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拍卖师宣读内容,陈文已经认出了拍品是什么。尽管他对文物的认识不是很丰富,但这件物品他太熟悉了——尺子。
铁路后街的房子里,在陈文爸妈的卧室摆放着一台梅花牌的缝纫机,那是陈妈妈以前给陈爸爸和陈文做衣服时用的工具,还是陈妈妈当年的嫁妆!
陈妈妈的缝纫工具包里,有一支竹制的尺子,长度一市尺。陈文从小玩惯了那把尺,其造型跟眼前拍卖师手里的那支尺子是一样的,华夏传统风格,这点绝对错不了!
不同之处是拍卖师手里的古董尺子,它是金灿灿的。
这时,拍卖师又打开了第二个长条盒子,取出了第二根尺子。
包括陈文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出,第二根尺子的色泽有些发暗,与第一根尺子的样貌差了一截,不是金黄的,而是深黄当中带着暗红。
陈文明白了,铜的,氧化了。
拍卖师读完了资料,朗声说道:“这两件拍品来自华夏,证书上说,它们是计量长度的工具,尺子。我右手的这件,它的内胎是白银,外面包了一层薄金,制作于距今1200年前。我左手的这件,也是华夏古代的尺子,全铜制造,距今500年。两支尺子为同一组拍品,起拍价5万美刀。”
师专没有历史课,陈文上过初中历史课,知道1200年前是唐代,500年前是明代。
拍卖会在私人豪宅里举行,没有苏富比那么多的专用椅子,除了少数人落座,大半与会者都是站着参加活动。
陈文和唐瑾就是站着的,在他俩的身前,站着杰西卡和蒙蒂。
杰西卡对蒙蒂说道:“我祖母的日记里提到过,她小时候有一件玩具是华夏古代的尺子。噢,亲爱的,你能拍下它们送给我吗?”
蒙蒂显然不想拿几万美刀买东西送给杰西卡,他敷衍着说道:“算了,古代的计量工具一点也不有趣。你祖母的生活不是你的生活。亲爱的,你应该把眼光向前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陈文在身后听着这俩人的对话,心里直乐。
杰西卡和蒙蒂之间到底是真爱还是临时床友,这事陈文一点也不在意,他听出了关键信息,蒙蒂对这两支唐代和明代的古尺没有兴趣,陈文不担心香奈儿公子跟他哄抬价格。
两支古尺的拍卖开始。
与之前拍品的竞拍节奏差不多,有几人出价,但竞争不激烈,最终陈文以8万美刀的价格拍下了两支古尺。
贵吗?贵。折合40多万华夏币,而且是1992年的40多万,能买帝都二环一套破烂四合院。
再问一下,
贵吗?不贵!因为陈文喜欢这两件古物,他出得起价钱,花一点小钱买来他的愉快,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文用信用卡支付了8万美刀交易费和400美刀公证费,公证公司的人为两支古尺出局了拍卖的证明。在陈文的要求下,公证书上写下了唐瑾的名字。
为什么?报关方便。
两支古尺到手,陈文刚接过盒子,杰西卡便一脸期盼地讨要了去。陈文顺了她的意,由得她把玩半天。今天的拍卖会是杰西卡介绍陈文来的,给她玩一会古尺没什么关系。
拍卖会继续进行。
华夏古物又出现两件。
一件是清代晚期的瓷盘,能有一尺半的直径,图案鲜艳华丽,陈文一看就知道那玩意不值钱,太艳。
陈文对古董的积累很少,对华夏历史知识的积攒也不多,但是他是地道的华夏人,民族民风民俗他很了解,这是生活。
在华夏,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们的审美其实是相似的。
不说富人贵人了,只要是稍微懂欣赏的人,都会偏爱雅俗的东西。至于那些偏爱艳俗的东西的人,往往是一阵流行风,很快就会过去。
