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颗石子 伤心到头是冷静

江云溪心道不好,前几日他心情就十分的糟糕,晚上经常做噩梦被惊醒。惊醒之后往往又想不起究竟梦了些什么,他本来就一直担心他的亲爹,如今看来,这些都是不太好的征兆。

他下意识地就抓住了自己的佩剑,他的佩剑一般都放在房间的长案上面,装饰用,这一次他抓住了佩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谢小明拉住了他:“你想干什么?这里是京城,你要乱来吗?”

现在居然连谢小明都能明白,京城之中不能乱来了吗?江云溪乱七八糟地想着,想到了一个人,立马往外面走。谢小明拉不住他,一边跟了出去一边喊道:“你要去哪里?千万不要冲动,冲动你会做下后悔的事情的,江云溪!”

江云溪没有理他,往自己亲娘的房间里走,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让他娘亲去问清楚,问清楚他的亲爹有没有出事。他爹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仗都打过来了,什么危险没有遇到过,什么小人奸计没有躲开过,这一次绝对也能吉人自有天相。

江云溪不停地安慰自己,同时嘴巴里竟然下意识地喃喃念叨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江云溪走得有些太急了,路上撞到了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侍女倒在地上慌乱地道歉,江云溪拉住她:“别再磕头了,我娘呢?”

“长公主?长公主她在您走了以后就被叫到宫里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江云溪想了想,跑回了自己的房里。他的房里有一个令牌,这个令牌可以不用传令不用圣旨自由进出皇宫。她随手套了一匹马就要往外走,刚把马牵出门口,就碰上了他娘回来的马车。

江云溪又慌乱地下马车,长河刚好从马车里面出来,面色如常。江云溪心里竟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上去扶住他娘,却没想到,他娘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双手,竟然紧紧地抓住了,江云溪感到微微的疼痛。

他看着他娘,长河依旧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从嘴唇里蹦出两个字:“回府。”

不正常,很反常。江云溪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长河不容忤逆地拉着江云溪往将军府里面走。

刚刚走进将军府,外面的大红钉门缓缓地关上,长河长公主怔怔地在原地占了很久,呆滞地看着天空,那只抓住江云溪的手紧紧地拽着,没有松手的痕迹。江云溪很不放心,他心中又十分地着急,试探着拽了拽长河:“娘,你……”

长河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松动,她似乎隔着万重山水在看着江云溪,嘴唇张开,一股难言的痛苦像是堵着一样,让她都无法哭喊出来。

眼睛是干涸的,长河并没有哭出来。

江云溪正想再问一些什么,长河竟然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府上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江云溪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长河被江云溪放在了床上,大夫很快就到了,看了看只说:“长公主脉象并无大碍,只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待老夫开几服药,喝下去就好了。”

伤心过度……

他娘今日去皇宫之前还是兴高采烈,因为姜杰坤就要走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快伤心过度呢?江云溪不愿意让自己想到那个方面,但是事实好像就是在指着这个方面。这么以来,等待着长河醒来的时间就十分地漫长了。

江云溪看着自己的佩剑,不停地在考虑着要如何纾解自己体内的暴躁和不安。就在他这么呆呆地坐到了午时,午饭都没有吃一丁点,三刻的时候,他娘终于动了动手指,醒了过来。

这一次,长河的眼睛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头下的枕巾已经湿透了。江云溪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一点点走近长河,帮他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实在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他自己现在都需要人安慰,江云溪别过脸去,把自己眼中的泪水给逼了回去。

“……儿啊。”长河带着哽咽的声音缓缓地传了出来,她很少哭,这个长公主从来都是以强硬出名,如今哭了也要压着自己的声音,她压住自己的悲痛,艰难地说:“我们以后……真的要孤儿寡母……过日子了,你爹那个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这一次,长河再也压不住自己内心的悲悯,嚎啕大哭出来了。江云溪此时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看着他娘发泄,他没有做什么,他娘这么些年,不管什么伤痛都是不哭的,都是憋着的,女人是水做的,这话偏见很大,在他娘身上就非常不适用。其实谁都是水做的,无关男女,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不哭呢。他娘这一次完全是把他这辈子的泪水今日一齐哭完了。

江云溪自己觉得自己是真的不孝,刚才压制着眼泪,这次居然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他现在平静地能够擦赶紧自己佩剑上的灰尘,在好好地把佩剑给打磨锋利。

待到长河哭得差不多了,江云溪小心地把她给扶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她额前散落的发丝,微微地笑了笑:“我们不怕,谁都没办法跑掉,谁都不行!”

说实话,如今真的知道了事实,江云溪反而不那么愤怒了。他想到他爹与他分离的那一天,他想到那个晚上父子之间的对话,居然还有一点想笑的冲动。他爹是个英雄,就算是死也得是轰轰烈烈,为国捐躯而死,绝不是这么被小人算计而憋屈地死去,这一切,没有谁逃得掉。

“没有谁逃得掉?”他娘慌乱的看着江云溪,“你什么意思?这不是意外,这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江云溪挑眉,“宫里是怎么说的?我也听听……”

长河沉默了下来,许久,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她握住了江云溪的手,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江云溪感觉自己与母亲是这么亲近。

江云溪只听到长河慢慢地说:“皇兄说……是因为卫裘克扣了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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