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寻青瑛想到这句爹爹曾无数次叮咛过的话,默默压下了心中所想,惊异道:“找东西?可我们寻家堡既没有什么厉害的武学秘籍,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奇剑宝刀啊?”
陆锦纶顿时接过话头,蹙眉道:“就算有,可什么样的武学秘籍和神剑神刀能至于要杀了这么多人呢?这般费尽心机,图谋得仅仅就是一本秘籍?一把剑一把刀?”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人命就这般不值钱?
寻青瑛却怕他们再深究下去,忙扬声道:“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但杀了我寻家堡上下是不争的事实!我定会亲手杀了他,替我寻家堡报仇!”
说罢,望向苏纺,恳切道:“苏姑娘,我师姐说您聪明绝顶才智过人,青瑛请求你帮我筹谋,如何才能一击杀了傅南雄那个畜生!”
苏纺深深看了寻青瑛一眼,若她没瞧错,刚才寻青瑛的神色有一瞬的恍然大悟?
显然,她经众人分析,有可能得知了傅南雄真正的意图,却并没有说出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寻青瑛下意识隐瞒的东西,她可以不好奇。
顿了顿,她说道:“要想突破双雄山庄的防范,一举击杀傅南雄,还要全身而退,不是易事。”
寻青瑛一听,立马激动道:“只要能杀了傅南雄,我不要全身而退!就算跟他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苏纺定定的看着她,“只有人活着,才能守护自己的秘密,若人死了,什么秘密都烟消云散了,寻姑娘果真想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吗?”
闻言,寻青瑛面色微微一变,看着苏纺,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苏姑娘,她在说什么?
见小姑娘闭紧了嘴不敢看她,苏纺微微笑了笑,“人活一世,端要只计朝夕,那傅南雄,什么时候杀,怎么杀,总归也要叫他过了这个年了,离下一个新年,且还有整整一年呢,足够了!”
是啊,她等不了十年八年,还等不了这一年吗?
就叫那傅南雄放松了警惕去,方能一举击溃!
寻青瑛跟着笑了笑,抬头望着苏纺,心中莫名多了些好感。
师姐的这个姑娘,果然是个聪明的玲珑人儿。
旁的三人且不知他们暗下有了这么一场交会,只说起过年,辛夷才猛然想到今儿正正是除夕呢。
“平葙,买江米了吗?我想吃蒸年糕了!”她忙问。
年年除夕都要吃的蒸年糕,可万万不能缺席啊!
大家说了这半晌,早该是要吃午食的时辰了,平葙忙起了身,“买了买了,今年特意买了很多江米呢,等先吃了午食,咱们下午就蒸年糕!”
蒸年糕是个力气活,所耗费的时辰也少不了,因此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不是。
平葙早在先前回来时就立马将江米给浸泡上了,这厢吃过午食,沥出来淘洗两遍,之后,便是放入石磨上磨米浆了。
往年这个推石磨的力气活都是辛夷来,这厢有了个陆锦纶这个大男人在,辛夷乐得轻松,只在一旁插着腰指挥着。
得知自己兄长已经去了凤西府,陆锦纶本该赶过去的,但本就赶了这么久的路,疲得不行,且今儿已经是除夕,就干脆过了今日再去好了。
能和辛夷一起过除夕,陆锦纶心里美的不行,被辛夷指挥着一会儿这边转一会儿那边转,丝毫不觉得累。
米浆磨好之后,倒入一口布袋里扎进布口,放在一块石磨盖子下挤压住,直到水分完全挤压干,才将脱了水的粉浆块倒入一方大木盆里,揉成碎块。
之后,再放入杏仁片,碎核桃,以及红枣,搅拌均匀后再放上一些黄糖,接着搅,直至粉浆浑着添头都变得粘稠。
这才放入早就氤氲的蒸笼里,大火蒸上小半个时辰。
年糕还未出锅,老远就闻得到那阵阵清香。
坐在亭子里等的几人时不时扭头去看看厨房里的平葙,显然等的有些迫不及待。
就在几人“嗷嗷待哺”之际,不远处的后门却被人敲响了。
大过年的,谁会往别人家串门?
若是求诊,也不会敲后门呀。
辛夷望了望苏纺,麻溜的起了身,出了凉亭,往门边去。
开了门,就见一袭青色身影挺拔于门外。
呀,是那个温润的优雅少年郎!
她扭头瞥了一眼正往这边看着的自家姑娘,眼睛里满是灼灼光芒。
有猫腻呀有猫腻呀。
她心下嘿嘿一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事?”
门外的封泽微微嗅了嗅从门里蹿出来的清香,亦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某路经此地,恰闻得如此清香,实在流连忘返,不知贵舍在做何物?某可否有荣幸一饱口福?”
可面前这姑娘这双眼睛好像有些眼熟?
大过年的,闻着了香味就要往别人家进?
