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府邸。
孔公鉴的目光不时看向东宫方向,又看了看汉王府邸方向。
“太子殿下,你也是胡涂啊!”
“咱都不知道,尔究竟是什么意思,居然在此事上,任由汉王胡闹,尔居然只在一旁看着,没有任何的表示,更没有出言有任何的反对,还是此乃,本就是你与汉王两人早就商议好了的事情。”
“不经科举,不经吏部选拔官吏,就直接任命官吏和官职,且还不选用天下学子,而是改用墨家这些个失败者,阴沟里的臭老鼠上来管辖任职,还美其名曰墨家与工部有着天然的相近,有着天然的好处在里面,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知整个朝堂上的官员任命、任职,牵扯到整个天下所有人学子、求学者、读书人的利益在里面,贸然一下免职工部几十名官吏职位不说,还直接让没有任何选拔和对科举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的墨家人上位。”
“几十个位置啊!”
“做出如此大的改变,让这天下的读书人如何看待眼前的这个问题,动了天下读书人这么大的一块利益蛋糕,不取任何的读书人,这天下的读书人的反噬,你们确定自己能够承受的住吗?”
“真以为让朝堂上的所有人文武百官,所有的人都联名签了举荐书和按手印,就真的能够堵住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
“简直想法不要太过天真”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天下读书人能够愿意吗?”
“真是好大的狗蛋,连太祖皇帝朱元璋那个泥腿子,都不敢做的事情,就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做出这等有违伦理的事情来,简直是自寻死路,我看最后你们两个怎么收场,怎么面对天下的众多读书人。”
“哈哈哈”
孔公鉴心里想着,不禁暗暗腹诽,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厉笑容。
今日朝堂,虽孔公鉴不曾参与,不曾有上朝但不代表他是傻子,不代表没人告诉他眼下于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当然孔公鉴也不是傻子,自然闭着眼睛能够猜到,下朝之后某些人向他传递这些个消息是什么样的目的。
不外乎,就两个字,利益。
但于眼下发生的事情,不知晓他当然可以权当看不到,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如今知晓了,他身为衍圣公,乃是圣人门第领袖,更是天下读书人尊崇的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眼下的事情发生,或者说静静任由其发展。
毕竟此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不仅仅是动了朝堂上某些人的利益,更是从某些角度上来,直接撼动了他孔家的利益。
太子和汉王悍然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直接拉墨家的人入朝为官,一下就占据几十个官吏职位,此番举动太过于匪夷所思,更太过于耐人寻味了。
虽不知道两人究竟最后的目的为什么,但势必不仅仅是因为工部这么多年毫无作为,想要借此改变那么简单。
为此。
他这个衍圣公不得不居安思危,再说了
相较于墨家来说,没有人能够比他这个孔家传人,更加了解墨家的人存在了。
别看墨家近这些个朝代上,没有了任何声响,也没有任何人于朝堂上任职,但要知道孔家以往的老祖宗,可是和墨家的矩子有过交手,虽最后以孔家胜利、墨家退出历史、退出朝堂,终结了彼此之间的争斗。
以及孔公鉴虽言语中,对于墨家有着诸多的不屑,但真实的内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啊!
毕竟墨家的人,可是一群真正的有着大本事的人,真正墨家的落败原因,也并非墨家学说不如孔家,只不过君王更喜欢孔家,以君王为了更好的奴役百姓,所以选择了孔家。
墨家的学说并不能够够好帮助君王,达到这样的效果,当然也可以说墨家的人,不愿意那样去做,不愿意违背自己学说存在的真正意义,而去改变某些东西,不然的话,当初孔家与墨家的学说斗争,谁胜谁负还真的不一定呢!!
也正是如此。
孔公鉴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明知道别人传递消息者,于此居心不良,他也不得不要于中间横插一杠子,横插一手的真正原因所在。
毕竟孔家乃是孔圣人的后代。
千年以来,历朝历代的君王,他们都是以独尊儒术。
于此事上,孔家作为圣人的后代,自然而然于这些个事情的背后,攥取了不为人知的多少利益和权力,孔公鉴自然不愿意,看到祖上努力了千年汇聚而成的基业,真的因眼前的事情,毁于他自己的手中,真要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为当今衍圣公,为孔家的领袖,于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下去面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老爷!”
就在这时,衍圣公府邸管家,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走了进来。
正端坐于正厅,半眯着双眸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的孔公鉴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躬着身子行礼的管家,问道:“发生了何事?”
管家躬了躬身子,恭敬无比回道:
“刚刚传来消息,咱们之前鼓动的学子。”
“今日于大街上,拦住了前去工部任职的五名墨家官吏,彼此之间发生了些许口角。”
“最后矛盾激化演变成了斗殴,翰林院的学子将拦住的五名墨家官吏,给狠狠的揍了一顿。”
“不过不知是某些人下手太重的原因,还是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有某些贼子企图于中间浑水摸鱼,导致有三人当场死亡,另外两人受了重伤,现如今正在救治,参与殴打的翰林院学子,一个不留的全部被锦衣卫给直接拿下诏狱。”
说到这里,管家顿了顿,面色骤然变的郑重无比,略显有些许紧张,继续道:
“那些个被拿下锦衣卫诏狱的学子,老奴担心某些人会不会把,老爷您给拉出来”
“会因此事,将老爷给牵扯进去。”
“您看我们需不需要”
后面的话没有再多言,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老管家是什么意思,准备找机会先行将某些学子给灭口!!
