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要藏得很好。
他早已是吃惯了痛的,是以,只要萧子窈心悦如斯,哪怕伤痕累累,他也在所不惜。
谁知,萧子窈见他伤了,便来哄他,他反倒有些窃喜了。
萧子窈再问:“还是疼,对吧?”
沈要小心翼翼的点一点头。
他只怯生生的盼着,盼着萧子窈能够再来哄他一哄。
然,却见萧子窈眼中的那一丝笑意渐渐的凉下去、凉下去,最后,竟凝成了一点寒意。
“那只好请你先忍一忍了。”
她忽冷忽热的,他的心便也一下子冷却了。
沈要更了更,轻声问她道:“……那,六小姐要不要上马?”
话毕,似是不够,更有些紧张,复又解释道,“您放心,我不会和您同成一骑的,我下来牵马……”
谁知,萧子窈却只摇一摇头,便柔柔的向他递过了手去。
沈要一愣,有些茫然。
“……六小姐?”
萧子窈不耐道:“谁说要你下来牵马的?还不快拉我上去?”
沈要怔一怔,倏尔之间,便有些失措了。
他于是一把握住了萧子窈的手,顿了一下,却不敢很用力的拉她,只好双手并用的去抱她。
终于,萧子窈坐上了鞍子,正偎在了他的怀中。
他左右牵着缰绳,她便被锁在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间,被他困住,不得脱身。
沈要心跳得厉害。
萧子窈微一侧目,桃花眼潋着莹莹的光,他根本看得真切。
“呆子,怎么会想到要去猎一匹活的鹿回来?”
沈要如是道:“因为六小姐好像很喜欢小动物。”
“有吗?你从哪看出来的?”
沈要滞住了嘴,不说话了。
萧子窈见他不语,便深深的倚了倚他,道:“不过你也没猜错,我的确很喜欢小动物。以后你是呆子,它是小呆子,你们两个都由我来管。”
她似是笑着的。
又策马走过了草场,不远处,梁延与梁耀的身影便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萧子窈皮笑肉不笑的唤道:“梁延,胜负要怎么算?沈要虽然晚了些,可是猎了一匹活鹿回来,这可比猎回死物高明多了。”
梁延倒也大方,不与她辩驳,只道:“是死是活有什么重要的,反正都要变成我桌上的盘中餐。”
“那怎么行!”
萧子窈忙不迭的嚷道,“我要将这小家伙带回帅府,以后更要好生将它养大!”
此言非虚。
萧子窈的确对那仔鹿喜欢得紧,便听不得什么放血割肉的荤话。
她于是左左右右的再看一看那仔鹿,又笑道:“它长得好丑,怎么跟麝子似的。”
梁耀倏尔插嘴进来。
“子窈,养这家伙做什么?这是鹿,不是麝子,没什么意思的。它不过是还小罢了,模样也还没长开,所以才有些像麝子。”
萧子窈听罢,登时皱一皱眉。
“我又不是因为它长得像麝子才要养它,难道我养鹿就是为了一块麝香不成?”
她一面说着,一面自顾自的抱怨了起来。
“算了算了,说起麝香我更生气!最近女人圈里特别流行用香,我三姨总想弄一块麝香做香料。可这东西很贵,她自己却很抠,总也舍不得花大价钱去买。”
“这分明是她自己的事情,可她却将此事怪到我姆妈的头上!我姆妈现下可是在东北呢,她偏要说我姆妈克扣她的月钱,不准她买麝香!””
萧子窈振振有词,只将三夫人横横竖竖的挖苦了一遍。
“说到底,她不过是看我和四哥不顺眼罢了,却非要拿我姆妈撒气。”
这倒不假,三夫人的确是个好慕虚荣的,却又十分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军政圈子里的门户,各个儿都是知根知底的,三夫人的性子如此这般,实乃众所周知。
梁耀自然不会例外。
他于是柔声笑道:“不打紧的,我那儿刚好有几块上乘的麝香,子窈要是脱不开这委屈,尽管拿去送给三夫人便是了。”
他像是好意,萧子窈却有些摇摆不定。
“当真?”
“这是自然。我虽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却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萧子窈踯躅了片刻,似是很不情愿的模样。
“那先谢过了。之后我会差人照价送来款子给你的。”
梁耀意如所料,便故作失神道:“不必了。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罢,我也是能为你做许多的事情的。”
萧子窈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草场上地履平坦开阔,风吹愈劲,总在此处站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一道返回。
萧子窈似是有些乏了,只恹恹的垂着头。
于是,无人可知,她眼中的颜色狠戾。
她来这庄子上小住,本是为了枉死的萧从月的。
她只按兵不动,谁知,却将沈要给害了。
什么仔鹿蹬的伤,她才不信,那分明是挨了打!
梁延与沈要一前一后的出了林子,她又不是傻子,她难道会猜不出!
只有这呆子、便是这呆子,吃了苦也不肯说!
萧子窈愈发的丧气起来。
沈要见她无精打采的,便轻声问道:“六小姐难道是着了风、不舒服?”
萧子窈敷衍的点一点头。
沈要听罢,牙关一紧,指节也攥得发白,只恨方才下手还不够狠。
怎的就放过去了?分明是该将那几人活活打死的。
他既不怕伤、也不怕痛,一切只怕萧子窈有恙。
他于是将她圈得紧了一些,问话也轻柔:“六小姐,待会儿回去早些歇息罢。”
萧子窈反口道:“床不暖,我怎么歇?”
“有我。”
沈要沉声道,“只要六小姐开口,我便会为您做任何事情。”
萧子窈默了默,忽道:“那以后,就别再瞒着我了。”
她好声好气的说着,谁知,沈要的面色竟煞得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