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幕 暴雪将至(二)

时空穿梭的感觉有点像坠入深海。

先是失重那一下的踉跄,随后,身旁是光束粒子,其实是扭曲变形的空间,直至快临近目的地的时候,空间扭曲便逐渐被抹平。

这一次,空间扭曲戛然而止。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下坠的三人托起,又狠狠地甩出去。

齐菲儿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下,剧烈的耳鸣伴随着五脏六腑坐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最后落地那一下,就像是遭受了钢板夹人的酷刑,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要被挤压、折断。

就在她快承受不住的时候,黑夜里一道强光射向自己。

齐菲儿五感尽失,昏了过去……

“菲儿……”

有一个声音在齐菲儿的耳畔,忽近忽远。

“菲儿……是我。”

是你?

你是谁?

齐菲儿好想睁开眼睛,她的眼珠子急速转动,可眼睑就像被糊满了胶水似的,上下眼皮根本就分不开。

但,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像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不像是小云,也不是清玉。

难道是……妈妈?

是她在被遗弃前,她母亲呼唤襁褓中的她吗?

齐菲儿笑了。她的笑既痛苦又欣悦。

随后,她感到有一丝甘甜,打湿了自己的嘴唇,流入自己的舌尖、喉咙。

她的后颈被一双温柔的手托着,这手心绵软细腻,就像一团丝缎。

等等。这样的手心。

只可能是……

齐菲儿六神归位,痛苦地拧了拧眉,用力地睁开了眼。

这不睁眼倒也罢了。

睁眼所见却又让她怀疑眼前的,是具象还是幻像?

——眉梢上扬,眼角上扬,笑起来媚态尽显,又娇俏又泼辣。

她还扎着灰色的高马尾,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的是齐菲儿惊愕的表情。

“清、敏?”

齐菲儿一字一顿。

短短两个字已是颠覆了她的三观。

“是我,菲儿,是我。你还记得我。”清敏激动地抱着齐菲儿。

齐菲儿条件反射似的回抱清敏。

脑子却木木的,她记得之前于鹤翀用能量带她逃遁,他们身后有黑衣人在追赶。

齐菲儿松开清敏。

她竟然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清敏。

眼前的清敏,穿的是一身黑棉布的夜行衣,中间束着黑色腰封,两个裤管打着绑腿扎进黑色的布鞋里面,就好像是古装剧里的侠女。

“清敏,你……”

清敏顺着齐菲儿的目光打量自己,忽而一笑,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我不是黑衣人。”

“菲儿。你看这里。”清敏指了指身旁四周。

齐菲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看自己所处的地方。

自然不是他们刚才落脚的客栈。

空空荡荡的四柱房梁撑起了整个屋子,这屋子高阔异常,却又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破败的香案,放着一尊佛龛,但佛龛里却是没有神像。身下青石板上铺了草甸子,草甸子上,还有几个旧蒲团。

这里就是像是哪个荒郊野外的破庙。

“这……是哪里?”齐菲儿问。

清敏微微叹息,眼中略过一丝哀伤。

“哎。也难怪你认不出。都破败成这样子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从堂屋后面出来。

见齐菲儿醒了,微微一笑,抚了抚山羊胡,问:“齐菲儿,那你总认得我吧。”

齐菲儿霎时福至心灵,像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个线头。

“虚谷子道长?”

虚谷子点头。他今日穿了一身灰色长袍,高高的发髻上插着檀木簪子。

他双手负在身后,缓缓道:“这些时日,你们且先在这里住着。此处旧的不成样子,你才认不出。这地方原来是太虚宫。”

虚谷子说到这里,齐菲儿便想起来了。

在做义工的那些时日里,像她这样洒扫庭院的义工,倒不如道姑们规矩和避嫌那么多,偶尔由师太吩咐着上山给师兄送斋送素点。

她当然是来过几次的。只是因为之前见到香火鼎盛的太虚宫,还有威严的大殿和回声朗朗的诵经声,与眼前萧索之景,有如云泥之别。

虚谷子又说:“现在所有的道士都被转移到下方的紫霄宫了。这太虚宫也就剩这一处大殿尚完好,平素也没有人上来,倒也算隐蔽和安全。”

齐菲儿听到这里,明白了七八分了。

“道长,是你救了我?”

“是清敏。”虚谷子说,“既算到你们会上武当山,便在山上山下,都布置了人手。”

清敏微微一笑拉着齐菲儿的手说:“不过,我刚才突然拦截折叠空间,你在里面一定很难受吧,像晕船?像昏迷?”

齐菲儿心说,如果比作晕船,她刚才指定搭乘的是泰坦尼克了……

齐菲儿回了一个浅笑:“还……好。对了,那于鹤翀他们呢?”

清敏说:“阿鹤大人已经苏醒了。他在里头照顾马力傲。你再喝点山上的甘露,休养一下,便可见到他了。”

说完,清敏俯身去拿身侧的葫芦。

就在她低头一瞬,齐菲儿看到她颈后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像蜈蚣似的一直蜿蜒至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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