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这广州与香港,确实不远。只是此番在这里见到,也未免太巧了吧?

我还记得他临出我家门时的那声诡异的纵情大笑,竟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此刻在这里见到他,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朝我望过来!

这一望,不禁让我胆战心惊。这车水马龙的地方,来往车辆何止千百,为何他独向我这里望来?莫非他真有什么卜算测卦的本事,能算出今天与我在此相遇?

我马上否定了这个离奇的想法。在这里相遇,无非是个巧合。而他向我望来,实在是因为这个大街上车辆虽多,但像我坐的这样的豪车却并不多。也许他就是在看这辆车而已。

再看过去时,别说茅斌的目光,就连他这个人,也已经消没在人山人海中,再寻不见。

我兀自想道:这等巧合,只怕只有这么一次,也是胤老太太小题大做,非要打“飞的”来香港吃这一餐,否则只怕此生不会再与茅斌相见。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得厉害。世界上的事,总就是这般巧合,造物弄人,经常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个中报应因果,令人事后想起也只有唏嘘感慨的份儿。

到了机场,仍旧未曾安检便可登机。虽然只是省了一个小时,对胤老太太这样的超级大户来说,未必这一个小时就有多少珍贵,但绝对体现着一种贵族的气质。

回顾中午这顿饭前后发生的一切,确实奢华到了极致。私人飞机接送,从东方魔都到了到了东方之珠,只为了一餐饭。而这一顿餐点,本身也是珍馐美馔,令人回味无穷,如今想来,仍然垂涎欲滴。我估计,当绿茶婊们经历这一切时,此时手机内存卡只怕已经堆满了各种带有自己大头照的奢华照片,若是像今天这般有了微信陌陌之类专门供绿茶婊装波伊的玩意儿,怕是现在3g流量早就耗光了。但是我总觉得,眼前这般奢华,并不属于我,只是受了别人的夹带,极其偶尔地享受了一次而已。就是这一次享受,也是我几乎赔上了性命才换来的。

我没有兴奋,却反而有点感慨,有点悲伤。

回去的飞机上,明莹向我悄声说今晚打算去探探c28的虚实。我哑然,沉默了一下说今晚我要去拜访一个朋友,不能与你同行。若你要自己去,小心别暴露了我们家的位置。

明莹讶异片刻,眼睛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窗外,香港高耸入云的大厦,摇曳着阳光的维多利亚港和片片点点的帆船游艇,交织成了一幅唯美的画卷。

而我,却拿起已经改成飞行模式的手机,静静地看着一条短信。

“获得免疫综合症?好像。我也不懂。”

我关上手机屏幕,怔怔地望着机舱舱顶,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没错,就是这条短信,扰乱了我的心神。让我在胤老太太走进候机厅的时候,竟然“看着”她,却没有“看见”她。

没有“获得免疫综合症”这个病,若说发短信的人记错了,那么全称应该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简称aids,俗称艾滋病。

发这条短信的人,正是灏灵。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心中绞痛。

一个如花似玉、正是大好芳华的姑娘,却因为家里贫穷外出打工,接着在一阵连哄带骗之下,在皮肉交易的店里出卖自己的色相。然后被个臭有钱的男人诱惑,中了迷药,失了身,做了二奶。不要以为这是“赎身”,这不过是从众人的泄欲工具,变成了专属的玩物。后来她又流落到上海,无以为生。重操旧业之下,竟不小心染上这无药可救的致命病毒。

我想象着再不用多久,这个有着一双明媚温暖大眼睛、可爱又极其不幸的姑娘,就要成为唯恐避之不及的祸星,被所有人抛弃,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缩在阴冷潮湿的矮旧破房里,搂着一床破棉被,默默地流泪,静静地等待死亡,我的心就不住地滴血。

刚刚所有的强颜欢笑,我都伪装得极其艰难。香港大都市的奢华,豪车、私人飞机和饕餮美食,对我来说几乎毫无诱惑力。我的眼前不住地晃动着灏灵的眼神,想象着她失去了所有的免疫力之后,各种各样的病痛都纷至杳来,那些疾病,就像洗浴城里荷尔蒙高涨的男人一样,都把灏灵当成了手心里的玩物,毫无怜悯地折磨她;都乐衷于欣赏她那死死抓着床单的手,或是因为伪装的快感,或是因为真实的病痛。

