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你俩待在一起简直就是死神体质,神婆算得还是挺准的。”
李雨嫣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二人摇头叹气,“啵个嘴就给我家画廊搞死两个店员。”
“什、什么啵嘴?”
才刚缓过来的沈韶听到这话大惊失色,“还什么死神……你、你这家伙在治安所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是不是以为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就没事了?”,李雨嫣捂着嘴坏笑,“影子打你俩后面墙上了都不知道。”
她打开手环给沈韶展示刚才拍摄到的画面,“证据确凿哦!”
治安警察有点看不下去李雨嫣不当一回事的样子:“李小姐,你们家画廊丢失了六件作品,还出现两个受害者,就不要在这边毫不顾忌地开玩笑了吧?”
他有点火大,“请你们三位在这里安静等待问话,配合我们调查。”
恩竹和沈韶当时听到了声音就立刻跑了过去,中校掏出随身的枪冲进了画廊,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只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店员以及大量破碎的展馆玻璃。
沈韶第一时间检查了受害者的情况,一开始有个店员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她赶紧把围巾摘了下来试图给店员加压止血,并且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可惜为时已晚,她当时身上也没有带医疗包之类的东西,当救护车抵达的时候,那个店员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中校扶着一手血、因为没能救活受害者而伤心自责、情绪还未稳定下来的沈韶撤退到画廊外,他向治安警察出示了军官证,并且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鉴于他们是最早抵达案发现场的人,所以被要求跟着治安警察到步行街的治安所接受笔录。
两个人正在等候室的小隔间里坐着等叫他们,李雨嫣突然推门进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沈韶这才想起了好像华光街上那家出事的画廊就是李雨嫣家里开的,她出身艺术世家,祖上做了十几代的宫廷画师,本家直系血脉的李雨嫣也因此在大学毕业之后轻松地进入大殿工作,成为给皇室成员教学美术课程的老师。
她日常比较闲,所以今年开始顺便接手一点家里画廊的生意打发时间,没想到突然出了件这么大的事情。
“那六幅画都买过保险了,找不到也没关系,问题不大。”
李雨嫣似乎不是太在意这次的事故,但是她的态度让这个领她来等候室的年轻治安警察火冒三丈:
“我的天爷了,李大小姐,死了人了啊!不仅是画的事儿,这可是两条人命呐!”
“我知道呀!可是人都已经没了呀!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雨嫣不想让人觉得她冷血无情,“我给店员也都买了保险,而且也会给他们的家人丰厚的补偿金,葬礼肯定是安排顶配,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交给我就行,你们就负责帮我把画找回来就好了呀!”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非常贴心:“我都答应一把子揽下店员身故的责任了,也说了画找不到不要紧,不给你们警察增添压力,你们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沈韶有些尴尬,李雨嫣这个朋友和她是穿纸尿裤的时候就一起玩的发小,她知道李雨嫣其实人不坏,对待朋友也是大方又义气,之前六公主的事情也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帮忙,只不过可能是因为家里娇生惯养,外加从小接触的都是艺术这种比较缥缈的东西,她可以说是十分不接地气,在常识和对普通老百姓的认知、以及与平民共情方面,时常让沈韶也惊掉下巴。
治安警察和对方鸡同鸭讲,一时气得肺要爆炸,眼见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中校赶紧找个话题喊住他,防止他做出后悔的事或者说出什么后悔的话:
“谢警官,请问大概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两个做笔录?”
这名叫谢汀然的治安警察被叫了一声,及时收住了脾气:“啊,不好意思啊恩中校,是不是影响到您晚上的工作安排了?”
他有点抱歉地看着中校和沈韶,“今天晚上突然开始下雪,各种大事小事都一起来了,所里人手有点不太够。”
他挠了挠脑后的头发:“而且这次这个画廊是刑事案件,上面抽调了几个高级别的负责刑案的治安警察,他们还在过来的路上,下雪天路有点堵,还请您二位再稍等一会儿。”
谢警官转头又看了一眼李雨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开门离开去忙了。
随着关门声响起,等候室的气氛再次变得尴尬了起来。
但是李雨嫣似乎没有读懂这里的空气。
“所以说是怎么回事?”,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就看见你们俩亲到一半就嗖地跑过去了,然后就围了一圈人,连我这个画廊老板都挤不进去,还是听看热闹的
人说里面死人了。”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墙上的画已经不见了,画廊展厅的玻璃碎了一地,监控似乎也被破坏了,但是我巡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只是看到有两个店员倒在地上,一个是已经死亡,另一个后腰正在大出血……”,中校担心地看了一眼沈韶,怕对方听到这些又要自责难过,“虽然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没能救过来,那个店员伤口失血太严重了。”
沈韶阴沉着脸,手指紧捏着证物袋里沾满血的围巾:
“凶手是用利器伤人的,我看了伤口,应该是匕首一类的刀具,先横着捅进去,然后再旋转手腕九十度放血,还竖着往下划了一截,增加了创口面积快速致死。”
她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是专业的手法。”
“妈耶你说得好吓人!”,李雨嫣听了之后感觉到浑身发冷,不仅打了个寒噤,“就、就为了偷个画,也不至于派专业杀手吧!”
她摩梭着自己的胳膊,想把鸡皮疙瘩安抚下去。
“根据伤口位置在左后腰,外加旋转的方向是顺时针判断,凶手应该是左利手。”,沈韶闭上眼睛回忆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的细节,“而且恐怕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所以才要杀人……这个店员手里抓了一根东西,看起来像是口罩的耳带,会不会是认识的常客?”
“常客?暴露身份?”,李雨嫣想起了什么事情,“说起来,我怎么记得今天晚上画廊压根都没开放呢。”
她竖起食指:“啊我就说画廊里怎么就两个值班店员!”
