来清洗人界的队伍撞了个正着。我虽然想拦下他们,但我并没有那样的实力。危急之时,东圣赵雨辰的神识出手相助,是他打败了所有荀元的手下,也是他破开了尘封界的结界!
而我,却阴差阳错地占据了他的功劳,成为了你们心中的英雄,成为了所谓的尘封界的救世主!”韩飞继续说道。
会场中的人目瞪口呆,听着韩飞轻描淡写地描述着事情的经过,这与他们幻想中的激烈场面大相径庭。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自己心中那个无所不能,永远都可以带给自己奇迹的神,坦诚地告诉自己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什么也没有做。
众人的信仰瞬间崩坍,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失落和无助的呢?他们不敢相信,呆呆地继续听着这个人讲述。
“但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会犯错,我也会伤心难过,我也会痛苦无助。我曾经想,一个理想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至少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每个人都有自由、平等的权利。能力强的人会去保护弱小,而不是压榨他们。犯了罪的人能得到法律的惩处,公平和正义能有人去维护。
但现实与理想差异巨大,这个世界用弱肉强食来形容它都描述不了它的冷酷无情。我们被人奴役,被人任意地收割生命,最后还要被身为罪犯的荀元赶尽杀绝。
没有人替我们声张正义。尘封界解封时,我们的修为最多也就是化神期,而我们面对的却是太萦期、真仙期甚至是玄灵期的绞杀。
我们能做什么?是束手就擒吗?还是奋勇抗争?我觉得都不是!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逃跑!跑得越远越好!”韩飞接着讲到。
会场中的一些人发出了会心的笑声,这也是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吧。眼前这个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了,虽然他还有许多光辉的事迹,但此刻的他才显得真实,显得与自己亲近。千万的尘封者像是沉醉在了一个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一样,静静地听着韩飞继续讲述。
“我跑掉了,从西部一路逃到了北境。但可恶的是,荀元又派人将我的儿子抓去了。我怎么办?旧怨未解又添新仇!我只能去求北境之主虞芸子给我主持公道。
但是虞芸子却告诉我,她也无能为力。她说,你如果想做一个普通人,那就当你没有过这个儿子。如果你想救你的儿子,那你就只有变得和荀元一样强大。
在此之前,你仍然要忘记这件事情。虽然它就像一个伤口,会疼痛,会化脓,会变得让你不忍直视。但因为你没有能力去解决它,所以你只能暂时忘却它。
虞芸子冷酷吗?她当然是个冷酷的人。但她有说错吗?没有,她的答案是正确的,虽然让人感觉冰冷刺骨。这个时候我听说了尘封者大会,听说大家要团结起来,给荀元一点颜色看看!
我便在想,你们的仇恨同我是一样的吗?应该是一样的吧,你们的亲人也死在了荀元的屠刀之下,你们跟我一样无能为力。那你们,或者应该说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是勇敢无畏地冲向敌人,哪怕是终归一死的结果吗?还是一定要与荀元争个高下,就算打不败他,也要让他心里难受,这样才能消解自己心中的怒气?或者是,我们尘封者一定要占据一块地盘,让这个世界知道我们的存在,不敢轻视我们?”韩飞问道。
他一连串地发问,像一根根刺在灵魂深处的钢针一样,让会场中的每一个人心神震颤。这不就是他们一直在追寻的问题吗?
这不就是他们一直面临的难题吗?这不就是成立尘封者联盟的初衷吗?一个普通的修仙者该如何去应对这些问题?韩飞又会如何解答?这让会场中的每一个人都急切地期待着他下一刻要说些什么。
“我觉得都不是!我们首先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改变现实差距的机会!尘封者是一个伤痛的名字,更是一个弱小的代名词。
你们跟我一样,仇恨、伤痛折磨着你们,但认真地衡量之后就会发现,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团结起来,就真的比荀元更加强大了吗?没有,他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重视过我们。
团结起来,我们就可以报仇雪恨了吗?不能,我们还要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来成长,才能拥有报仇雪恨的能力。那我们为什么要团结起来,为什么要成立尘封者联盟?
我觉得是为了活下来,为了我们这些逃出来的人能有更好的机会去成长。也为了去拯救那些还被困在尘封界中的同伴。我们需要一个家,相互安慰,相互鼓励着朝前迈进。
哪怕此时心中的伤痛和仇恨一刻不停地折磨着我们!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然后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身边家人的人。这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更有意义。
无所畏惧并不是真正的勇敢,我觉得真正的勇敢是懂得忍辱负重,是懂得暂时放下仇恨,去守护我们拥有的东西!失去的不该让我们迷失,反而应该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韩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