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晚玉觉得自己能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对给人洗脑这件事有十足的耐心。

信徒是怎么产生的,当然就靠无时无刻,有机会就对他灌输她想让他拥有的思维观念。

不过她也懂得见好就收,见到林沣垣脸颊绯红的点头,就没非等他结结巴巴说出什么动人保证。

有了他这个点头,她后面买衣服和笔墨买的十分顺畅。

其中好笑的是林沣垣想太多,觉得她说想画画是找借口给他买不错的笔墨纸砚,脸上的感动回到了家里也没消失。

一口气花了快一百两银子,晚玉神清气爽,换了新买桃红撒花裙,进书房画了写意山鸟画。

她买笔墨的时候特意打听了一圈镇上书斋书画的价钱。

跟现代差不多,没名号的人画的再好,也不一定有人买,主要是要名头有身份,林沣垣老师的墨宝价格就卖得不错。

但水平在她看来也就只是比林沣垣好点,没什么个性。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总能听到什么,现代人练毛笔国画古代技法,练的再好放在古代什么都不是。

说这些酸话的人明显都没什么脑子,又不是只要是古人就有条件拿毛笔,不计消耗的用各种墨在各种纸上练习。

还有那些好的古帖都存在世家之中,不在普通学子中流通,不然怎么会厉害的书画家都出于贵族世家。

用古法画了一副山鸟画,晚玉又调了色重新选纸,加了现代的技巧重画了一幅更有空间立体感的雀上枝头。

两幅画好摆在一起,若是现代懂行的都能看出后一幅匠气,不过什么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产品,这放在现代不特别的画技,放在这小地方是够蒙人了。

收拾好桌面,晚玉收起了画,打算之后拿去问问价,哪怕价格不高暂时也能多一个进项。

想到自己从一画难求变成现在一幅画不值几个铜板,并且还要编一套说辞,不能说是自己画的怕老板嫌出身压价或者干脆不收画,她就忍不住磨牙。

能掌握林沣垣信徒不算厉害,要她自己能把身份做起来,字画属上她的名字就价值千金才算厉害。

想着身份的事,等到隔天她算好时辰,挎着个竹编小篮就出了门。

她出门卡着的是上次遇到瞎眼少爷的时辰,到了湖边的小路,她特意往湖的方向看了看。

人还真在。

他今个穿得跟上次是同色的衣袍,脸上的缎带换了一条,两次不同的衣裳相同的是布料都是上品,绣工同样精细的让人嫉妒。

她本来还有几分她的新衣裳,现在欣赏完他身上的,她一下就觉得那一百两跟烟一样,才飘起来就散了,没给她留下什么快乐痕迹。

“又是你。”

感觉到被注目,且跟上次一样是那种没距离感,直截了当的盯看,尤鹤憬眉头蹙了蹙,开口都不是发问而是肯定。

“什么又是我?”晚玉站在尤鹤憬三步远的地方欣赏他衣裳布料散发的自然光泽,听到他开口,上前一步看他高挺的鼻梁。

鼻梁高人中短,鼻翼缘够长遮住鼻孔,是不漏财的好鼻子。

察觉到晚玉的视线没有因为他的不耐移开,反而更直接地留在他的脸上,尤鹤憬眉头皱得更紧:“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原本以为不能睁眼视人视物三个月简单至极,但才遇到了这女子两次,他就想取了遮眼的缎带,让她晓得什么叫脾气差不好招惹,少用那种直勾勾让他无法忽略的眼神看他。

“看你好看呗,还能看什么。”

之前她觉得他瞎着眼,她没办法占视觉上的好处,但现在她觉得他看不见也不错,可以任她这样细细打量,一寸寸的观察他的面皮。

“不知羞。”

听到她含笑赞扬他的长相,尤鹤憬轻哼了一声,转身既走。

晚玉如同上次一般跟了上去:“你这人是不是每次说不过,就只会转头回家躲起来。”

尤鹤憬倏然停住了步子。

“你干嘛呢,我差点撞到你了。”

他刚扭头就听到晚玉娇声的抱怨,迟疑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跟着我,自然就不会撞到我。”

“你不停下来我也不会撞到你。”

一肚子歪理。

尤鹤憬停下来不是为了与她歪缠,抿了抿唇没被她的话带着走:“遇到不想搭理的人,我想离开再正常不过,就像是人见到脏东西,会绕开而不是抬脚踩上去,你要是懂得脸皮是什么,往后遇到我就收着你的眼睛。”

说着,尤鹤憬顿了顿:“我挖过人的眼睛,不止一对。”

尤鹤憬说其他话的时候,晚玉能感觉到他略微的不耐,以及跟女子说话的不自在,但说到挖眼的时候,他语气沉静了下来,让人真觉得他做过这事而不是说出来吓唬人。

挖人眼睛吗?

