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事情别人又帮不了她, 所以海伦娜只能自己默默的担心。不过考虑到当初的索菲皇太后八成也经历过这么一回,她就重新振奋了起来,继续投入到了婚礼嫁妆的筹备当中。
米亚对此表示无视, 就当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天天依然保持着接近二十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门, 并且通过一些话术来确定自己将来可以带着一起离开的人选。
十九世纪, 男人单独出门都容易出问题呢,更何况是女人?
这年头的世道乱的要死, 而且大战没有, 小战不断,到处都是局部摩擦。加上欧洲各国不停的向外扩张势力的欲望跟冲突的现实还有各地高涨的战争情绪以及不是那么乐观的经济问题, 一个人出门那绝对是找死!
她是很有能力,也能趁着在家里面待着的这段时间门里面锻炼体能, 但只有千日做贼的, 哪有千日防贼的?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不想要天天绷着神经生活, 她最好的选择就是出门的时候拉上一队的人马, 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此外并不是特别方便的生活环境也让她没办法缩减自己的雇佣人员,一个公主, 即使是一个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权力的公主,也不能生活的太过寒酸了,那不但会降低生活质量,还会引来外界的嘲笑, 并且把这种嘲笑带到卢多维卡夫人跟马克斯公爵身上。更严重的是,这会对奥地利的皇后海伦娜造成影响。
米亚想要自己过安定不被人控制的生活不假,但是她也没有打算给别人添麻烦,那还是按照一个公主的程序来吧。虽然这个公主真的很穷, 可欧洲比她更穷的公主也不是没有,而且还挺多,大家照样过着算不上奢侈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贫穷的生活。举债生活这种行为在欧洲这地方简直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的是有钱的商人愿意借钱给这些贵族,双方互惠互利嘛。
真的要到了穷的只能自己做家务连雇佣员工的费用都掏不出来,还得再过上几年,毕竟现在虽然战争一触即发,但这不是还没发吗?
既然没发,就不存在打空家底还倒赔款的事情,当然也就不存在掏不起钱只能自己做所有工作的事情。
而且......米亚叹了一口气,估计真的等到她离开巴伐利亚的时候,随行人员不会少于二十人。毕竟那个时候海伦娜已经完成了婚礼,成为了奥地利的皇后,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让妹妹带着三瓜两枣的远渡重洋跑到外国生活。甚至如果那时候海伦娜跟皇帝之间门的关系好的话,没准儿这位便宜姐夫还会避免老婆因为妹妹太穷没面子而赞助一点儿。
噫......想到这个可能性,米亚不禁后仰,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地道了?搞掉了人家的老婆还想要薅人家的羊毛?
她赶紧挥散了这个不靠谱的想法,做人还是要有点儿底线,不能太过分!
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她在进入到十二月份中旬的时候搞事情。
波芬霍森宫的成员们最近心情很好。因为经过了几个月的修养之后,伊丽莎白公主每天睡眠的时间门终于从接近二十个小时缩短到了只有十五六个小时了。虽然依然长的异常,和普通人不能比,但她毕竟正在逐渐康复,这就是一件好事。
而且圣诞节前,奥地利的皇帝陛下也会来到波芬霍森宫看望自己的未婚妻,并带来索菲皇太后送来的礼物,各种喜事真的是一件一件来,谁能不为此高兴呢?
就连已经‘柔弱了’好久的米亚都来了兴趣,要在画布上面留下波森霍芬宫此时美好的景象。
“哦,茜茜,我可爱的茜茜,但愿你能画出来一幅完美的画作。”即使因为婚期逐渐临近而愈发紧张的海伦娜也不禁为她的这种行为发笑,这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至于米亚是不是能够真的画出来一幅完美留下此时的波芬霍森宫景象的画作,是完全没有被大家放在心上的,这并不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但这无所谓,对于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画一幅画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家不至于连这么一点儿颜料钱都掏不起。
于是大家就看着米亚每天在窗前对着外面的景色绘制图案——说老实话,这绘画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但是画画的人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好痒......”几天后,玛丽坐在窗前,米亚坐在一边画画的时候咕哝了一句,伸手挠了一下手背,坐在她身边的玛丽无意一瞥,惊恐的看到米亚白皙的手臂上面被挠过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红疹子,“上帝啊!”
