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太和殿。
今日乃是,朱高煦前去处理西江之地,一个多月未临朝,至返回朝堂以来的第一场朝会。
夏元吉、杨荣、杨士奇等朝廷巨头重臣,率领着一众京中朝堂上,大大小小的官员参加此次朝会。
浩浩荡荡的朝中官员,依次列队有序的杵立在属于自己相应职位的位置上。
虽此举朝会,现场显得庄严肃穆。
但依旧有着三三两两相熟的百官,与自己相熟的同僚,不时窃窃私语,聊着各种家常或者最近朝堂、民间发生的各种趣事。
却无一人探讨,关于朱高煦西江之下,所做的那些事情。
像是对此,忌讳颇深。
与往日,一众群臣汇聚,三三两两时不时上奏,抨击朱高煦之事,争论的面红耳赤形象,判若两人,完全就是鲜明的两副面孔,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杵立于最前方,低垂着脑袋的朱高炽,感受着朝堂上一众群臣,今日朝堂上的变化。
致使,朱高炽不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面色中神情不由得变了变,陷入了沉思,心中亦是不自觉嘀咕了起来:
“什么情况?”
“这些个混蛋,怎么回事?”
“今日与以往,怎么判若两人了?”
“一个个为何变的如此老实,往日朝堂上都是聊天,商量如何抨击老二西江之事,今日却是绝口不提,究竟是在闹那样?”
“难道西江之地,所发生的事情详细,走露了风声?”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自觉的环视了众人一圈,想要从态度转变的一众朝臣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随着在一个个人身上扫过,将一众群臣的神情、面色尽收于眼底。
朱高炽的脸色不由自主得变了变,神情不由得变的阴沉了起来,心中忍不住咒骂:
“混账东西。”
“我还以为一个个人都学乖了,或者说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从而变的老实了起来。”
“看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这些个混蛋,这是给他玩一手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些个混蛋,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一个个心里全都憋着坏,全都养精蓄锐卯足了劲,等待着老二出来才发难呢!”
想到这里,知道眼下群臣的打算和老二的打算。
朱高炽不自觉的在心中,给这些个混蛋默哀了一遍。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昨日朱高煦直接了当的给他摊牌,给他看的那些个东西,以及说的那些个言语。
这妥妥的就是老二挖好了陷阱,给这些人准备好了埋骨之地,就等着他们跳,看他们谁跳的快,跳的欢了。
然后直接甩出证据,给这些个混蛋一记绝杀。
其实对于这样的事情,朱高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不是没想过,要不要给自己手下的人提提醒之类。
何耐。
他虽想冒风险提醒,可哪知道自己手下的人回来汇报。
自己东宫外,出现了不少新面孔。
就这样情况,发生这样的事情,朱高炽也不是傻子,摆明了老二那混蛋故意这样搞。
摆明了告诉他适可而止,让他最好别做过线举动。
如此情况摆在眼前,搞得朱高炽最后也不得不歇菜,不得不压下铤而走险的举动。
毕竟谁叫他大义凛然的话都说出去了呢?
说一套做一套虽没任何问题。
但前提是你别被别人抓到把柄。
一旦抓到了把柄,可就不好玩了,谁都不好过,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且就长远的利益来看,他现如今的处境,也不适合为这样的几个小鱼小虾,给朱高煦两个撕破脸皮。
付出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再说了.老头子虽不在朝堂,可不代表朝堂中就没老头子的眼线。
一旦他因此事,做的太过,让老二那混蛋抓到了把柄,撂挑子不履行之前老头子,交给他的任务,不对‘程朱理学’动手,届时将一切的罪过推到他身上,反将他一军的话。
老头子转而让他去处理,去办那件事情。
那他才真的要麻瓜了。
就在朱高炽思绪万千之际。
于其后方不远处的杨士奇和杨荣二人,亦是不由自主的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直直的盯着太子爷那肥胖背影看了良久,之后彼此看向彼此。
而后,杨荣极力的压低声音,面色凝重轻声低语问道:
“士奇。”
“今日朝堂之上,于汉王此次西江之地,所办的事情。”
“你这边怎么看?”
说话的同时,他嘴角冲着太子爷的位置努了努嘴,继续道:
“那位爷,可否有交代?”
“或者说对此,可否有定论?”
听着问话,杨士奇捋了捋下巴下的胡须,冲其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极力的压低声音,回复道:
“不知。”
“事态不明朗。”
“两位爷于昨日见了一面,而后两者都是足不出户,未接见过任何一人。”
“亦未有半分别的消息、指示传出来。”
“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双眸顷刻间变的无比深邃起来,话锋突然一转,沉声继续道:
“昨夜我曾派人,以给太孙殿下送糕点的名义,亦被挡了回来。”
“东西未能入府邸。”
“所以.今日之事。”
“甭管别人如何闹腾,我们最好静观其变,让他们先行冲锋。”
“待事态稍微明朗,我等再借机插手亦不算迟。”
如此答复。
杨荣闻言不由挑了挑眉,神情徒然变的无比凝重,低垂着的脑袋不由自主猛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杨士奇,瞳孔底部一丝错愕之意一闪而过,心中亦是徒然一惊。
什么情况?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甘愿未太子爷赴汤蹈火的杨士奇吗?
如此好抨击汉王的机会,且之前也时不时拱火,弹劾的杨士奇今日却是歇菜了?
居然选择了虚以委蛇,静观其变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徒然转性了?
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隐情,或者杨士奇收到了来自于太子爷什么暗示不成?