“没开放?为什么?”,沈韶疑惑地询问,“你们这个画廊也不是新开的了,最近也没有什么特殊节日吧,而且你这家画廊不是一向营业到晚上九点的吗。”
“因为要换画呀,我看到天气预报说最近这几天可能会下雪。”,李雨嫣打开手环,“如果下雪了的话,就提前关闭画廊,然后把那几幅白色系的作品挂出来展示,这样第二天有人来看画的话就会很应景,配合天气比较有感觉嘛。”
只见她打开了一个库存管理系统,查看了一下出入库的作品记录:“昂确实如此,我看就是差不多就是今天晚上七点不到的时候,店员把仓库里的《雪夜》系列出库了,那估计关闭画廊也就是六点多,估计是刚开始飘雪花。”
“被盗的那几幅画是《雪夜》吗?”,中校提问,“我们赶到现场的时间差不多是八点半”。
“那倒不是。”,李雨嫣关闭了库存系统,“丢失的是《神谕七部曲》中的六幅,我估计是想偷全套的,但是没来得及拿走所有的画。”
“《神谕七部曲》?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不是还挺有名的?”,中校觉得有点耳熟。
沈韶眨了眨眼:“不是挺有名,是非常有名。”,她补充道,“你们这七幅画我记得是刚结束全球巡展,才回来没多久吧。”
李雨嫣点了点头:“没错,上个星期刚送回来的。”
中校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全球巡展???这么名贵???那你刚才还说如果找不到的话问题不大?!”
李雨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中校:“……因为,是版画啊。”
她看对方瞳孔地震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又不是孤品,当年总共印刷了九套,失传的有两套,市面上流通的有四套,我们家自己藏了三套,主要是母版也在我们这,就算丢了一套也没什么大不了,少了一套剩下的还能增值呢。”
“哦哦原来是版画啊。”,中校尴尬地擦了一把汗。
“《神谕七部曲》是铜板版画,这几套画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古董了,但是母版在我们手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这种古董金属板已经不会再拿来印,艺术家的尸体也估计早都化了水了,但是不至于说丢了一套复制品就导致这个艺术品彻底绝版失传。”,李雨嫣给中校上课,“同样是版画,如果说丢的是套色版画的话,我估计就要发疯了,那玩意儿母版是一次性的,都是独幅的绝版货,哪怕不是名家作品、市场价不高,丢了我也会尖叫。”
恩竹没有太理解李雨嫣的价值观,但是大概就是说独一无二的更要紧,价格不重要,收藏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艺术”不失传。
“嘶,还是觉得这个画的名字格外耳熟啊……”,中校挠着下巴回忆,“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的那种……能给我看一下长什么样吗?”
李雨嫣打开了仓库系统,给他看图片。
中校看了一眼就发出了“啊”的一声,但是他马上就闭上了嘴。
沈韶敏锐地捉住了这个变化,侧身去和他咬耳朵:
“你是不是在哪见过?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会去看画展的人嘛……”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王城
里有栋我随时可以去住的房子?”
中校说到他的薄情老爹,甚至不愿意用一下“我爸”这样的称呼,宁可把句式变得扭曲复杂也不想提起对方。
“那房子每个厕所里头挂了一幅。”
李雨嫣看他俩不爽:“不是,你们有必要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吗?”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两个人面前:“偷偷聊什么?给我也听听!”
“他说他爸在厕所里挂了这个画。”,沈韶心想就算说了李雨嫣也不会信,多半会认为是那种网上买来的同款家居装饰品挂画。
没想到李雨嫣立刻哈哈大笑:“不是,你爸树醒风啊?”,她抱着肚子乐,“这家伙好几年前在拍卖会上买了一套,还对着采访的记者说版画不值钱,他要拿回去挂在卫生间的墙上。”
李雨嫣笑得开始拍腿,“当时给我爸气得,骂他是个土老帽暴发户,不懂这种古代宗教画的历史价值,当天晚上回家让医生量了下血压,都快爆表了。”
沈韶和中校两个人肉眼可见地石化了,李雨嫣会错意,赶紧解释说不是在嘲笑恩竹父亲跟树醒风一样没文化,只是刚好让她想起来这件事觉得有意思。
她没意料到解释完这俩人竟僵硬得更严重了,李雨嫣赶紧回忆自己到底是说错了哪句。
……
三个人录完笔录出来已经快要凌晨一点,沈韶心想好在接下来是周六,不用和工作日一样早起上班,可以多睡一会儿补觉。
夜间气温再次断崖式下降,之前还嘴硬不肯要外套的沈韶也不得不披上了中校的军大衣,裹着好像脖子那儿也还是有点漏风,只能小步快跑地往步行街外面撤离。
李雨嫣没有额外的衣物,只能抱着自己,上下牙齿打着架往出口跑,鉴于沈韶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自己的,不然她肯定要凑过去钻着跟她分享这唯一的御寒神器。
三人连抖带抽地抵达了步行街的出口,李雨嫣家的车就在外面等着,她抱着自己没手跟沈韶挥,只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再见就钻进车里走人。
“再再再再坚持一下,还有二十米。”,中校试图用高抬腿给自己加热,“这网红街,周五晚上车位有点紧张张张张,我停得稍微有点点点点远。”
“等等等等一下!”,沈韶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所以说那个凶手,他他他他是怎么运走六幅画的呢?”
她冻得掖紧了领口,“这里是步行街,他没地方停车啊!难难难难道就光明正大抱着画走在路上吗?”
她冷得结巴,“步行街的监监监监控拍不到他吗?”
“我靠,对对对对啊!”,中校冷得肌肉抽搐,“那那那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回回回回去华光街的治安所?”
“要要要要不还是先进车里暖一会儿吧……”,沈韶无法接受都走这么远了又要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