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陛后,朱棣听了刘宽的话忍不住双眸发亮,露出喜色。
六边形战士意思他不太明白,但“好圣孙”无疑是好话。
且听刘宽前面的话,这“好圣孙”也不像说李景隆为“战神”那样的嘲讽之语。
‘按着刘宽所说,高炽虽不喜军事,却很聪慧,尤善治政,军事上至少能守城。’
‘高煦则类我,勇猛善战,军事天赋极高。’
‘不仅两个儿子如此出色,就连长孙都被文臣们认可为好圣孙,甚至被后世人评价为那六边形战士。’
‘如此看来,我朱棣的种不是一般的好啊——至少比大哥强多了。允炆得即皇位,有父皇留下的雄厚底子,却四年就输给我,实在无能。’
‘如此看来,我能靖难成功,岂非天命?’
想到这里,朱棣下意识看了朱标一眼,顿时心虚。
‘我怎么可以有如此想法?实在是对不起大哥。’
‘如今咱们既从刘宽口中知道那些事,雄英多半不会在明年病逝了,大哥应该也不会在十年后病逝。’
‘只要允炆不上位,我就不该妄想。’
‘可要是大哥、雄英最终还是死在了父皇前面呢?’
想到这里,朱棣即心热又心虚,几乎不敢看朱标。
他努力摒弃心中不好的念头,转移注意力,去听前面的谈话···
朱元璋问:“这好圣孙、六边形战士,该不是嘲讽之语了吧?”
刘宽想了想,却不太确定地道:“不算是。”
“什么叫不算是?”
“陛下听微臣讲完或许自有评断。”
“你讲。”
刘宽略犹豫了下,道:“朱瞻基出生于历史上陛下故去的那一年,据说当时当时朱棣做了个梦,梦见陛下将一个大圭赐给他。”
“因此,朱棣原本就颇喜欢这个嫡长孙,后来随着朱瞻基渐长,表现得十分聪慧好学,且文武双全。”
“另外,相较朱高煦,朱瞻基长相上更像朱棣,于是朱棣经常将其带在身边教导。”
“永乐七年时,朱棣带着朱瞻基一起巡视北平,次年北征蒙古时,更是让朱瞻基留守北平——当时虽未迁都,但北平已然被朱棣视为副都,北征军的大本营。”
“又过一年,也即是永乐九年,朱棣宣布立朱瞻基为皇太孙,想要以此事宣告太子之争的结束。”
“不过既有朱棣靖难成功的例子在前,皇位之争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结束。”
“事实上,朱高煦以及嫡三子朱高燧都没死心,一直在谋划夺取太子之位。”
“这两位在永乐时期都做了不少小动作,具体之事微臣自是无法都记得,但有件事却印象深刻。”
“朱棣晚年有次病重,宫内一些侍卫、太监便伪造遗诏,欲毒死朱棣,废太子朱高炽,拥立朱高燧为帝。”
“后世都猜测这是朱高燧授意的,只不过朱棣不想家丑外扬,才对外宣称朱高燧不知此事,将其摘了出去。”
“再说朱高煦——朱棣去世后,朱高炽以太子身份几位,可惜因为身体不好,一年不到就去世了。”
“朱高煦闻讯便认为他机会来了,便想仿照朱棣,再搞一次靖难之役。”
“却没想到朱瞻基一直对他有所防备——朱高炽去世时大明已迁都北京,当时朱瞻基却在南京办事。朝臣于是秘不发丧,急召朱瞻基到北京。”
“朱高煦在北京也有耳目,原本想在半路劫杀朱瞻基,却不曾想,朱瞻基行动极快,几日就跑到了北京,朱高煦的人并没有拦截到他。”
“朱高煦又想勾结英国公张辅一起造反,派人进京联络,却不想张辅反而将其举报,朱高煦彻底变得被动。”
“再加上朱瞻基即位后迅速调兵遣将,包围了朱高煦封地乐安,朱高煦便只能束手就擒。”
“当时群臣上奏请求诛杀朱高煦父子,明正典型,以绝后患,朱瞻基不许,而是将朱高煦父子等人贬为庶人,带回北京幽禁。”
朱元璋从听到朱高燧勾结内侍下毒谋害朱棣时,眉头就皱得老深——虽然是老四一脉的事,可他还是不希望子孙因争夺皇位同室操戈。
靖难之役有一次就够了。
没想到朱高煦竟然想来第二次靖难之役。
他听了之后,觉得朱高煦一脉下场绝不会好,参考历代皇室纷争,多半会斩尽杀绝。
因此,听刘宽讲了朱瞻基的处置,意外之余也眉头舒展,点头评价道:“看来老四这个嫡长孙不仅有勇有谋,也是个顾念亲情的。”
御陛后,朱棣同样轻吐一口气,紧绷的面孔放松下来。
他也是从听闻嫡三子勾结内侍毒害他,就绷起了脸,心里则不愿相信——那可是他的儿子呀,还是嫡子,怎么会想到毒害他?
