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脑海中似乎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我身边的亲人,哦,对了,他说过,神经病不需要任何动机,他向我挑衅,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周海生?周海生?”刘警官走到我身边,用手在我面前不住的晃动,见我的眼神看向了他,他说道:“请你……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我发出一声冷笑:“五年前,我父母惨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这样说,如今呢?我的养父也惨死了,我怎么节哀顺变!”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唉,我们……”刘警官似乎想劝我,但是却被我的话打断了:“我的承受能力比五年前要好多了,多余的话不用给我多说,等确定我解除嫌疑的时候,告诉我,你们的侦判结果。”
“这……”刘警官有些为难,大概他正在想用什么措辞稳定我的情绪的时候,走廊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都说了,我是齐鲁政法学院派来的实习生,我要求验尸。”
这个熟悉的女孩的声音,让我的神情突然清明了一些,不对,怎么会是她呢,一定是错觉。
“对不起啊,你不是重案组成员,目前只是协警身份,不能参与这次718重案。”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
这个女人的声音我倒是判断出来了,就是那个之前为难刘警官的刻板女警。
刘警官皱了皱眉,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没等我看清门口女孩的长相,刘警官把门又关上了。
“怎么回事?嘈嘈个不停?”刘警官问。
“她说她想参与718重案的侦查,但她只是协警。”女警说。
“哦,是你啊,你们老师把你调来也没给我说一声。”刘警官似乎认出了那个女孩:“尸体情况很难看,你最好不要去。”
“我就好奇,去看一眼。”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太像她的声音了。
“那你去吧,但只能看,不能说不能问,看完就离开。”刘警官的声音严肃了几分。
“耶!”女孩得意无比。
刘警官重新走进办公室,见我已经站起身来,歉意的对我笑了笑,语重心长道:“关于案件的进展,我们真的没法完全给你说,因为案件侦破往往是在不断的错误中前进的,相信我们警方的判断吧,最终确定结果并破案时,会告诉你,不会像五年前那样,毕竟那时你还未成年。”
刘警官显然早就知道我五年前的遭遇,这让我有些欣慰。
刘警官见我终于听进去了他说的话,笑了笑,然后说道:“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也听了。过来核对一下笔录,没有什么问题的话,签字按手印,然后回家休息休息,整理一下情绪,等待我们的结果吧。”
我点了点头,简单的核实了一下笔录,然后签字按手印,走完了流程。
与刘警官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告别,我便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嘭!”我被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第一个感觉来自身体,判断出撞我的是个女孩。第二个感觉来自鼻腔,判断出撞我的女孩是我熟悉的,却许久没见的女孩。
我低头望去,却见女孩果然就是那个她,我高中时表白被拒绝的段兰芝。
只是,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的是,她怎么穿上了警服?
“段……”我话音还未落,她竟是一把推开了我,单手扶墙,对着垃圾桶呕吐了起来。
看她那面色苍白,呕吐的两眼眼泪直冒的模样,我有些心疼。我无比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待她吐干净了,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她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周海生?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怎么做起警察了?”我心中真的很高兴,时隔三年她竟然能将我一眼认出,可惜是在今天这个很不凑巧的日子,于是我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事实上对于曾经关系极好的人,脑海中的记忆是深刻的,无论多少年过去,对方变化多大,你都可以很快认出对方,不但段兰芝认出了我,在之前刘警官的办公室里,我单是听她的声音,就已经猜出了是她。
当然,还会愚蠢的觉得对方没有多大变化。
看,段兰芝的变化其实很大,上学时候的她是长头发,左右耳畔各有一条小辫,一双眸子大而有神,给人的感觉是俏丽可爱。而现在的段兰芝,身高长了三四厘米,长发变成了短发,辫子跑到了后面,而那双美眸虽然没变,但是其中眼神却变得精明干练。
我猜我的变化不比她少,因为我的变化大多是我刻意为之的。