晚玉想了想书里面的纨绔子,设定有那么凶残吗?

没听到晚玉出声,尤鹤憬想着她总算能知趣不会再缠着他,眉心散开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心点。”

随着开口,晚玉伸手扯了扯尤鹤憬,把他往旁移动了几厘米,“你的脸都要擦着树了,看不见你伸出手摸索,或者带个盲杖又没人会笑话你,装模作样的你是舒服了,让旁人看着心惊胆战。”

晚玉抬手放手只是一瞬间的事,尤鹤憬反应极快的挥开她,也只是擦过了她的指尖。

还不如不挥手。

松开的眉心再度有了折痕:“你常这样自说自话?我们俩有何交情,让你需要担忧我,担忧到胆战心惊。”

“你这是还记着我跟你家那个门房说我们是朋友的事,想用这事来羞辱我?”

晚玉笑了声,“我偏不提什么朋友不朋友,我胆战心惊只是因为我心善,看到旁人摔倒受伤,就会联想到我摔倒受伤有多疼,所以我不忍心看。”

尤鹤憬大概想不到什么话回,又是一声轻哼。

走了一会,察觉晚玉在跟着,才开口:“我不是瞎子,你如果是出于不必要的善心多管闲事,可以滚了。”

“你的脾气还真差。”

听到他说他不是瞎子,晚玉快步走到了他的前面,歪头去打量他脸上的锦缎。

尤鹤憬能感觉到风,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墨味,这是上次她身上没有的。

“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是常事,若不是这段时间修身养性,前两日你不听劝告跟着我时就该没命了。”

跟方才说挖眼睛不同,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眉梢有戾气,但她听得出吓唬她的意味。

“你脾气那么差,不会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谁与你是朋友。”

尤鹤憬反驳完,立刻意识到论不要脸,他一定比不过这啰嗦女子,他开口回复她不会让她自耻只会让她得意,发出那种愉悦的笑声。

想到这点他就不打算再说话。

今日就算了,再放过她一次,若她下次还来他身上找乐子,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晚玉不知道瞎眼少爷的盘算,既然走在他背后,她就放肆地在打量他的背脊。

她隐约记得书本说过这位纨绔少爷出身武将世家,就是斗鸡走狗跟人动上手,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被罚到庄子反省。

所以说他这体格应该不是架子货,该是从小就没少动刀枪棍棒,才能背是背腰是腰。

“到了。”

目光触到瞎眼少爷住的宅子,晚玉提醒了一声,但没像是上次一样停下步子。

“脾气差动不动就杀人挖人眼珠的少爷,你嗅觉那么好,应该知道你家院子有一颗成熟的桃树吧?”

虽不打算搭理晚玉,但听到那么一长串头衔,尤鹤憬还是侧过了脸:“有又你何干。”

“浪费粮食会被天打雷劈,既然你家桃子熟透了都没人吃,我摘几个回去也没关系。”

“做梦。”

从刚才到现在,尤鹤憬就吐出这两字,吐的松弛利落,说完他就快步向前,“李伯,关门。”

“哎哎。”

李伯上次病急乱投医,隔天没见到晚玉,还想着他是不是把人吓着了。

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人。

甭管晚玉是奔着什么来的,她能引着小少爷多说两句话,他都觉得她有本事。

所以慌忙地应了尤鹤憬后,李伯并未关门,而是为晚玉说话道:“少爷,这位姑娘说得没错,桃子与其烂在地上,还不如让姑娘摘一些回去。”

尤鹤憬脚步顿了顿,这已经不是李伯第一次为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说话,再想他哥上次给他带的口信,尤鹤憬眉头紧扭。

难不成他哥去南方办差前说要送他的惊喜,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

“少爷?”

见尤鹤憬拧着没不说话,李伯猜想他反驳应该算是同意了。

连忙朝晚玉招了招手:“姑娘你来摘吧,我去给你取梯子。”

“怕浪费就让人摘干净,这庄子的人还分不了几个桃子?”听到李伯要让晚玉进门,尤鹤憬再次拒绝让晚玉占这个便宜。

“小气鬼。”

晚玉学他哼哼,“喜欢装模作样和挖人眼睛的不瞎少爷,你可真是个小气鬼。”

“你打量我真不会动手教训你?我从没有不杀女人的规矩。”

他那么说,她反倒觉得他应该不会打杀女人。

不过脚却往后退后了几步,且让他听到动静得意。

等到他踏入门槛走了,晚玉等了片刻才把篮子递给了李伯:“既然你家少爷说让旁人摘,那我就不动手了,就麻烦李伯你找人摘好了分我几个。”

瞧着晚玉笑盈盈的脸,李伯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不知道她这到底是怕了他家少爷还是不怕,接过篮子愣了片刻,被她用笑脸催着才去找人给她装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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