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山的存在悠久于有百年古都之称的河西,听老一辈的人说,闲云深山里有世外高人,所以得名于闲云。
毕竟,闲云野鹤不是吗?
而为什么要说深山里,而不是高山上呢。
因为闲云山不只是一座高山,而是群峰汇聚,连成一片,座座高耸入云,从下望上,好似九阕天宫上的天柱。
群峦叠嶂中,那当前的山峰峰腰上的普行寺便不过只是沧海一粟,此也足见整个闲云山是多么的壮阔和雄伟。
若不是普行寺就建在最外面的一座山峰的峰腰上,要不然甭管它有什么得道高僧呢,那也是没人愿意去的。
毕竟,爬山不易。
爬几座山,更不易。
而对于苏纺这种,将父母皆葬在一座山峰峰顶上的,那也是前所未闻的了。
当年,抬灵柩的都是高价请的脚力好的壮汉,还多请好些个轮换着上,才将两抬灵柩都顺利的送上了山呢。
当时许多人对此,都是嗤之以鼻甚至嘲笑的,都当苏纺一夜之间丧失双亲脑子坏了。
苏纺外家那一堆亲戚,亦是如此,当时有找不到金银的愤怒及苏纺的反抗在先,没少指着苏纺鼻子骂她疯了。
可苏纺态度坚持,终是将父母葬上了山。
也因此,这么些年,没有一个亲人上去祭拜过。
出了门子的大姨奶奶的姑娘谢蔻,倒是头一个呢。
马车到了山脚,就无法通行了,苏纺下了车,回头瞧了瞧一身素净的谢蔻,微微笑了笑。
不管是为了什么,能跟着上山,自也是不同的。
那梁家的车夫自不会跟着上山,作为此行唯一的壮劳力,贺琛便承包了一个大背篓。
从小吃过唯一的苦也就是在冰地雪地里练功的贺琛背篓甫一上身,差点没往前扑倒了去。
堪堪稳住身形,贺琛用双手牢牢抓住背细,这才觉得适应了些。
谢蔻瞧着贺琛这番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啐了苏纺一口,人家堂堂世家公子,竟给你这小小的平民女子做苦力,真是好不要脸!
贺公子也是,好好的大家公子不做,干甚来做这个低贱的车夫,且给谁做不好,非得给这个苏纺做。
听说是因为是那个丫鬟辛夷的师弟,有那丫鬟的拜托才做的这车夫,谢蔻不由又冷冷的不露痕迹的睨了一旁只提了个小篮筐的辛夷。
这个丫鬟才提这么点东西,竟叫贺公子背那么重。
辛夷似有所感,遥遥望了过来,似笑非笑道:“表姑娘,你那丫鬟瘦不拉几的,要不要将那篮子给我师弟帮忙提着?”
谢蔻闻言,忙笑道:“不用,就这么点东西,她提得!”
说罢却扭头飞快瞪了那满脸皆是退缩之意提着个小小地篮子就缩着背的丫鬟。
那丫鬟忙打直了背,低低垂着头,不敢再抬起来。
辛夷提着篮子走在最前边开路,一行六人便开始了漫漫地登山之路。
空中飘着小雪,虽一时间不至于将山路变得泥泞,但山路陡峭,委实有些不好走。
没遭过这份罪地谢蔻才刚爬过一个小山坡地高度,就已经摔了一跤,
望着漂漂亮亮精细的衣裳上满是泥土腐叶的脏污,谢蔻有些欲哭无泪。
走在最前边的辛夷回头瞧见,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掩在雾霾里,倒是没叫谢蔻看见和听见,不然更得恼羞成怒了。
已经走这条路走了无数遍的苏纺早已习以为常,脚下走的颇平稳,也不觉得累,见谢蔻摔了一跤站在原地踌躇,她不由出声道:“趁现在还在山脚,表妹不如先回城去吧,要到山顶,且有得爬呢。”
谢蔻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山头,又偷偷瞥了瞥本来走在她后边因她摔了一跤已经越过她站在前边去了的贺琛,微微瘪了瘪嘴。
须臾,她咬了咬牙,摇了头,“不用,我能行!”
说罢,迫使自己不去在意已经脏了的衣裙,提了裙摆继续往前走。
经过贺琛身旁时,又不小心踩滑了,身子往后就要仰倒,幸亏贺琛出手及时,拉了她一把,才使她幸免再次摔在地上的命运。
站稳后的谢蔻脸陡然红了,心下喜悦,柔柔的冲贺琛露出一个娇柔的微笑,“多谢贺公子拉我一把。”
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就是麻烦。
贺琛拧了拧眉,到底因这小姑娘摔到了还不放弃心中有些高看两眼,也不计较早晨她笑他摔了个仰面朝天的糗事了。
想了想,取出靴子里别着的匕首,去一旁截了跟大概有两根手指粗的树枝干,砍掉碍事的小枝丫,然后递给谢蔻,“拄着走吧。”
一旁的寻青瑛冷眼瞧着,有些莫名的睨了谢蔻一眼。
谢蔻心下暗喜,想着这般果然有用,贺公子竟主动关心她了。
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感激的谢过,才接了过来,拄着走了两步,回头冲贺琛嫣然一笑。
“贺公子,这个真好用,多谢了!”