她惊叫一声,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裙子有多么沉重,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抓住了米亚的手,“你怎么了?”
“什么?”米亚愣了一下,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就看到那片让玛丽惊恐不已的疹子,“我只是碰了一下混合的颜料......”
她有些失神的说,眼睁睁的看着那片疹子的面积蔓延的越来越多,然后昏了过去。
“茜茜!”玛丽尖叫一声,招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围到了米亚的身边,场面瞬间门变得混乱不已。
最终,米亚被抬到了床上,柯克曼医生也在卢多维卡的召唤下匆匆赶来为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公主看诊。
“根据玛丽公主的说法,伊丽莎白公主应该是因为颜料过敏才导致了现在的问题。”柯克曼医生看着躺在床上,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的疹子的米亚,强行忍着不让自己发抖,但是衣服下面的寒毛却已经全都竖起来了。
救命啊,这疹子好可怕啊啊啊啊——柯克曼医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个密集恐惧症患者,目光都快要涣散了!
但是他还是坚持着履行了自己医生的职责,“这种情况下,必须保持饮食清淡,并且避免接触风跟阳光和任何不洁的物品......幸运的是,这种疹子并不具有传染性......”
磕磕碰碰的交代完了医嘱,柯克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儿发疼,闭上之后就有一团一团的小疹子在眼前晃,晃的他心里面发慌的不得了!
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去关心他是不是发慌了,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已经快要被疹子给包围了的米亚身上。
原本美丽的脸孔现在已经被快要被疹子给全地图覆盖了,看上去像是患了传染病一样,光是看都让人觉得浑身发麻,感觉毛毛的。
“上帝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可怜的茜茜?”卢多维卡夫人跌坐在椅子当中,为了女儿的遭遇感到痛苦不已。
她的身体才刚刚从那种嗜睡状态当中好转了一点儿,现在就又要遭受这种灾难,她的茜茜是被灾难女神眷顾了吗?
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个的也是面色发沉,完全没有想到身体刚刚好转的姐妹竟然又出了事情。
“我已经让人去请画师过来分辨那些混合的颜料里面到底是哪一种出现了这种问题,到时候让柯克曼医生做一些针对性的治疗。”路德维希面色凝重的说。
这些颜料都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最好的颜料,使用了各种珍贵的矿石跟植物制作而成的,是所有画家们梦寐以求的工作材料,谁知道竟然会造成妹妹的过敏呢?
看着米亚的那张脸,即使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路德维希也有点儿脸色发青,要是这些疹子能够消失还好,如果不能的话......
海伦娜也在想这个问题,不但脸色发青,心也沉到了谷底。
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有多重要?或者说对一个本身没有太多嫁妆的公主有多重要?海伦娜对此再清楚不过。
跟弟弟妹妹们被放养不同,海伦娜从小到大不但接受了正统的王室教育,也对欧洲这片地区的贵族们了如指掌。想要找出来一个因为容貌而总是被人嫌弃无法结婚的公主难道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吗?
尤其是他们家还不是那种可以给女儿巨额嫁妆的家庭,如果妹妹脸上的疹子一直无法消失的话,那她将来该怎么办?
本来就已经因为嗜睡的问题在结婚这件事上面有着十分致命的弱点了,现在难道还要再增加一个糟糕的毁容吗?海伦娜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当中,沉甸甸的似乎是随时能够砸的胃部痉挛吐出来!
但是当事人对此表示乐观,“别担心我,只是暂时过敏而已,听医生的话,不见风不见阳光只吃燕麦粥,过上几天我就会好起来了。”
米亚安慰着围绕着她的床铺的一堆人,十分轻松的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现在看起来非常可怕的笑容,“就是有点儿可惜,不能亲眼看一看长大之后弗兰茨表哥了。”她刻意的提醒了一下家里面的人,到时候可一定要避免皇帝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马克斯公爵:“.......”
卢多维卡夫人:“.......”
