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盯——

偏偏现在,星溯还在一直孜孜不倦地盯着他这边,很明显是有求于他。

该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应该写些什么。总不能真的把“疯狂地来回拉动拉杆”写上去吧!

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费奥多尔这笔帐,果戈里被迫开始自行思考答案。

“前辈……”

星溯的声音弱弱地传来,显然还没放弃。

果戈里没空搭理星溯,又刚好,瞥见前台的考官刚刚放下手机朝这边的过道巡逻过来,于是头也不抬,只压低了声音回了句:“不会。”

“前辈,你说什么?”星溯稍微提高了一点点声音,“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他说他不会。”回复他的是考官的声音。

。。。

听见考官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的那瞬,星溯默默地一点点把脖子扭正,假装无事发生道:“哦……”

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还好的是,因为并没有成功获取到答案,考官大人有大量地放了星溯一马。而且星溯只凭借客观题的得分及格是绰绰有余了,就是主观题空一大片不太好看。

临近中午,考试结束。

看见羽沢前辈步履匆匆地率先走出考场,星溯在后方纳闷。

还是第一次看见前辈走得这么急。

一路加速,果戈里笑里藏刀地回到费奥多尔的基地,想找对方算账。

然而扑了个空。基地里空无一人,费奥多尔似乎早有准备,提前出去“避难”了。

只好暂时按耐下想刀人的心,果戈里坐进平日费奥多尔的位置里,休息之余百无聊赖地翻阅起桌面上费奥多尔用手段搜集来的各种档案资料。

翻着翻着,当看到写有星溯名字的那一页纸时,果戈里手部动作下意识一顿,本想直接翻过去,但手已经不自觉地将那页纸抽出来了。

纸虽然是复印件,但是下方盖有公章,很明显,这是来自警署内部的任职人事资料。

星溯,21岁。

一年前入职。

略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果戈里目光垂直向下,最终落在家庭成员关系和入职来历上。

家庭成员:无。

因何入职:上级介绍。该信息已签署保密协议,保密等级为……

紧急联系人:(权限原因无法查看。)

与此同时,警署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内。

星溯把买来的午餐面包放入微波炉内,转动旋钮开始加热。

就在这时——

“温度太高了。”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提醒说:“时间也有点长了。”

“?”星溯刚要回头,就见一只身着长袖的手臂从他身侧伸出,替他调整了微波炉旋钮,“这样加热的面包才刚刚好。温热,松软,不会变焦。”

“……谢谢?”

星溯回头,撞进了一双温和的紫红色眼睛。

“你好。”操作完微波炉,费奥多尔收回手,“我是羽沢的朋友,陀思。”

看着眼前这张略微熟悉的脸以及头顶的白色帽子,星溯眨了眨眼,想了起来。

最初那会儿撞见人后是白毛的羽沢前辈时,对方当时对面坐着的男人就是眼前的这位。

星溯的记忆里一向很好,有时候可以对一些人和事过目不忘。

“你好。我是……”

“星溯。”费奥多尔抢先说道,脚步在附近绕了一圈,边走边轻快道:“我知道你,因为羽沢他总是向我提起你。”

听到这,星溯脑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些电视剧中会有的情节。该不会是特地来找他,然后想让自己离前辈远一点别拖对方后腿的这种剧情吧?

似乎从星溯的表情上读出了这层想法,费奥多尔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忍俊不禁道:“不会。”他说,“相反,我是来向你表达感谢的。”

“感谢?”

“他向我提起你的时候总是面带笑容。”费奥多尔弯着眼睛面不改色,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好久没见到羽沢笑得这么开心了。”

星溯一脸懵逼,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羽沢前辈在工作之余经常提起自己吗?

“我作为他的好友,希望他可以一直这么开心下去。”费奥多尔还在微笑着补充,“能否请你后面依旧和他保持这种密切的关系呢?”

于是,下午。

当果戈里回来警署附近时,远远地便看见自己的好友兼冤家费奥多尔穿得和平日一样大摇大摆,笑眯眯地一路送星溯到警署大门边,抬手朝星溯挥了挥道别说:“下次见。”

“费奥多尔。”待星溯完全进去后,果戈里几乎是瞬间来到费奥多尔身后,用压迫感十足的声音道:“你来干什么?”不是一开始说不打算露面在外的吗?

“刚好路过。”费奥多尔毫无危机感,理所当然说:“顺便见识一下你的搭档是否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样。”

“哈。”果戈里发出了声无意义的叹词。

“果然,没让我失望。”遥望着星溯进入警署的背影,费奥多尔似乎还有点恋恋不舍:“和他聊天很有意思。”

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你和他说了什么?”果戈里问。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最好是。”经历过上午那场笔试,果戈里对费奥多尔说的话已经没有半点信任度可言。

“果戈里,看到桌面上那份资料了吗。”

警署的人事资料上显示星溯由神秘的上级介绍入职。

终于,将话题回归到正经问题的讨论上,费奥多尔收敛了些笑容:“对方有可能是关系户,虽然还不清楚他认识的是哪位人物。”因此才涉及到保密问题。

“和星溯搞好关系,说不定未来有可以利用到的时候。”

于是一刻钟后,警署内。

“联系方式……?”