贺琛差点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嫌弃的移开了眼,笑得跟朵菊花似得。
女孩子什么的,还是敬谢不敏的好。
想着自家老娘给他安排的一大堆相看的姑娘,什么样的都有,贺琛不禁抖了抖脸。
许是这树枝做的拄拐挺好用,谢蔻后面尽管磕磕绊绊,但好歹也没再摔了。
等一行人将将就就的终于都攀上了山顶,只瞧得后边那座山山腰上的寺庙炊烟袅袅,竟已经快晌午了。
苏纺上次来还是上年清明节的时候,离此时已经有大半年,墓前枯叶堆积,杂草丛生,无处下脚。
同每一次刚来的时候一样,苏纺麻溜的挽了袖子,从贺琛放下来的背篓里取出锄具,开始清理杂草,辛夷也拿了铁楸将墓前的枯叶腐泥混杂都统统铲走。
贺琛没做过这些活儿,一时看着也不知道该做哪头。
正粉唇微张喘着粗气的谢蔻顾不得双腿的酸痛,自丫鬟的篮筐里取出水囊,走向贺琛,将水囊往前一递,道:“贺公子,口渴了吧?这是干净的水囊,你解解渴吧。”
正琢磨着是帮着苏纺锄草还是和辛夷一起铲腐泥的贺琛一愣,看了看那水囊,以及他闻到了这姑娘因出了汗而散发出来的浓重刺鼻的花香,他忙跳出几步远,摆手道:“我这里有,你自己喝吧。”
谢蔻心下有些不悦,但到底没表现出来,只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公子既有,那就算了。”
同样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寻青瑛瞧见这一幕,从挎的篮子里取出水囊,走过去递给贺琛,“九师弟,喝吧。”
贺琛顺手接过,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谢蔻见了,不由看了寻青瑛一眼,却正瞧见她笑望着自己,那眼底好似有丝讥讽?
九师弟?这女子也是贺公子的师姐?
贺公子这是拜得什么师门,净是些讨人厌的师姐。
喝过水的贺琛上前想接过苏纺手里的锄具,却被苏纺给躲了开,“不用你来,去一边歇会儿吧。”
贺琛挠了挠头,见辛夷正冲他挤眉弄眼,便顺话去一边找了块稍大的怪石坐下了。
寻青瑛见状,便也坐去了一边,边歇息边四下观望。
足有七八座大大小小高低不同的山峰相互依偎着,其中却当属他们此刻所在的这座山峰最挺拔,她坐这块,正好能将周围几个山峰都一览无余。
这些个高矮间次的山峰呈一个环抱的姿态将这座山峰给拥立在中间,好似众星拱月一般。
看着看着,寻青瑛就不自禁的皱了皱眉。
她好像觉得这一幅画面有些熟悉。
想到几年前,那当着她面被烧化掉的羊皮卷,寻青瑛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兔毛披肩。
苏纺和辛夷收拾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将墓前都打扫的平整干净,苏纺亲自动手,把祭祀的瓜果点心一一摆放在墓前。
供了香烛后苏纺便在合葬的墓前跪了下来,将纸钱一张一张丢进铜盆里由大火收进转给已逝的亲人。
再举了酒杯,先后两杯倒入了黄土里,苏纺无声说了句娘亲生辰快乐。
谢蔻自不会忘了此行打着的由头,跟着上前来将准备好的一应纸钱香烛都烧了供了,作上三个揖,嘴里同时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语,诸如自我介绍念着姨母之类的,然后还红了眼眶,差点哭起坟来了,俱是一个有孝心的侄女后辈的模样。
弄得贺琛三人不由都纷纷侧目看去。
这般有孝心,常常念着亲切的姨母,早干嘛去了?
这墓都在这里十年了,又不是不知道。
谢蔻打着的便是给贺公子留个孝顺心善的好印象,然后顺便借着这厢同苏纺示好,然后可以时常进出阎罗堂,随时接触贺公子的主意。
可惜待她拭着眼角退回原地的时候,却发现贺琛看也未看她,只自顾自的跟着辛夷两个上前作揖去了,半个欣赏看好的眼神都没给她。
长得漂亮又心善还孝顺的姑娘,试问哪个男子不喜欢?
这厮绝对是个木头啊。
谢蔻气极之余不由在心里安慰自己,木头也有木头的好处,说明他还不曾有通房侍妾之类的?这样一来,要是喜欢上了她,她很容易就能将他牢牢的抓在手心,叫他从此以后都满心眼里都只有她了。
谢蔻在心里这般想着,突然听得身后丫鬟的一声惊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