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诗雨的电话将我在思绪中拉回,是啊,她刘若一有自己生活的轨迹,我现在既然阳寿已经罚了,确实不该在消沉下去,何况夜游神嘱托了我的那句“九龙门”,也并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行,明天在哪集合?”我说。
“早上六点我去接你,咱们直接去灵骨塔那边烧纸。”蔣诗雨声音很轻。
对于蔣诗雨的态度,我已经猜出了十有八九,但我前路未知,加上心绪被刘若一搅的有点乱,合计着还是装糊涂吧。毕竟明天过后,大家终归还是会分道扬镳。
有句老话讲啊,最难消受美人恩。我发现自己居然也面临了这种情况,蔣诗雨对我有了好感,这我都看在眼里,可是呢…感情这事儿谁也说不清楚。并且,我这人还有点犟驴性格,帮刘若一是为了结自己的心结,可现在知道她安全了,我就想着见她最后一面,也算是给自己画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所以,一大早蔣诗雨来接我时,我尽量不去直视她的眼睛,岔开一些敏感的话题。那天刘若一哭着求我说的那件事儿,让我很是触动,所以今天我想当着她的面,把以前的事儿说清楚,当初我因为没钱上大学所以就觉得没脸见人家,加上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接触到了风水,和爷爷去了大山做事,也根本就回不来。
等我们到了火葬场,只见大门外聚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东北人讲究排场,在哪都这样,不管谁家人去世了,那烧头七和烧周年都是一堆堆的车,更何我那三个同学都是用一天去世的。
传统风俗上来说,头七那天是死者回家看最后一眼,接着便会被阴差押入地府,但这个时候家属多半为死者准备纸马,纸人和盘缠。看的出,我的三名同学的家属都希望孩子能在阴间过上好日子,那一车车的扎纸活抬到了焚烧炉旁边。
可是我同学他们被黄鼠狼咬死,算是死于非命,骨灰是需要放置三年才可以下葬,这种风水当中的意思,是怕对家里的祖宅造成影响。
来祭祀的人很多,我环顾几圈多数的同学都来了,可崔海和刘若一倒是未见踪影,正当家属开始哭嚎的时候,我身边的周涵说:“哎,你说这人怎么就说死就死了,崔海惹的祸,怎么最后他还没事儿。”周涵平时说话无所顾忌,加上家里有点权利,所以也就是他能不惯着崔海。
另外有同学也说:“你说对啊周哥,杀黄鼠狼那个是崔海,吃肉的也是他,广斌,建华,王雨他们三个只不过就是跟着凑热个闹,怎么还被活活咬死了,还真是没天理了。”
又有人说:“昨天我还看见崔海了,这小子拉了一车的佛像回家了,还在苏家屯那边要修庙,好像听说是得到个高僧的指点才侥幸活过来的。”他的话音一顿,看向我说:“张大宝啊,那天你和崔海一起走的,到底发生啥了?给我们讲讲呗。”
“对啊,在山里我们可见到你和那黄鼠狼交谈了,大家也是佩服得狠啊。”周涵盯着我的眼。
对于崔海的活命,我没发说,只能说他是命不该绝,或者祖上积德,否则怎么会碰到一诚和尚执意要保他。我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看了看正在烧纸哭泣的家属,我看向周围的同学:“你们相信因果报应么?”
