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
御书房内。
永乐大帝一脸阴沉的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手中的奏章,眼神之中满是阴郁之色。
恰在这时,朱高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怡然自得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迎面而来则是看着朱棣这副模样,其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之意,正欲出声询问。
何奈他刚刚张嘴,还未来的及说话,就听见高台朱棣一声怒吼之声传来,冲着他怒声大喝:
“混账东西.”
“给我跪下!”
如此暴怒的言语,朱高煦一愣,眼见发飙、盛怒不已的老头子。
这啥情况啊?
是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没挑好日子。
还是我方才进门的时候,迈错了脚,不该左脚先进来。
怎么大清早的,老头子的火气就这般的旺盛。
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跪拜了下去,抬起头冲其看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出声问道:
“爹”
“你这大早上的又搁这里发什么疯?”
“我这没有惹你吧?”
“更没有做什么过分.过激之举吧?”
“咋我一来你就冲我发火,让我跪下?”
“感情伱今天大早上的传唤我前来,就是让我跪地上的?”
“不管怎么了,要杀要剐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下去见阎王也总得让我做个没明白鬼吧!”
砰.
坐在高台之上的朱棣,见着老老实实跪拜在地上的儿子、听着问话,他猛然从软榻之上站了起来,伸手一把揽过坐上的还几十本奏章,猛然奔着朱高煦位子扔了过去,怒喝道:
“老二,你还好意思说?”
“你自己好好的看看,这些个奏章全都是弹劾你干的混蛋事情的。”
“这一螺螺的奏章,都快堆积成山了。”
“还好意思搁我这里舔着脸,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倘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会有这么多弹劾你的奏章吗?”
听了这话,朱高煦微微有些发懵,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被老头子推倒,又看了看扔在他面前的奏章,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这究竟什么情况?
他这是又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居然能够有这么弹劾他的奏章。
艹!
究竟是那些混蛋,又发的什么疯?
想到这里,朱高煦下意识的伸手,捡起散乱一地的奏章,神情惊疑不定的端详了起来。
随着映入眼帘的字眼、字里行间的意思,朱高煦脸色瞬间变的无比的难看,半眯着的双眸不由瞪得老大了起来,神情之中全然尽是愤怒之意。
这些个堆成山的奏章,弹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对于兵器坊工匠们俸禄过高,准备动手给工匠们降俸禄的工部一众官吏,被他收拾了之后,给朱棣陈奏上来。
原本这些人本来一个个之前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汉王也不过就说说而已,许多人打定主意并不打算执行,跟工匠们一起上工作业。
企图将这个事情给蒙混过关,同时也嘱咐了那些个工匠们不准乱说话,不然的就要他们好看。
结果哪知朱高煦早就猜到,这些个官吏可能会给他玩这么一手。
所以在处理好事情之后,他直接去了一趟锦衣卫,拿出他那一个监国令牌,直接下达命令让锦衣卫前往兵器坊监督,那些个官吏的执行情况。
胆敢有人敢阳奉阴违,就直接拿下。
最后一个个工部官吏,在锦衣卫的监督之下,不得不老老实实的上工作业。
但刚刚干上几天的时间这些人彻底受不了,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意义上的身心俱疲。
这不这些人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最后心一横准备来个先下手为强。
之后,众人联合在一起,每个人写一个弹劾奏章,呈递上来承认错误的同时,亦打算好好的给朱高煦上上眼药,阐述他各种的不是。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家都别想好过。
这不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犹如雪一般的送上了的奏章,朱棣不得不将朱高煦给召集前来,准备来上一顿臭骂。
啪.
待到将奏章之中的内容详细端详一遍之后,他愤怒的狠狠将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猛然从地上直接站了起来,愤怒的大骂道:
“艹!”
“这些个老不死的畜生。”
“一个个太无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这些个混蛋。”
“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说出我的不是来了。”
说着,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地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转身作势就要往御书房外面走去。
不过就在其才刚刚冲到御书房门栏处,身后朱棣愤怒的制止之声徒然炸响在大殿上方。
“混账东西.”
“给我滚回来!”
“哪里也不许去,想要收拾谁?”
“还嫌事情不够乱,难道非要把天给捅上一个窟窿你才甘心吗?”
之后,朱棣怕喝止不住怒发冲冠的朱高煦,随即亦是冲着门外的侍卫大吼道:
“来人.”
“给我把汉王拦住胆敢踏出御书房半步,就给我拿下。”
哗啦啦.
嗒嗒嗒.
刹那之间,御书房的门口瞬间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盔甲碰撞之声,直接将御书房的大门给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侍卫神情无比肃然的直勾勾盯着他。
本来已经走到门栏之处的,看着那一个个堵在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的侍卫,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由的腹诽道:
“老头子.真有你的,算你狠!”
之后,他不得已停下了脚步,老老实实的转过身,抬头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朱棣,脸上尽是悲愤之意,大倒苦水道:
“不是.爹啊!”
“这些人明明就是恶人先告状,倘若不是他们这些人又打算瞎搞,我至于这般对他们吗?”
“最后我好意饶过了他们,给他们留有一丝的余地,这些个混蛋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好意思弹劾我?”