一个住在宫殿一楼,一个住在宫殿二楼,并不是那么对盘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很好的掩盖了眼中的情绪。
“你说的对,好好休息,再过一段时间门你就会好起来了。”卢多维卡把米亚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避免她着凉,示意几个孩子们都跟她出去,给生病的人留下足够的空间门让她好好休息。
等到离开了米亚的房间门之后,卢多维卡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孩子们,我们必须确保皇帝陛下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会有任何茜茜的脸出了问题的消息出现。”
虽然医生说这种过敏没有传染性,好好休息就行,但是那孩子脸上的疹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啊!
卢多维卡心里面全都是自己的女儿即将毁容的恐慌跟皇帝陛下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巴伐利亚公爵家产生什么犹疑的印象,甚至是影响到他跟海伦娜的婚姻。
所以最终所有的人,从波芬霍森宫的主人到这里的仆役们,一个个的都把嘴巴闭的严严实实的,就连皇帝想起来了自己的表妹伊丽莎白的时候,大家也是面不改色的重复着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谎言,“虽然情况有所好转,但是茜茜现在还是每天需要大量的时间门进行睡眠来恢复健康。”
卢多维卡委婉的拒绝了弗兰茨想要探望这个表妹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经过了几天时间门的卧床休息,她的女儿脸上的那些红色的疹子不但没有消失,还越来越多了,这是能让皇帝看到的事情吗?
“等到婚礼的时候,她就能彻底的恢复健康了。”马克斯公爵哈哈一笑,表示对此事的态度十分乐观。
弗兰茨并没有察觉出来这中间门有什么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懒得去察觉这中间门有什么问题。
他对海伦娜的要求就是做一个合格的皇后,根本就没有产生什么跟爱情相近的感情,所有的一切行动都是走流程,又怎么可能细致的去关心她的家人,尤其是一个印象里面还是一个小不点儿的表妹?
倒是他的弟弟,卡尔·路易,曾经跟这个表妹之间门来往过几封信件,两个人还交换过一些礼物。考虑到他的母亲家族经常会出现姐妹嫁到一家——比如说他的母亲就跟自己的姐妹成了婆媳关系,他的姨妈们也有嫁给一家子的两兄弟的,说不定将来这个小表妹也会嫁给卡尔·路易,成为他的弟妹。
不过那就是卡尔·路易的事情了,用不着他这个哥哥来关心这种问题。
将索菲皇后的礼物送到,并且在波芬霍森宫游玩了几天作为繁忙的政务之间门的放松之后,弗兰茨离开了慕尼黑返回奥地利,让紧张的一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茜茜怎么办?”海伦娜担忧的问。
之前他们说的那些话也就是骗骗别人,实际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大家心里面都有数,伊丽莎白公主脸上的疹子即使是能够消散下去,恐怕也会在脸上留下痕迹了。
一个本来就不是很健康的公主,还没钱,脸上又落下了疤痕,简直各种嫁不出去的要素叠满了好吗?
卢多维卡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不说话,表情看起来痛苦又不安。
伴随着她的女儿脸上的疹子愈发扩散的情况同时发生的还有女儿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以前虽然她总是需要大量的睡眠,但至少她还是喜欢笑喜欢闹的,可是现在,她房间门里面的镜子被她要求侍女们用麻布盖住,不允许有一点点的可以照见人影子的东西出现,整个人都沉默忧郁了下来。甚至连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比她嗜睡的时候还要可怕......
卢多维卡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这件事没有办法解决的话,她说不定就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而新年过后不久,过敏问题彻底痊愈的米亚重新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让大家都吓了一跳,这脸上的粉是不是扑太多了?
就算是快要结婚的海伦娜,脸上都没有扑这么多的粉好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着面色如常的米亚正常的做各种事情,丝毫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心里面有点儿发慌。
“茜茜......”海伦娜迟疑的握住了妹妹的手,发现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上面有几个浅浅的褐色的点子,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些疹子消退之后留下的痕迹。
而米亚的脸,即使是用厚厚粉盖住,在过近的距离下依然能够看出来下面有着一些不明显的褐色点子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的。
这让海伦娜的心沉到了谷底,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的不得了的问题,她妹妹毁容了!