“啥报应,我看崔海挺好的。”有人小声嘀咕。
为此我笑了,我说谁胆子大,可以给他们看点吓人的事儿。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周涵等人五人的赞同,蔣诗雨小声问我要干什么,我倒没告诉她,而是把这五个人拉到了一边,小声叨咕了几句。
周涵说:“大宝,你开玩笑呢吧?真的假的。”
“试试就知道了,这儿的火葬场我熟,烧纸还得等一会儿,你们现在就去锅炉房,想要的东西里面的都有。”我说。
周涵的好奇心很重,五人风风火火的跑到了锅炉房,不到五分钟拎着三个小板凳和一耍猴用的破锣,到了我近前问我该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让他们三个跟着我,把凳子分别放在三匹纸马下。死者的家属这时正在跟着阴阳先生念叨文,根本就没人理我们。我将焚烧炉旁的灰抓了点撒好,让他们五个分别盖好了黄表纸。
“一会儿阴阳先生喊‘上路’的时候,你就敲锣,先生会喊三次,第一次你敲三下,第二次敲两下,第三次敲一下,然后把锣扔在地上。”我说。
“这么简单?”周涵瞪大了眼。
我让他们照做便可,没过了多久仪式开始举行了。当富有陕北唱腔的阴阳先生高呼“上路喽”的时候,周涵咣咣敲了三声锣,我们引起了所有人的围观,可是这祭祀的关键时刻,谁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三次锣鼓敲刚敲完,整个焚烧炉范围平地刮起了一阵微风,地面上的纸灰被卷了起来,大家一时间有点睁不开眼。就在此时,我走到了三匹纸马旁边,把那三个凳子上的黄表纸揭了下来,对周涵说:“看看就行了,别太张扬。”
那五人也都凑过来,其中有一个叫吴文杰的同学惊讶着低吼:“我这儿怎么是驴蹄子。”
“对啊,我这里是鸡爪子
。”旁边人说。
“玛德,居然是猪蹄!真是奇了怪了。”周涵也嘀咕。
见三位同学家属围过来时,我一把打翻了这些个灰尘,他的父母已经够伤心了,如果得知子女会下辈子成了牲口,那就实在太残酷了。
马上要面临气势汹汹的指责时,那个阴阳先生跑来:“别吵,这是祈福,我和他们事先就商量好的。”指了指我。
我对那先生点头微笑,对方也对我稽首,看得出馆主新请来的阴阳先生,应该也算半个红道中人,要不然他也不能明白我的做法。有了这么个打岔,大家算是过去了无端的麻烦。
不过,周涵我们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他们几个却显得忧心忡忡,因为这些人当中多数都多少吃了几口,你想换谁知道自己下辈子会当牲口,他会不害怕?
如果寻常杀生倒还好说,前文咱说过,这黄鼠狼天上有人啊!这打击报复也是必然会有的。。所以说啊,这天上的神仙和地上的人,在某种程度来说,都是一样的。
头七在一片哭嚎声结束,我出了火葬场的时候同学家属要安排吃饭,可我们都拒绝,因为就在刚刚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崔海给周涵打了电话,他准备做东,庆祝这次大家的劫后余生。
我本来想不去了,可周围同学不干,都说我是大功臣,我要不去,这酒就没法喝了。生拉硬拽的,被带上了周涵的车,随后十几人直奔向喜来登大酒店。
对于同学关于阴阳的问题,我都巧妙的避开,或者不予以回答。这事儿说了无用,对于普通人来说,他只会当做一件好玩的事儿。到了饭店,服务生对周涵都比较熟悉,我们被身材高挑靓丽的经理领着去了包厢。
刚一开门,就见崔海手挎着佛珠,冲我们摆手:“阿弥陀佛!”
“雾草,刚刚他们还说你信佛了,我都没当真。就你小子能戒色戒肉么?”周涵调笑着。
崔海一脸很嘚瑟的说:“出家人不可特么的说脏话!今天花了三万块钱,办了个居士证,又请了两尊金佛,那黄铜的,花了我八万多呢!以后我也有法号了,请叫慧能师傅!”
周围轰然大笑,大家仿佛都忘了黄鼠狼的可怕,还有因果轮回时那凳子上的诡异。也许是崔海活的好好的,又给大家增添了一线希望,甚至我也怀疑,他们多少还会认为是我搞的戏法。
“慧能,我看你是无能吧。菜都点了么?”周涵笑骂。
“必须点了,今天我做东,上回出去玩的人少,今天咱们人比较齐,咱们班的四大美人,终于都被我找到了!所以啊,今天大龙虾我就要了三只。”崔海笑着说。
听着他们的调侃,我觉得与这里的气愤格格不入。坐在角落里,仿佛被忽略的角色,这个时候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刘若一好像刻意远离我一般,坐在了我的斜对面。
没多久,所有的同学落座了,这人一多,话就杂,此时有位上次没去参加露营的同学端起酒杯说:“张大仙儿,这杯酒我得敬你,没想到怎么班还出了个人才。”言语之中的轻蔑让我有些不舒服,忽然他又说:“我听周涵说了,说你老厉害了,还抓了个成了精的要怪,那玩意儿厉害不厉害?”
“你喝多了。”我非常讨厌他的态度与对黄大仙的态度。
“呦呵,生气了?”他将酒杯放下,哼了一声:“告诉你张大宝,就你这样的,在文革时候就得被挂着皮鞋游街批斗睡窝棚,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大头蒜,谁知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嗑药嗑大了,胡说几把到,要是真有妖怪,特么的,哪里有狐狸精,给我叫来几个嫖一下。”
崔海也忽然站起来指着我说:“他怎来了!谁把他叫来的,赶紧滚,次奥尼玛的,你个和妖精一伙儿的煞笔,老子差点被你害死了。”作势他就要上前来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