“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双手叉腰站在高台之上的朱棣,阴沉着一张老脸,徒然一声怒吼道:
“你给我闭嘴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
“怎么的牵扯这么多人在里面,难道你还想将他们这些人都给收拾一顿不成?”
“真要是这样搞,你信不信弹劾你的奏章必定比现在还要多上数十倍不止。”
“怕到时候,朝中的所有文臣都要联合起来弹劾你!”
“做事能不能够动动脑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
“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一遇到这种事情,就老是容易犯轴?”
“难道真的要闹到整个朝野上下震动,你才甘心,才愿意收敛?”
这话说的,有那么严重吗?
老头子又在开始危言耸听了。
朱高煦半眯着双眸,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怒意的朱棣,出声问道:
“爹”
“那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这么将那些个混蛋给放了,赦免了他们?”
朱棣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
“不将他们都给赦免了,难道还真的让他们在兵器坊做满你规定的时限不成?”
“老二,我真不知道你的脑瓜子是怎么想的。”
“让官吏去做贱籍工匠做的事情,你考虑过后果没有?”
“如此朝野上下会怎么看到我们老朱家?”
“怕一个个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差不多就得了。”
朱高煦双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之意,咧了咧嘴,无比郑重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赦免他们,必须做满半月的时间。”
“真要是赦免了他们,我的威信何在?我监国的意义何在?”
“照他们这样搞,后面只要出了什么事情都找你”
“那就请爹收回,我的监国之权,这国我不监也罢。”
朱棣:“.”
听着朱高煦斩钉截铁的言语,朱棣直接傻眼愣在了当场。
懵了!
彻底懵逼了!
艹!
收回监国之权,请辞?
这小兔崽子搁着将他的军呢?
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沉默了半响之后,朱棣简单的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神情亦变的柔和了起来,言语之中尽是无奈之意,幽幽开口道:
“老二啊!老二!”
“士农工商,这是历朝历代以来的固化阶级分层,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我知道你想要提高工匠们的收入,提高他们的地位,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酬、尊重。”
“这些事情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也并不认为你做的有半分错。”
“毕竟真正出力,提升大明国力,这些个大明的工匠们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在里面,甚至比很多坐在他们头上的官吏、贵族付出都要大的多。”
“工匠、百姓乃是一个国家的根、一个国家兴衰的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半眯着的双眸猛然睁开,眼底之中闪过一丝无力、神情变的无比凝重,道:
“这些事情.应该说不止是我,想来太祖皇帝,历朝历代的皇帝都知道,也都清楚。”
“但工匠终究只是工匠,付出终归只能够陷入付出。”
“劳作的是他们这些工匠,胜利果实却都是别人的。”
“可知为何?”
“因为这天下就如同你之前说的那般,天下看似是我们老朱家的,但真要论起实力、依存关系来看,却不可否认是儒生、读书人的天下。”
“这些个人.历朝历代以来,皆是如此。”
“如此也是为何我愿意让你监国,让你改革打破读书人、儒生垄断朝纲的缘故。”
听到这些言语,朱高煦眼底之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之色,阴沉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笑意,难以置信的看向站在高台之上的永乐大帝,犹如大白天活见鬼了一般。
没办法啊!
就他看来,是真的没想到,也不敢想,朱棣居然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和思维,能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认可工匠们的付出、劳作、贡献。
工匠、百姓乃是一个国家的根、一个国家兴衰的本。
这些话简直说的不要太过于深刻、动人了。
想着,朱高煦脸上满是激动之意,双眸之中尽是亮光,言语略显有些局促,疑惑问道:
“爹”
“既然这些事情,你和太祖皇帝都知道这些问题,为何”
“为何不想着去改变对吗?”
说着,‘哎’朱棣不由自主的响起一声长叹,言语之中尽是无奈之意,出声道:
“改变?变革?”
“谁人不想?谁人不愿意?谁不想不受钳制、国富民强?”
“最远变革开始,因属始皇帝、那时杀了多少人?改变了吗?”
“就近企图变革,改制的则是太祖皇帝,亦是不声不响杀的他们胆寒、惧怕、恐惧、结果呢?改变了吗?”
“如今的天下手握大权的人依旧是谁?”
“难道不也都是儒生吗?”
如此言语,可谓是情真意切,以古论今。
可谓是实实在在让朱高煦,感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永乐大帝,感受到老头子真正的智慧、眼光、睿智,对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一时之间两父子双眸彼此看向彼此、四目相对,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两道厚重的呼吸之声响彻整个大殿。
‘呼’
过了许久之后,朱高煦慢慢将飘远的思绪给收敛了回来,半眯着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之意,沉声道:
“既然变革如此艰辛,又几乎不可完成之事。”
“为何.爹你要让我去做呢?”
听了这话,朱棣半眯着双眸沉思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不可置否的自嘲的笑了笑,道:
“身为王爷、以及造反之时,我都未曾想过自己能够坐上这个位置。”
“但最后我不也坐上来了吗?”
“为何?”
“因为我有这个念想.敢于尝试、去搏一番。”
“就如同得到这个位置,万一成功了呢?”
虽未正面回答,不过言语却阐明了他的想法与意图。
朱高煦一怔,定神看向朱棣良久,幽幽开口问道:
“爹”
“这些事情,老大从始至终都知道,都明白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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