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绎扭头看去,见这人正是刚才那抢了他房间的男子,他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当下冷声道:“不知这位兄台何故?你只身一人怎么也住不了两家客栈,两间房吧?”
那男子看上去二十二三岁,比陆锦绎矮了半个头,脚上还穿了双弯勾千层靴,长得黝黑,闻言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兄台别恼,实在是我刚才那间房让给一对小夫妻了,那娘子挺着大肚子,我实在于心不忍他们多走两步去别处找地方住,这不,四下客栈都没有空房了,就只有这里还有两间,眼下天也快黑了,既相遇一场,不如咱们就搭个伙住一间房?”
这人刚才做的出抢他房间的事,能好心让房间给别人?不过刚才他们出来时,好像是看到一对夫妻进了那客栈?
陆锦绎有些狐疑的望了望那男子,遂看向一旁提着个大黑匣子的苏纺,等着她决定。
苏纺抬眼看了看那张黑黝黝的大盘子脸,觉得好似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道:“左右是跟你搭伙住,你自个决定吧。”
陆锦绎想了想,这下着大雪的,都不容易,搭伙就搭伙吧,便也就同意了。
那男子忙拱手道谢,还坚持叫掌柜的收了他那锭银子,让陆锦绎将银子回去。
仅剩的两间房并不挨着,一间在楼梯口,一间在最里面,楼梯口边上上上下下的,难免嘈杂,陆锦绎便让苏纺二人住了最里面那间,他和那男子住了楼梯口这间。
男女有别,苏纺和平葙并没有出来到大堂一起用饭,而是叫小二送了饭菜到房间里。
陆锦绎则被热情的让人无法拒绝的男子拉着坐到了大堂里,叫了酒来也推拒不得。
这么会子,那男子已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名叫方青,这番乃是赶着回鄞州凤西府过年的。
陆锦绎一听方青是鄞州凤西府的人,当下就放下了几丝防备,拉着他打就听起住在凤西府的表舅来。
“……是住在连康坊吗?那离我家有些远,倒是不知道这么号人,不过我对那地方熟的很,可以给你指个路。”方青侃侃自如道。
陆锦绎一听,忙道了谢,“那敢情好,等我先送了苏姑娘回河西府,便来凤西府找你,可说好了,你得带着我往连康坊去啊!”
“自然,自然。”方青说着又好奇道:“我还以为陆兄是那位姑娘的兄长呢,怎么,是送那姑娘回河西府的吗?”
陆锦绎喝了两杯酒,已完全没有防备,老实道:“不是不是,我这俗样儿,怎么会是苏姑娘的兄长呢!我只是受人之托,送苏姑娘二人回河西府而已,等到了地方,我是要去凤西府找我表舅的。”
“哦,这样啊……”方青了然,捉了酒壶继续给陆锦绎倒酒,“我还没见过苏姑娘这般好看的姑娘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要是我家妹妹,合该好好在家宠着疼着,这般冷的天气,怎么也不会让她在外瞎跑的。”
陆锦绎闻言也点头赞同,“说的是,要是我妹子,我也舍不得她冻着,不过听说苏姑娘自幼父母双亡,立了女户自撑门户呢,想来也是不易,非不得已才四处奔波的。”
女户?
自撑门户?
那方青听着,目光微闪,没再接话,反倒是一个劲的给陆锦绎倒着酒。
是以,半个时辰后,醉得不省人事的陆锦绎是被他扛回房间的。
到了晚间,大雪渐渐停了,但又刮起了寒风,拍得窗户咋咋作响,吵的人不得安生。
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大街上却早已瞧不见一个行人,打了一更梆子的更夫缩着脖子快步走过客栈后面,冷风里似乎划过去一道黑影,太快,也瞧不真切,他吓得更是加快了步子。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苏纺已脱了外衣躺在了床上,平葙正将苏纺脱下的外衣挂在架子上,以免起了褶皱,明天不好上身。
出门在外,洗衣熨烫的也不方便,好在是冬天,苏纺也不讲究精致,一身衣服穿上两天也无所谓。
挂好了衣服,平葙才在床榻上躺下,罩灯就在她旁边,她探头瞧了瞧床上的苏纺,轻声问,“姑娘,熄灯吗?”
苏纺在想那熟悉的大脸盘子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却始终不得头绪,闻言点了头,“熄灯睡吧。”
平葙应了,探身掀了灯罩,吹熄了烛灯。
苏纺有不点灯睡觉的习惯,此时熄了灯,哪怕是还无什睡意,她也闭上了眼睛,等着自然睡。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窗边细微的响声,反应极快的手慢慢摸向了放在枕边的药匣子。
头顶是向来沾床就睡的平葙平稳的呼吸声,黑暗中,苏纺一双眼亮得吓人,一眨不眨的看着那窗户缓缓被撬开,而后一抹黑影轻盈落进来,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她半眯着眼,瞧着那黑影走到床边伸手探了过来,就是此刻!她麻溜的翻身,同时手中的银针准确无误的扎进了那人的手肘处,只听得一声闷哼,那人便不动了。
然后唤了声平葙。
平葙虽沾床就睡,却也极为惊醒,几乎是苏纺一喊,她就睁开了眼,忙坐起来,问:“姑娘,怎么了?可是要如厕?”
说着,忙摸着黑点上了罩灯。
回头一瞧,却惊了一跳,要不是苏纺看了她一眼,她都差点叫出声来。
“他…他…他…”却也指着床前那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纺顾不上给她解惑,她也惑着呢。
她半跪在床上,伸手扯下了那人的面巾。
满脸麻子,眼睛小的只有一条缝,偏生嘴巴厚的惊人。
啧,真丑。
苏纺只看过一眼,就不愿多看,得出结论,不认识。
这么丑的人,她懒得听他说话。
见丑八怪虽动不了,眼睛却还眨了眨个没完,那么小的眼睛,苏纺瞧着都替他的眼睛累,抽出他手里握着的想来是用来捂她口鼻的手帕,苏纺用力的拍上了他鼻子。
不过眨眼,那人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哟,好生厉害的迷药。
苏纺感叹一声,抬脚将这人踹在了地上躺着,站着碍眼。
“姑娘,这人是谁啊?怎么进来的?”平葙这才缓过神来,拍了拍心口,道。
这人是从窗外翻进来的,这可是二楼,若没有内应,不可能准确的知道他们的房间,又拿着浸了迷药的手帕,显然早有预谋,倒不知是拐卖良家妇女的拐子,还是采花大盗?
想到这人的尊颜,苏纺毫不迟疑的否决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