还好,我们没有狗血的说上一句:“你还和以前一样。”
听到我问她为什么会做警察,段兰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两颊仍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口中仍是要钻出两颗小虎牙,这是我中学时期最爱看她笑的原因。
“咱们五班原先的人都知道我考到了齐鲁政法学院,就你不知道。”段兰芝说:“齐鲁警官学校没考上,只能去政法了。”
“哦。”我兴奋过后,又有些尴尬,她的性格似乎比高中时期开朗了一些,让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起去吃个饭吧?”这是中国人最好的化解尴尬的话,我说出来,才发现时机不对。
果然,她面色变了变,对我说道:“今天还是算了,刚才看到了一个尸体,被恶心到了,面目全非的,太可怕了。”
“哦。”我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她不知道她看到的尸体是我的养父的,不然她也绝无可能肆无忌惮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要不去喝点东西吧,喝点酸酸的东西能舒服一些。”她似乎以为我的这声“哦”的含义是失望,连忙说道。
我点了点头,答道:“好。”
她的性格的确变化了不少,一路上犹如一只小麻雀一般的给我讲述着我们失去联系以后的种种,班上谁谁谁上了什么学校,班上谁谁谁和谁谁谁谈恋爱了,班上谁谁谁辍学自己开了公司,班上谁谁谁找了个老公是地产老板……
而我呢,则是扮演一个尽职尽责的聆听者的角色,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发出自己的看法,例如“啊?”“哦!”“嗯!”。
到达这家“原汁源味”饮品店的时候,段兰芝已经讲述了她在学校的优异成绩,得的奖等光荣事迹。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走进店里,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我很是自觉的坐到了她的对面,为她点了一杯柠檬汁,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西瓜汁。
“曲老师,我不管,我要进重案组。对,是吐了,但是我又不是学法医的,第一次见那么惨的尸体我当然会吐,求你了,再想想办法,我就想学习学习前辈是怎么破案的。好,我等你电话。”段兰芝挂断了电话。
她对我吐了吐舌头,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我很疑惑政法学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学校,能让她这个原本文静的女孩变成一个活生生的话唠。
等两杯饮料送了过来以后,她轻轻的吸了吸杯中的饮料,酸的皱了皱眉头,然后看着我问:“一路上都在讲我的事情,你还没有说你的呢,听说你在齐鲁美术学院上学,学艺术的,美女很多吧?”
“还好吧。”我说。
“那你一定生活很有滋味吧?老实交代,交过几次女朋友?”她开始八卦起来。
“没有。”我摇头苦笑。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也响了,我对她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刘警官,是周海生吧?”电话那头传来了刘警官的声音。
“诶,我是,您说?”我说。
“是这样,我们刚才临时开了一个会,决定还是将尸体处理权先交还给你,但是想着你也没有处理过相关事情的经验,而且尸体……也没有什么全貌,所以你如果不介意,我们明天对尸体进行火化入葬,举办一个小型的葬礼。钱由我们出,毕竟这是我们治安不力导致的。”刘警官的姿态放得很低。
“好。”我简单的回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段兰芝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怎么?”我问。
“你怎么还用这款手机啊,我记得你上高一的时候就在用,怎么不买一款苹果手机?”她问。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换,而且我讨厌苹果。”
苹果手机,让我想起了五年前的凶案,因此我讨厌苹果手机。
“你还没走出来?”她问。
“差不多走出来了。”我答。
“骗人,你现在的性格和出事以后没什么变化,说话惜字如金的。”她鼓了鼓嘴,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你怎么刚才进了刘警官的办公室?你不会也是进重案组的吧?不对,你不是学刑侦的。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应聘罪犯肖像画师?我劝你过段时间再来,这次的案件太惨了,受害人尸体死无全尸啊,脸都找不到在哪,太恶心了我给你讲,你绝对受不了……”
“不是。”我打断了段兰芝的滔滔不绝:“我是来做笔录的。”
“做笔录?你做什么笔录?”段兰芝没有反应过来。
我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那个死者,就是你说很惨很恶心的死者,是我的养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