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桌本就受大家关注,梁有贞声音也不小,众人听见这番话,都不由暗自稀奇。
这话里话外影射的可都是这位苏阎罗啊!
想起一起陈年往事的夫人太太们,都默默地瞥向了苏纺,想看她如何反应,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嘛?
俞氏却好像很诧异,看向梁有贞,好笑道:“陈二太太说得这是什么话?为医者,向来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怎么会见死不救呢?这世上,哪会有如此心硬之人?”
见州牧夫人竟接她的话,说得还这般合她心意,梁有贞心下简直不要太欢喜,忙同俞氏聊了起来,“怎么会没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世上啊,多得是冷心肠的人,州牧夫人是没有见过罢了,你若亲身体会过,才知道这种人有多么令人发指呢。”
“呵呵,二表嫂说话阴阳怪气的,遇到的人也有些奇怪呢。”佟夫人语气淡淡的出了声,“你说的这种大夫,怎么我就不曾遇到过?偏生你就遇到了呢?”
这人啊,还是不要老在别人身上挑毛病才是,也不想想看,自己有没有问题。
她阴阳怪气?
大庭广众之下,梁有贞的脸一度青红交错,她看了看佟夫人,又睨了一脸淡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纺,到底是没忍住。
“表弟妹当然没有遇到过,这种令人发指的大夫,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看菜下碟的嘛!依表弟妹的身份,这种大夫,上赶着巴结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之千里呢!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孤女,哪能过得这么恣意呢!”她猛然提了声,将先前在苏纺之后才坐小轿进来和这厢的所有不虞都发作了出来。
这话一出,整个宴厅都寂静了。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盯向了梁有贞,这人莫不是吃错药了吧?一个只能称为太太而不是夫人的妇人,竟在在场好几位夫人面前,如此无状。
是了,好些人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位陈二太太的嫡女,好像刚定给了湖州杨家的嫡出公子呢,是有些可以嚣张得不顾场合的资本?
只是,未免太得意忘形了些,成了亲,都有被退回娘家的姑娘呢,更别说只是定亲,随时都能退亲呢。
佟夫人立马就沉了脸色,虽然她退居在一方小佛堂多年,不问世事,但也不代表她没有脾气。
“陈二表嫂吃多了两杯酒,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想来也撑不到待会观赏烟花了,芸香,替我送送陈二太太,让她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这一言不合就逐客,简直是前所未见呐!更别提,这陈家可是佟太守正儿八经的表亲,陈老夫人乃是佟太守嫡亲的姑母呢,陈家儿媳,佟夫人说送客就送客了?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这个自嫁到河西就不曾露过面的佟夫人,脾性未免也太刚硬了些吧。
芸香立马就应了命令,从佟夫人身后走了出来,到梁有贞身边,福身道:“陈二太太,奴婢送您出府吧。”
这可是半点余地也不留了。
要是她今儿真的就这么起身走了,那她今后在这河西乃至整个鄞州,还有面子可言吗?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她就成了满河西的笑话了!
梁有贞咬紧了后槽牙,看向面无表情的佟夫人,不由缓和了姿态,“多谢表弟妹关心了,我是多吃了两盏酒有些醉人,但到底还能撑得住,辛家五哥儿捣腾出来的新奇烟花,我也想一睹风采呢!”
这话音落下好半晌,那低头喝了一口茶的佟夫人才缓缓点头,“二表嫂既想赏烟花,那便留下就是,只是,可别再吃酒了,待会醉倒在此,可就贻笑大方了。”
梁有贞囫囵应了,转而就默默拿起筷子夹起菜来,却到底被周遭打量过来的视线弄得有些如坐针毡,她不能走,但也要找回场子才是!
过了须臾,她复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向苏纺,柔声道:“纺儿,初一那天回梁府,姨母给你提得那门亲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怎么又提起苏纺的亲事了?这画风转得太快,众人都有些佩服这位陈二太太了,但到底也好奇,她提得是哪般亲事,毕竟,这位苏阎罗,今年可就虚岁二十一了,还云英未嫁呢!
前些日子不是都在传,她带回两个男人,私相授受吗?
到底是谁家的儿郎,中意这位苏阎罗,想求娶回去?
亲事?
苏纺眨了眨眼睛,到底不敢低估这位三姨母的脸皮,难道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提的与人做继室接手一大堆继子继女的亲事拿出来细说?
这不是她的风格啊!
默默看了看那位陈三太太许氏,苏纺抿紧了唇,一时没有接话。
“怎么,这么多天了,纺儿还没有想清楚吗?这可是极好的亲事,纺儿可要好生考虑啊!”梁有贞语气有些苦口婆心。
说罢,转头就望向佟夫人,“表弟妹既叫纺儿一声苏妹妹,想来关系亲近,可得好好帮我劝一劝她啊!为着纺儿的终身大事,想到我那早逝的二姐,我可是忧心如焚呐!”