嗯,大过年家家都是香味,怎么不去别家呢。
辛夷默默挑了挑眉,禀着主人家风度,立马将人给迎了进来。
转身,却收到自家姑娘凉凉的一瞥。
封泽已经从容的到了亭外,冲苏纺笑道:“苏姑娘,是某唐突,多有叨扰了。”
人都进来了,还能撵将出去?
对方又是个谦和有礼的俊郎少年,嗯,实在做不到。
苏纺抿了唇,“来者皆是客,请公子进来吧。”
封泽飞快扫视了一眼亭内,整个亭子里都铺着厚厚的毛绒绒的垫子,一张矮几两端各放了两个炭盆,正散发着暖意,同亭外跑进来的冬风撞在一起,倒说不上是冷还是暖了,却别有一番滋味。
苏纺端坐在左方,对面坐了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旁边廊座上坐了个二十不到的少年。
再加上身边这个姑娘,恰好就是先前在街上遇到的远道而来的堂婶三人行啊。
真是有趣。
他抬脚,上了两步木梯,将小朝靴同样脱在了几双鞋子旁,露出干干净净的袜子来。
见那少年都只坐在廊座上,离中间的矮几稍远,他顿了顿,也径直坐去了廊座,正好在苏纺的右侧。
瞧着清一色的都只着袜子,封泽抖了抖自己的脚趾,颇觉得新鲜。
这河西府的阎罗堂,还真是个特别的存在啊。
苏纺瞧着他如此自在,却也不好奇多出来的辛夷三人,目光微闪。
恰时年糕蒸好了,平葙在厨房里扬声喊了辛夷去,辛夷连亭子也没进就巴巴的跑过去了。
片刻后,辛夷就端着切成方块淋了黄澄澄的桂花蜜的年糕回到了亭中。
那碎核桃和杏仁片以及红枣都蒸透了,浑在年糕里被切得奇形怪状,再裹上清香的桂花蜜,瞧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可那托盘上,数了又数,也只有八块,他们亭子里这五个人,一人都分不到两块。
却听得辛夷清了清嗓子,道:“厨房里平葙还在切呢,咱们去厨房吃吧。”
说着,将托盘放在苏纺面前,猛朝陆锦纶和寻青瑛使眼色。
两人都不是笨人,虽不明白为何,但立马就起了身,麻溜的跟着辛夷往厨房去了。
亭中一时间,便只剩了苏纺和封泽。
深刻会意了辛夷临走之前那诡异的眼神的苏纺:“……”
“公子不是闻香而来吗?现下年糕出锅了,公子快尝尝吧。”
嗯,这语气怎么叫他听出了吃完快走的意思?
封泽默默地起身坐到了苏纺对面,拿起一块年糕咬了一口,细嚼慢咽。
甜糯而不腻,又有着桂花的清香,确实不失为一道好吃食。
是叫年糕吗?以往不曾吃过呢。
这里的人特别,连吃食都这般特别。
苏纺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眼角微抽了抽,还能再嚼得久一点吗?
男人家家的,吃个吃食也太斯文了。
她抬手去拿了一块,一口就塞进了嘴里。
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大小嘛,还偏偏分成三口吃。
这人莫不是想多留一会儿?
有了这个认知的苏纺又悄咪咪的瞥了封泽两眼。
光洁白皙的脸庞,削薄而因吃了热食显得格外红润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浑如刷漆的眉毛,乌黑细致的头发绾着整齐的发髻,插着一支玉簪。
没什么特别,也没多么出众,可多瞧几眼,怎么就觉得格外的有些舒适呢。
苏纺默默移开视线,继续拿了一块年糕喂进嘴里。
那厢正细品其滋味的封泽见苏纺一口一块,很快碟子里就只剩下三块了。
他再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苏纺已经两口吃下了仅剩的两块。
封泽:“……”
“这味年糕某委实中意,可否多吃几块?”
苏纺咀嚼的动作微顿,睨了对面一脸认真的封泽一眼,扬手喊了声平葙。
厨房里,四颗脑袋正凑在门缝里往凉亭里偷瞄,听得苏纺喊,平葙忙应声出去。
片刻后转回来,辛夷忙拉了她,“姑娘叫你做什么?”
“那位公子还想再吃几块年糕,姑娘叫我切几块去。”平葙老实道。
辛夷闻言,转了转眼珠,嘿嘿一笑。
再怎么细嚼慢咽,几块重新呈上来的年糕一块不少的也都吃进了肚子里,封泽立时就听得苏纺道:“天色也不早了,公子既已尝过了美食,就早些归去吧。”
封泽早有准备,多坐了小半个时辰,也不怎么遗憾,毕竟过犹不及啊,当下起身告辞,“某多谢苏姑娘的盛情款待,这便告辞了,另祝姑娘除夕佳安。”
这人还知道是除夕啊。
苏纺微微颔首,静静瞧着封泽出了亭子,穿上了靴子,然后往前一倾,滚进了雪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