她会大声地咒骂么?咒骂这命运的不公,咒骂即将缠身的病痛和那些把病痛带给她的男人?我想不会。她不知道什么叫“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她也许只是以为自己得了感冒,却总也治不好。等到病入膏肓的时候,也只会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然后静静地死去。无人知晓。也许只有在发出令人无法忍受的恶臭之后,才会被人发现,然后被床单一裹,拎进火葬场,化成一盒不知道寄往何处的骨灰。而远在老家的父母,对这一切毫不知晓。还在念叨着过年时给女儿做一顿她最爱吃的饭菜。

我不知道该去诅咒什么,但当我刚刚经历了这样的奢华,此刻再来看这条让人绝望的短信时。我除了心痛,别无他法。

第十章 最不愿做出的推理

“哎?大男人还流眼泪?”那个叫马万宁的小毛头,突然在我耳边开了腔。我才知道泪水已经从脸颊上流下来了。

“怎么了你?”明莹听到这话,转头来问。

我摇头说没事,想家想爸妈了。

令空在后面轻轻咳了一声。

飞机落了地,我向胤老太太道:“胤老,这次多谢您的盛情款待。也多谢您信任我。希望……希望以后发生什么事,您都能这样信任我。”

胤老太太奇怪地看着我,似乎听出我话里有深意,却没说什么,只道:“年轻人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点点头,向明莹等三人说了声走吧。便开车将他们送回别墅。明莹路上向我道:“令空刚刚说,明天让单晶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她的?”

我说让她把给飞娜请家教的事情落实了吧。暂时也没别的事。你的车子修好了没有?

明莹说应该没问题了。我说那你们晚上要出来吃饭,就坐你的车。我等一下要出去一趟。

当我开着车子到了灏灵家门外的时候,她已经打扮得妥妥当当地在等我了。低胸高腰的连衣裙,裙摆很短,显得她的两条腿格外修长。一双坡跟的鞋,勾勒出她腿部的完美线条。虽然她之前还在生我的气,此刻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脸上带着笑意望着我。

我看着这样青春靓丽的她,心里格外伤感。

等她上了车,我强挤出一点笑容道:“这衣服挺漂亮的嘛!”

“是撒?嘿嘿,着靠棒棒了,都舍不得穿撒,好看不?”

“嗯,好看。额……着靠棒棒是什么意思?”

“就是买了好贵的东西,上当了撒。哦,对了,早上你那副样子,吓得我脑壳痛撒。”灏灵这一口川普,听起来格外亲切的感觉。

我笑道:“俗话说,便宜没好货嘛。你看你穿这衣服这么好看,所以说贵有贵的道理。走吧?我们去奥特莱斯转转。那边衣服可多了,啥牌子都有。”

“好嘛,走起!”灏灵手一挥,我脚下加速,车子就冲了出去。看着她这般开朗活泼的模样,想到她竟然染上了艾滋病,自己还不知道,我就想,尽自己所能,让她开心点吧,至于她的病,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奥特莱斯在青浦区,离我本科上学的地方不远。从灏灵住的黄埔区过去,走延安路高架转g50沪渝高速,也只要一个小时就到了。灏灵看着我手中方向盘上的蓝白车标,道:“没看出来撒,你好有钱哦!”

我笑笑,说这车是我一个朋友的,出国了,借我开些日子。

灏灵双手摆成把着方向盘的姿势,道:“开车好威风撒,滴滴!”说着,左手装着按喇叭的声音,嘴里模仿者喇叭声,那天真活泼的样子,让我几乎要笑出来。

只是,我忍住不敢笑。因为我不知道,这一笑,会不会忍不住再流出泪来。

当一个如此鲜活可爱的生命在你面前尽情绽放的时候,你却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无助地凋零,这种心情,我不知该怎么去形容。

“等开到了那地方,嗯,那地方人少,要不,你上来试试?”

“真的撒?哎唷,不怕我给你弄坏了撒?人家都说我憨得很,不会摆弄这么高级的chen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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