苏纺同外家之间那些事,佟夫人早有耳闻,再加上梁有贞刚才那态度,佟夫人一点也不相信她会为苏纺的亲事而忧心如焚呢!
但见她这般作态,到底有些好奇,是什么亲事她敢拿到这个明面上来说?还叫她帮着劝?
“哦?不知二表嫂替我苏妹妹提得哪家的儿郎?不如说出来,我好帮我苏妹妹好好参谋参谋。”
这句句不离“我苏妹妹”,摆明了对苏纺的维护,梁有贞心下冷笑,面上却一派和气,“说起这儿郎,大家伙都熟,便是我周家舅舅的孙子周长泓。”
是淮西府的周家,那个如今世袭了军职七品百户长的有为儿郎啊。
知道的夫人太太不由都暗暗点了点头,周家虽说门第不是太高,但胜在人口简单,听说那周长泓长得是相貌堂堂,且为人正直,是个很不错的儿郎呢!
这般一说,还觉得极是配得上这位苏阎罗呢,倒是不知为何这苏阎罗久没有答音,难道不满意这门亲事?
父母双亡,又整天抛头露面不顾男女大防,年以二十还未嫁出去的姑娘,有这么一门好亲事落在头上,理应是欢欢喜喜的点头答应,迫不及待才是啊。
佟夫人不太清楚这个周长泓,但早就打听清楚了河西这些望族根深交错的姻亲关系网的常嬷嬷附耳一说,她就心中有数了。
虽然她也觉得这个周长泓前途无量,挺是不错,但既然苏纺不应,自然有她的道理,见众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苏纺,佟夫人随即笑问道:“苏妹妹,可是不中意这位周家公子?”
说罢,不等答又接着道:“这也没什么,终身大事,理应慎之又慎,这个不成咱们再看下一个就是,不急,不知我那皮猴儿一般的五侄儿,苏妹妹可想考虑考虑?”
辛家嫡出的辛五公子?
众人皆惊,那可是如今的辛家家主的嫡子,这样的贵胄,配给苏纺一个小小的孤女?未免太可笑了吧!
这苏纺,配得上吗?
可众人看着佟夫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是怎么也想不通就是了。
就是俞氏,眸光在这一瞬都有些晦暗不明了。
这个娇娘,数年不见,真的变了啊。
那辛五公子,她可是极为中意,想着说给她的女儿的,还指望这次见了娇娘想叫她帮着说和呢,可娇娘竟想说给这个苏纺?没吃错药吧!
唯一一个明白佟夫人确实是在说笑的苏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先回了佟夫人,“我也觉得终身大事该慎之又慎,急不来,我也不急。”
说罢,才看向脸色不太好却强自微笑的梁有贞,诧异道:“怎么三姨母竟是提的周舅舅家的表兄?不是许家四爷?原来是我耳鸣听错了吗?”
许家四爷?
一时间,听了个清清楚楚的众人目光都汇聚在了坐在一堆的许家几位太太还有陈三太太许氏身上。
被人这么盯着,许家大太太不由着恼,瞪向梁有贞道:“陈二太太,我怎么不知道我婆母几时托你说了媒?”
闻言,众人不由又齐刷刷看向了梁有贞。
梁有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快平静下来,望着苏纺好笑道:“我说得就是我那周家侄儿啊,是纺儿真的听错了吧?我怎么会给你提这么一门亲事?你可是我嫡亲的侄女,我如何会害你?”
她不说这话还好,这般一说,那许大太太更加怒了,“什么叫这么一门亲事?我那四弟一表人才,还配不上你这侄女不成?!”
在听苏纺说了原来提得是那许家四爷之后,佟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一直盯着梁有贞,正等着发作呢。
梁有贞咬了咬牙,为了不两边得罪,只能硬着头皮跟许大太太争了起来,“怎么就配得上了,谁不知道许家四爷的情况呀!只怕哪家姑娘都不愿入这个火坑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看我不掐烂你的嘴!”许大太太登时就怒了,本就与梁有贞坐了个斜对,当即起身就扑向了梁有贞,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她脸蛋一把。
梁有贞吃痛,忙还击过去。
一时间,打架的打架,帮架的帮架,扯架的扯架,整个宴厅都乱了起来。
见梁有贞被抓花了脸,整个妆容首饰全乱了,佟夫人双眼一瞪,又忍下了笑意,不由冲苏纺眨了眨眼。
那意思好似在说,瞧,这人嘴巴不会说话,有得是人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