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穿梭的感觉有点像坠入深海。
先是失重那一下的踉跄,随后,身旁是光束粒子,其实是扭曲变形的空间,直至快临近目的地的时候,空间扭曲便逐渐被抹平。
这一次,空间扭曲戛然而止。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下坠的三人托起,又狠狠地甩出去。
齐菲儿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的一下,剧烈的耳鸣伴随着五脏六腑坐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最后落地那一下,就像是遭受了钢板夹人的酷刑,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要被挤压、折断。
就在她快承受不住的时候,黑夜里一道强光射向自己。
齐菲儿五感尽失,昏了过去……
“菲儿……”
有一个声音在齐菲儿的耳畔,忽近忽远。
“菲儿……是我。”
是你?
你是谁?
齐菲儿好想睁开眼睛,她的眼珠子急速转动,可眼睑就像被糊满了胶水似的,上下眼皮根本就分不开。
但,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像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不像是小云,也不是清玉。
难道是……妈妈?
是她在被遗弃前,她母亲呼唤襁褓中的她吗?
齐菲儿笑了。她的笑既痛苦又欣悦。
随后,她感到有一丝甘甜,打湿了自己的嘴唇,流入自己的舌尖、喉咙。
她的后颈被一双温柔的手托着,这手心绵软细腻,就像一团丝缎。
等等。这样的手心。
只可能是……
齐菲儿六神归位,痛苦地拧了拧眉,用力地睁开了眼。
这不睁眼倒也罢了。
睁眼所见却又让她怀疑眼前的,是具象还是幻像?
——眉梢上扬,眼角上扬,笑起来媚态尽显,又娇俏又泼辣。
她还扎着灰色的高马尾,一双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的是齐菲儿惊愕的表情。
“清、敏?”
齐菲儿一字一顿。
短短两个字已是颠覆了她的三观。
“是我,菲儿,是我。你还记得我。”清敏激动地抱着齐菲儿。
齐菲儿条件反射似的回抱清敏。
脑子却木木的,她记得之前于鹤翀用能量带她逃遁,他们身后有黑衣人在追赶。
齐菲儿松开清敏。
她竟然看到了一袭黑衣的清敏。
眼前的清敏,穿的是一身黑棉布的夜行衣,中间束着黑色腰封,两个裤管打着绑腿扎进黑色的布鞋里面,就好像是古装剧里的侠女。
“清敏,你……”
清敏顺着齐菲儿的目光打量自己,忽而一笑,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说:“我不是黑衣人。”
“菲儿。你看这里。”清敏指了指身旁四周。
齐菲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看自己所处的地方。
自然不是他们刚才落脚的客栈。
空空荡荡的四柱房梁撑起了整个屋子,这屋子高阔异常,却又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破败的香案,放着一尊佛龛,但佛龛里却是没有神像。身下青石板上铺了草甸子,草甸子上,还有几个旧蒲团。
这里就是像是哪个荒郊野外的破庙。
“这……是哪里?”齐菲儿问。
清敏微微叹息,眼中略过一丝哀伤。
“哎。也难怪你认不出。都破败成这样子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从堂屋后面出来。
见齐菲儿醒了,微微一笑,抚了抚山羊胡,问:“齐菲儿,那你总认得我吧。”
齐菲儿霎时福至心灵,像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个线头。
“虚谷子道长?”
虚谷子点头。他今日穿了一身灰色长袍,高高的发髻上插着檀木簪子。
他双手负在身后,缓缓道:“这些时日,你们且先在这里住着。此处旧的不成样子,你才认不出。这地方原来是太虚宫。”
虚谷子说到这里,齐菲儿便想起来了。
在做义工的那些时日里,像她这样洒扫庭院的义工,倒不如道姑们规矩和避嫌那么多,偶尔由师太吩咐着上山给师兄送斋送素点。
她当然是来过几次的。只是因为之前见到香火鼎盛的太虚宫,还有威严的大殿和回声朗朗的诵经声,与眼前萧索之景,有如云泥之别。
虚谷子又说:“现在所有的道士都被转移到下方的紫霄宫了。这太虚宫也就剩这一处大殿尚完好,平素也没有人上来,倒也算隐蔽和安全。”
齐菲儿听到这里,明白了七八分了。
“道长,是你救了我?”
“是清敏。”虚谷子说,“既算到你们会上武当山,便在山上山下,都布置了人手。”
清敏微微一笑拉着齐菲儿的手说:“不过,我刚才突然拦截折叠空间,你在里面一定很难受吧,像晕船?像昏迷?”
齐菲儿心说,如果比作晕船,她刚才指定搭乘的是泰坦尼克了……
齐菲儿回了一个浅笑:“还……好。对了,那于鹤翀他们呢?”
清敏说:“阿鹤大人已经苏醒了。他在里头照顾马力傲。你再喝点山上的甘露,休养一下,便可见到他了。”
说完,清敏俯身去拿身侧的葫芦。
就在她低头一瞬,齐菲儿看到她颈后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像蜈蚣似的一直蜿蜒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