雅俗的东西,在款式和色泽上,往往偏素一些,汉语的造字组词,很多褒义赞美词都是这一类的,银装素裹、淡雅、清净,诸如此类。
你弄半寸厚的化妆粉抹脸上,能给人雅俗的感觉吗。
反观艳俗这一块,从文字词汇,到民间老百姓对待这些艳俗爱好者的态度,都是贬义和不屑的。
拍卖师手里抱着的那个大盘子,就是艳俗的东西,大红大绿的釉面,花里胡哨的图案,不可能是宫廷里的东西,古代富贵人家也不会在厅堂里摆一个这样的玩意去现眼。
而且这盘子太大,特脆,很不便于从法国运回华夏,一不小心弄碎就可惜了。
另一件是一盒子的康熙年间的铜钱,一千枚。陈文知道,康熙老爷子当了六十年的皇上,在位期间发行了以亿计的铜钱,这玩意存量太大,它也不值钱。
这两件古物,陈文没有参与竞拍。
随着越来越多的拍品登场,陈文渐渐发现一个规律。
法国富人圈流行的藏品拍卖,大体上以三类物件为主。
第一类,也是最畅销的,就是珠宝首饰和手表名牌包包等奢侈品。第二类是金属的古物,尤其是金银质地的。第三类是色彩和图案鲜艳的装饰品,比如那种艳彩的瓷器和工艺品。
那些比较有文化底蕴但是款式偏素的古物,陈文今天没见到。
陈文问
杰西卡:“为什么今天没有看见油画?”
杰西卡解释:“油画的赝品太多了,只能是通过专业的油画拍卖行,否则买家不会放心。”
陈文心想,再过十年,别说是油画了,就连华夏的水墨画也将是赝品满天飞,有的例子特别离谱,连作者本人都搞不清某一幅画作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私人藏品拍卖会结束。
陈文询问杰西卡,是否需要搭他的车返回凡尔赛。
杰西卡说,她今晚不回凡尔赛了,明天一早再回学校上课。
陈文和唐瑾向杰西卡和蒙蒂道别。
蒙蒂的回应很有礼貌,但仅限于礼貌,没有任何附加的额外态度,既没有邀请下次再聚的内容,也没有与陈文结交的想法。
陈文很容易就感觉到香奈儿公子对待他的态度,礼貌中保持很远的距离,跟丹尼尔、博萨、拜亚、莫雷诺那几个瑞士和德国银行界的公子完全不一样。
驾车返回凡尔赛的途中,唐瑾噘嘴说道:“杰西卡的那个男朋友很傲慢。”
陈文微笑道:“你还真以为别人会对你傲慢呀?别自作多情了。其实那个蒙蒂的态度属于很典型的法国富人阶层表现,他们既不会对你傲慢,也不会对你亲热,他们的眼里根本没有你,他们没空对你傲慢。”
陈文又说道:“你在网球场见到的那个丹尼尔,还有你没有见过的几个瑞士朋友,他们骨子里跟蒙蒂也是同一类人,只不过我和他们的结交过程充满了奇特经历,这才建立起与众不同的交情。嗯,交情,哈,我觉得这个词挺合适。”
唐瑾歪着头看陈文,微笑说道:“坏家伙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陈文问:“喜欢我的变化吗?”
唐瑾说:“喜欢,喜欢死了!”
回到合租别墅,两人洗完澡,钻进被窝打闹。
唐瑾换上了昨天买的比基尼,站在床上搔首弄姿,摆出各种姿势,把陈文给乐得不行。
欢闹一番,平静下来。
陈文微笑道:“唐姐,你越来越坏了!”
唐瑾问:“喜欢吗?”
陈文将唐瑾之前的话原样送回:“喜欢,喜欢死了!”
在陈文心里有这样一种认知,90年代初期华夏女孩穿比基尼,似乎带着打破禁忌的味道,比欧美女孩穿同样的泳衣更能带给他惊艳的感觉。
陈文懂了,难怪唐瑾、张婉婷以及那些来法国留学的女留学生都着急忙慌地在法国穿比基尼,她们的心底里恐怕都想打破一些束缚多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