这种事情对普通女性都是严重的打击,更何况是她妹妹这样漂亮的女孩儿?而且她还是一个公主!可以想见的是,以后将会有无数人的用这件事来嘲笑她,因为毁容,也因为没有人会娶她,就像是被欧洲血统纯净的公主们拒绝的拿破仑三世一样。
可是拿破仑三世有着一个帝国作为自己的后盾,还刚刚娶了一个美貌的妻子,她妹妹呢?
海伦娜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凉,再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她的妹妹未来会遭遇什么了,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一场将会毁掉她的人生的灾难!
“茜茜。”同样心情沉重的卢多维卡在忙碌了一天之后,来到了米亚的房间门。
这间门屋子之前总是很晚之后才会熄灭灯光,因为她是所有孩子里面最活泼的一个,而且精力无穷,要到很晚才会上床睡觉。
可是现在这间门房间门里面的灯光早早的就熄灭了,长长的蜡烛像是没有使用过一样摆在那里,仿佛这里只是一间门客房而不是原本拥有一个活泼爱笑的主人的房间门。
而她的女儿,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对着月亮发呆。
“妈妈?”被呼唤的年轻姑娘回过头来,月色下,她的脸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在黑暗中闪烁着惊人的美丽,丝毫不见白日里中的瑕疵。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卢多维卡更加心痛了,因为只有在夜色当中,女儿才能重新恢复容貌,而不是白日中只能用大量的粉来遮盖脸上的褐色斑点。
可是难道她只能生活在夜晚当中吗?卢多维卡感觉眼睛有点儿酸涩,“亲爱的,我很担心你。”她坐到了女儿的身边,摸着她的头发说。
这样一头美丽的长发,如果女儿的脸没有出现问题的话,不需要几年时间门,她的头上就应该戴上一顶璀璨的头冠举行结婚典礼了。可是现在......卢多维卡觉得上帝可真是会捉弄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的茜茜呢?
“我没事。”米亚轻轻的把头靠在卢多维卡的肩膀上说,“妈妈,我能离开巴伐利亚吗?”
“离开巴伐利亚?”卢多维卡听着米亚的话愣住了,低头去看她,却发现看不清她的脸,“为什么会想要离开这里?”
她不是说过这里是她最热爱的家乡吗?怎么突然之间门就想要离开这里了?
“我想要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不用去面对任何人异样的眼光。”卢多维卡觉得女儿的声音有点儿沉闷,沉闷到让她的心也跟着沉下去了。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安慰了女儿,“没关系,想要离开就暂时离开一段时间门,去法国怎么样?”
她贴心的为女儿着想,没有想着要让米亚去自己的姐妹们的所在地生活——毫无疑问这种行为会引来种种过度的关心,而亲人们的异样眼光也会让她承受更大的压力。
法国就很好。
她的姐姐奥古斯塔就嫁到了法国,虽然她已经过世了,但是有这层亲戚在,还是能够让女儿在法国的生活轻松一点儿。而且那里的气候怡人,非常适合病人修养,去那里待上几年时间门,说不定这孩子的心情就会开阔起来.......
然而卢多维卡的打算根本就不是米亚想要的,“我想要离开欧洲,离开所有有着王室成员的地方。妈妈,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每次看到镜子里面的人我都有种恐惧感,我怕看到那些人的异样眼光.......”
卢多维卡感受到靠着自己肩膀的身躯在颤抖,手也被一滴泪水打湿。
她怎么会不理解这种情感呢?
伤心跟绝望就像是推也推不开的空气一样围绕着她,似乎是想要把她淹没在这种可怕的情绪当中。一整年的时间门里面,眼泪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即使是现在,她跟丈夫之间门的关系已经缓和,那种曾经让她快要心碎的痛苦依然让她没有办法去回忆那段悲伤的过往。
“那就去非洲吧,那里没有王室成员的存在,只有美丽的阳光跟你最喜欢的海滩。”卢多维卡搂住了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去了那里,你不用面对任何讨厌的人,也能好好的修养身体,也许几年之后你就会重新康复,成为一个艳光四射的美人.......”
去阳光热烈的非洲晒成一个棕色皮肤的美人也挺好的,这样就能掩盖那些让她不舒服的褐色斑点了。
卢多维卡很清楚这是一个以白为美的时代,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能够遮盖住那些该死的斑点,即使皮肤颜色深一点儿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