听着,星溯喃喃出声。

“嗯。”果戈里面带和善的微笑,“我是觉得交换联系方式的话,日后我们在工作事务上方便一些。”

“哦。”

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边掏着手机,星溯边暗自觉得今天中午前辈的朋友陀思和他说的话说不定是真的。

不然,怎么会主动想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然而。

一分钟后,看着星溯拿在手里的“砖头”,果戈里嘴角止不住抽了抽。

……现代社会居然真的存在还在用老人机的年轻人。

从外观看上去还是只有2g网络的老年机。估计都没法用gps追踪机主位置的那种。

但凡换成别人,果戈里都会觉得对方是故意如此。但,对象是星溯的话,竟然莫名地觉得毫无违和感。

星溯浑然不觉此时此刻自己带给“好前辈”内心的亿点点震撼,自顾自地摁亮手机屏幕,打开手机通讯录,点击新建一位联系人。

“前辈,可以说你的手机号码了。”

果戈里随口报出一串提前准备好的号码。

这个号码不仅可以联系到果戈里,另一边,费奥多尔也可以在基地里接收到信号。

星溯输入号码,添加备注:

“羽沢前辈”。

输入文字进去后点击完成,无人看到的地方,屏幕上,空荡荡的通讯录里终于多出了一位联系人。

傍晚下班后,星溯一如往常地带着在便利店热好的便当走在回家的路上。

只是在今天,不同的是,路上,星溯没事就要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列表看一看多出来的那一位联系人。

即便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和几个字符,但是,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一个一直避世与世隔绝的人,突然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即便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接听,但是只要联系方式还陈列在这里,就多了一份可能性和念想。

行走在某处街道上,某刻,星溯脚步一转拐入一个偏僻的小路。

越是往里走,路人就越少。后面,偌大的地带只剩下星溯一个人。

因为这一带交通不便、位置偏僻的缘故,战后,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搬离这里去到城区,久而久之,这片居民区的人烟越来越少,几乎荒废了。

而就在这一栋栋已经荒废掉的有年代感的低矮建筑群和肆意生长的绿色藤蔓尽头,星溯的家在那里。

星溯抚着周边野蛮生长的藤蔓来到家门口,钥匙开门后走进去。

星溯的家和外面仿佛是两个次元,存在着一种非正常的、怪异的规律感。像是吃了野生毒蘑菇后看到的世界。

房屋不大。窗边的地板上,正常来讲应该放置沙发或是榻榻米的地方,盘旋一个巨大的、看上去也十分柔软的“巢”。

屋内的所有物品和家具,全部都是以那个大大的“巢”为中心点,向外蜿蜒排列开来,在不算大的方形空间中形成了一种奇异的秩序,若自上而下看的话像梵高的抽象画。

休息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会照射进来,星溯喜欢窝在里面睡觉,或是看看书,抑或是利用周边摆放的物品做一些游戏行为。

现在,像猫一样灵巧地顺着地面上摆放物品的走势行走,星溯走迷宫般拎着便当回到了尽头令自己安心的“巢”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他把厚重的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有规律地放置在地面上的固定位置。

吃完饭,星溯例行服下每日用于维持状态稳定的药物,拿出封面上被他写着“一个正常人的自我修养”的白纸本,继续前面的文字又写下了自己观察到的一些全新的见解。

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开灯的房间里,星溯金粉色的瞳在昏暗的环境中像是两盏灯,照出他在做这件事时几乎没有表情的小脸。

半昏暗的环境对他来说很有安全感。

某刻,星溯手下书写的动作一顿,似乎想到什么般放下笔,再次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界面。

再度欣赏起多了一位联系人的列表,星溯金粉色的瞳不自觉地微微颤动起来,伴随着脸上不经意间浮现的红晕和微扬的唇。

加上今天刚刚添加的“羽沢前辈”,这样一来,他的列表里就有两位联系人了。

另一位是——“夏目漱石先生”。

关上手机,星溯将其放到一旁,顺手又抄起附近小桌板上的一本通识类书籍,继续着上次读到的页面。

小桌板上,旋转罗列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书籍,在这些书籍最下面,压着一叠陈旧泛黄的报纸,露出些边角。

报纸已经有一定的年头了,纸面上的新闻标题隐隐约约能辨认出字样来:

‘……精神病收容所的危险人物经证实逃离收容,若有市民看到可疑人员,请立刻报警……’

后面,就在星溯看书看到快要打瞌睡时,上方的窗户外,传来了窸窸窣窣挠玻璃的声音。

一下子清醒过来,星溯起身打开窗,一只三花猫出现在了窗台上。

三花猫的瞳又黑又亮,倒映着星溯已经恢复如常的小脸。它的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星溯了然地接过信件撕开,语气平常道:“啊,来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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