想到这里,杨荣作势正欲出言,想要问问、深究其间缘由。
不过待见到对方在回答完他最后一句话后,就不自觉选择了闭目养神,宛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致使,杨荣也不得不,将心中疑惑给强压了下来,讪讪冉冉的选择了闭嘴。
而站在一旁的杨士奇,自然而然也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老伙计略显有些幽怨的目光,对此他也只能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有些事情,也只不过是他心中因某些缘由,从而产生的隐隐不安。
在无百分之百确定的情况,他自然而然不敢乱言半分。
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沉默。
不过
他心中也清楚,杨荣不是傻子。
肯定能够品味出他话中某些意思。
但至于其如何选择,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了。
不过想来其不是傻子,应该不会硬着头皮瞎胡来,多少心中会有些许顾虑,遇事会迟疑多想上半分。
此乃,已经足以。
恰在这时。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鸣鞭声音响起。
原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百官,待听到此熟悉的声音之时,一个个顿时脸上神情瞬间一敛,取而代之的则是脸郑重,即刻收声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随着一阵清脆的礼乐声灌入。
朱高煦的身影,亦是不紧不慢走了进来,缓缓的登上高台,端坐于龙椅旁的一个太师椅上。
太和殿内,百官肃立。
“臣等.”
“参见汉王爷!”
端坐于太师椅上的朱高煦,半眯着双眸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下方一众佝偻着身子,低垂着脑袋行礼的一众朝廷重臣,微微上扬的嘴角处一丝耐人询问的冷笑一闪而过。
“诸位爱卿免礼。”
收到口谕。
一众躬身行礼的百官,收身肃立站立于一旁。
而后。
一行人与朱高煦彼此四目相对,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太和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气氛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中,变得压抑了起来。
“呼”
就这般,过了许久之后。
端坐于太师椅上的朱高煦收回了巡视的目光,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率先出言打破了沉寂的太和殿内气氛,道:
“本王离开朝堂,离开应天府。”
“时至今日,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二十八日了。”
“于昨日傍晚才得以回应天府邸,舟车劳顿、疲惫不堪,对于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大大小小事物,知之甚少。”
“诸位于这二十八日内,所呈递的奏章,本王也未来得及看和批示。”
“索性.咱们大家都洒脱一些。”
“于本王离开这二十八日以来,朝中尔等所呈递的奏章,太子爷未批示或者未拿定主意的事情。”
“咱们今日朝堂,索性就将这些个事情给拿出来好生的议一议。”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杵立于下方的一众群臣,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
得勒。
这位爷可真的是够洒脱的。
刚刚回来,奏章不看就直接开朝会。
直接让大伙现场议事。
不过
按照正常情况,这般举动,本来是应该有不少大臣应该出言反对的,毕竟与正常步骤和某些制度不符。
但一想到眼前这位爷奏章未看。
保不准。
对于他们这些人对其弹劾,以及某些事情的严重性还知之甚少。
此间处事倒是于他们这些人有利。
在这位爷未提前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难的话,可打眼前这位爷一个措手不及。
为此。
朝堂下一众群臣彼此对望了彼此一眼,都读懂了彼此言下之意。
而后,众人也就未出言反对,冲着朱高煦拱了拱手:
“臣等无任何异议。”
“一切全凭汉王爷择定就好。”
一时之间。
各怀鬼胎的两方人马,罕见的瞬间达成了共识。
致使,整个太和殿内的气氛变的更加诡异了起来。
而后。
不得不承认。
这些个文臣,沉得住气。
一个个将这些个时日朝中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事无巨细的向朱高煦一一的阐述,而后一众在某些事情上,该争论也是一件件一样样的不落。
能决定的事情,拍板决定。
那些个还有待商议的事情,则该如何商议,或者是延后的还是依旧延后,或者说以快马加鞭的形式,最快速度告知远在北方的永乐大帝拿主意。
就这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不知不觉间,已然从上朝议事至今,已然一个时辰过去了。
该说的事情,也已然处理的差不多了。
见此情况,端坐于太师椅上的朱高煦,见着台下收声的群臣,沉声道:
“诸位爱卿。”
“这些时日所堆积的事情,已然有了决断。”
“不知诸位可还有事情上奏?”
“若无别事,时候也不早了。”
“就退朝吧!”
“诸位也好将刚才落实的事情推行下去,那些未落实的事情,该做的准备也提上日程。”
言罢。
朱高煦半眯着双眸,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下的人。
而后,作势一副就要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往后方而去的模样。
听了这话。
见其这副模样,顷刻间台下群臣,不由得彼此对望了彼此一眼,群臣中情绪也在这一刻,变的躁动了起来。
“汉王爷请稍后。”
“微臣有要事启奏。”
恰在这时。
肃立整齐的百官队列中,一道人影从队列中直接一个跨步走了出来,冲着台上的朱高煦拱了拱手行礼道。
此言一出。
全场瞬间肃立,所有人身形突然一震,目光皆是汇聚于那人身上。
场中的气氛,亦是因此人的站出来,变的无比的诡异了起来。
与方才的君臣一家亲的模样,呈现出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来。
“呵呵呵”
“终于是忍不住了?”
见此情形,朱高煦心中不禁一声冷笑,不过却未有半分表露,宛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面色中带着一丝惊讶之意,看向杵立于朝堂中央的那道身影上。
而,其作势要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的身子,此间动作也是瞬间收敛,紧紧握着太师椅上撑着的双手,不紧不慢的放了下去,出言问道:
“喔?”
“还有何事启奏?”
“说来听听!!”(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