此言出,孔公鉴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半眯着的双眸猛然睁开,恶狠狠的瞪了躬着身子的老管家一眼,呵斥道:
“混账,说什么屁话呢?”
“将你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我赶紧收起来。”
“灭口?”
“也亏你想的出来,这不妥妥的找死吗?”
“将我给牵扯进去?”
“不过就言语鼓动几句罢了,又没有书信,也没有任何纸质证据,就算那些个混蛋将我的名字说出来又能够怎么呢?”
“且那些人,连我的府上都从来没有来过……”
“又如何能够证明,乃是真正的是我参与其中?”
“所以…完全就不用有丝毫的担心,更不用做某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真要是胡乱插手…”
“届时才真的有可能,把咱们这些人给牵扯进去,再说了…”
“明知道他们那些人被锦衣卫直接拿下的诏狱,肯定是关押在锦衣卫诏狱。”
“尔可知道锦衣卫诏狱是什么地方?”
“想要去锦衣卫诏狱搞事情?”
“你这是有几条命够去填的?”
“此事,不用尔操心,该如何做,我的心里有数,不要过多插手,给我在这中间添乱!”
说着,说着,衍圣公孔公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眉沉吟了片刻,问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东宫、汉王府邸,这两个地方是什么反应?”
“可有着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
听了这话,老管家定了定神,躬身恭敬的回道:
“回老爷!”
“太子殿下和汉王爷两人,在知道此消息后,于汉王府邸商议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往锦衣卫诏狱。”
“不过在出诏狱之后,明显能够感觉汉王心情很是不错,太子殿下则比较沉闷,面色中能够看出,诸多愤怒和不满。”
“想来诏狱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令太子殿下不满的事情。”
“且这些事情,还很有可能是那些个被缉拿的学子造成的。”
此言出。
孔公鉴不禁眉头皱的更紧了,太子和汉王两人都去了诏狱,而那些个被锦衣卫缉拿的翰林院学子,都这会了没有任何一人被直接放出来。
此举就着实有些让人想不到,也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这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说,这些个被抓捕的翰林院学子,太子和汉王两人是打算将所有人都给直接治罪不成吗?
法不责众啊!
治这么多学子的罪
胆子是真的不小,手段不可谓不狠。
想着,想着,孔公鉴的嘴角不禁扬起的更高了起来,原本阴沉的面容,也慢慢的舒缓开来,眉宇间露出淡淡耐人寻味的笑容,低声喃喃:
“有意思有意思”
“不怕你们不这样做,就怕你们什么都不做。”
“咱倒是希望,太子殿下和汉王爷你们能够更狠一些,如此此局才愈发的有意思不是?”
“不然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与此同时。
出了诏狱的朱高炽和朱高煦两人并肩站在锦衣卫诏狱门口的台阶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跟随在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亦是老老实实的静候在一旁。
过了许久之后,朱高炽扭头看向一旁的汉王朱高煦,冷声道:
“老二”
“你说这些个学子,做出眼下违逆之举,就是乃自己的行为,还是说背后有着某些人的挑唆导致?”
朱高煦闻言愣了一下,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转而看向一旁的纪纲,冲其颌了颌首,问道:
“纪大人”
“你这还愣着做什么?”
“没听见太子爷在问话吗?”
“此事,咱和太子爷两人,可是将此问题交由你处置,现如今发生眼下的事情,你身为此事的主事人,是不是该给我们两个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
纪纲身形猛然一震,蹙眉沉吟思索了片刻,定了定神躬身恭敬行礼道:
“回太子殿下,汉王爷。”
“此间,事情至下朝之后,朝中的参与举荐的大臣都在我们的监视中,都没有任何一人以此事召见任何翰林院学子,至于传递消息的话,倒也有人传递过消息,不过消息的流向乃是衍圣公孔公鉴。”
“则其他的,消息没有流向过别的任何人。”
“所以”
“微臣怀疑,此事很有可能乃是衍圣公孔公鉴,在背后搞鬼,能够鼓动这么多学子,整个朝堂上上下下,除去某些位高权重的人,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本事,毕竟他头顶着圣人子孙的名头在。”
“乃是天下读书人,极为尊崇,推崇的人物。”
衍圣公?
孔公鉴?
“呵呵……”朱高煦一声轻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处浮现一丝耐人寻味之意,低声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此事肯定这混蛋会插手于中间,看来此事倒是与本王所猜想的差别不大。”
“就是不知道,他这……难道不怕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枪吗?”
“还是说…他真的以为自己有恃无恐,以为咱们那他这个盯着圣人子孙的人,没有任何的办法。”
说着,说着,朱高煦看向一旁的太子爷,笑呵呵的问道:
“老大,对于眼前的事情,你怎么看?”
“有什么样的打算?”
“孔公鉴这老东西,居然敢伸手,想要借此冲锋陷阵。”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他长长记性?”
“让他于此事上老实点?”
听了这话,感受到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朱高炽蹙眉沉吟了片刻,回望了过去,言语中带着些许不确定,问道:
“老二……”
“你与这老家伙打交道的时候不多,我倒是与这老东西打过很多次交道,这就妥妥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想要这老东西老实,怕不是容易的事情。”
“老二…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