再到听闻朱高煦要掀起第二次靖难之役,朱棣更是握紧了拳头,感到痛苦。
幸运的是,好圣孙足够优秀,不仅化解了这场大明内乱,还念着旧情,留了朱高煦一脉性命,避免了同室操戈之事发生。
可就在他这么想时,却听前面刘宽道:“陛下,朱瞻基是否顾念亲情微臣不知,但此事却还有后续。”
“什么后续?”
“朱高煦被幽禁后,不知为何又惹怒了朱瞻基,据传朱瞻基命人用铜缸将其罩住,以作惩罚。”
“朱高煦自恃武力,将铜缸顶起,朱瞻基于是命人在铜缸周围烧火,将朱高煦活活烤死在缸中,随后又杀了朱高煦的几个儿子。”
“朱高煦一脉就此断绝。”
刘宽这番话说完,奉先殿内一时安静得似乎呼吸声都没了。
御陛后。
朱棣先是一阵呆愣,随即满面痛苦、悲意,口中喃喃道:“不可能,叔侄之间怎能如此残忍相待,假的,一定是假的···”
朱标眼见朱棣喃喃声越来越大,担心刘宽听到,便握住了朱棣的手腕,低声道:“四弟,冷静,不论真假,那都是未发生之事。”
朱棣看了朱标一眼,低下了头。
“刘宽,这等事出自正史还是野史?”朱元璋发问了,语气听着挺冷静,却又像压抑着怒火。
刘宽道:“微臣记不清了——在最初看时便没注意,毕竟微臣那时也不知会来到大明。”
顿了顿他又道,“陛下应该知道,不论正史、野史,记录都不可能全是真的。一则时过境迁,修史之人本就难以了解当年之事全貌。”
“二则,新朝出于宣传需要,尤其是像满清这种以少数族人统治众多汉人的,难免会抹黑前朝,以彰显本朝威德。”
“不过,微臣方才所讲之事中有一点确是无须怀疑——朱瞻基幽禁朱高煦一脉后,确实又将他们杀了。”
刘宽这话说完,朱元璋沉默良久,才道:“若要国祚稳固,无同室操戈之乱,看来必须坚定立嫡长之意!”
刘宽听到这话,若有所悟地看了眼御陛,道:“陛下圣明——事实上,在宣德朝,也即是朱瞻基之后,历任大明皇帝都是在嫡长子几岁时便将之立为太子,以绝其他皇子之念。”
“也就后来万历皇帝因宠爱郑贵妃,才闹着要改立太子,结果也没能扭过群臣的意思。”
“同样,正因为坚持皇位传于嫡长的制度,大明在历朝历代中皇室操戈之事都算属于少的。”
听了刘宽这番话,不论是朱元璋,还是躲在后面的朱标、朱棣,心情都好了点。
知道后代为了争夺皇位彼此杀戮确实令人难受,可对比下其他朝代,尤其是魏晋南北朝、李唐,就没那么难受了。
又过了好几息,朱元璋才出声道:“朱瞻基平叛果断,使大明免于内乱,若不论其对朱高煦的处置,倒也称得上一声好圣孙。”
“不过,那六边形战士又是何意?莫非他武功卓著?”
刘宽沉吟了下,道:“这其实就是后世部分人对朱瞻基的一种称呼性评价,就好像绿林中某人的外号一般。”
“至于为何这么叫,微臣其实也挺疑惑——据微臣所知,朱瞻基除了永乐年间曾随朱棣征讨一次漠北,也就即位后三次巡视北方边境,并平定了一次兀良哈部叛乱。”
“论武功的话,他不仅远不如朱棣,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为后世诟病。”
“比如朱棣在位时,五次亲征漠北,打得蒙古、瓦剌不敢南顾。”
“同时积极经营东北,设立了奴儿干都司,将如今女真诸部、野人女真以及更北方的一大片土地都囊入大明版图。”
“另外,朱棣还抓住安南内乱之机,出兵将之讨平并设立交趾布政使司,为大明增添一大行省。”
“然而,朱瞻基在位短短十年,大明不仅在草原上由进攻转为防守,北境疆域大大缩水,就连安南也因治理不当、平叛失利而丢掉。”
说到这里,刘宽不禁直摇头。
朱元璋及后面的朱标、朱棣则是既惊讶不解,又大失所望。
好圣孙?
六边形战士?
就这?
当然,朱棣失望之余,心里也不禁念着刘宽话语中关于他武功的那部分——五征漠北,打得蒙古和那什么瓦剌不敢南下,还拿下了安南!
他都没想到,他在军事、武功方面居然能这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