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农村男子穿的较正规的衣裳因该是中山服,我从没见过穿那种衣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一瞬间我对他就丧失了所有的好感。
我走进奶奶,清脆地唤了声‘奶奶’,然后那个男子就盯着我笑,边笑还边说:这就是易娃子吧,都张这么大了。说完用手摸我脑袋,这种时候我也没计较他怎么会认识我,但我很不爽地一把将头扭开,不让他摸。
奶奶没看出我的不悦,笑呵呵地对我说:易娃子,快叫赵叔叔。原来这人姓赵。
我说过小时候的我特别懂得讨好卖乖,尽管心头极度不爽,但还是乖乖地叫了声‘赵叔叔好’!
我的心思不在奶奶和这个赵叔叔身上,简单聊了几句我便去找吃的。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淡,这时赵叔叔站了起来,我耳尖的听到他说:昨天听说附近的吴安村出了件怪事,今天晚上我想去看看,张阿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一听觉得事情不对,这个赵叔叔想带奶奶去哪?算了,去哪无所谓,主要的是离开这里我就没吃的了,不禁更加聚精会神地听二人的对话。
我今晚要在这里守菩萨,去不了……奶奶缓缓地说,我听着算是松了口气,剥两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却听奶奶继续数:不过易娃子在这不太好,要不然你带他一起去吧,顺便教他点东西。
我愣了,奶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那时的我做梦也不会料到,奶奶这在为我的将来铺路,或许她早就算到我的未来充满了崎岖,所以在她的有生之年,要为我做好所有的打算。
我几步跑回奶奶身边,想阻止二人擅自替我做决定,但是已经晚了,因为赵叔叔考也不考虑地回答说:也行,那我明天再送他回家。
奶奶点头,对我说:奶奶今晚有事,你和赵叔叔一起好不?
我想说不,但赵叔叔根本不给我机会,摸着我的头说:你放心,只要今晚上你跟我走,保证就好东西给你吃,比这里的东西好吃得多。
我想我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不是也算个小男人吧,怎么能没骨气,被你一句‘好吃的’吸引,我想了想说:我哪也不去,我就想跟我奶奶一起,要是有坏人来我好保护她。
大殿里顿时传来一阵大笑,旁边的婆婆还对奶奶说:你这孙儿孝心才好哦!
奶奶也忍不住笑,说:这人多,又有菩萨,不会有坏人来。你跟你赵叔叔去耍,他家里有好多好吃的。
听奶奶这么说,我觉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于是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跟赵叔叔下了山。
忘了提,这座庙并不很大,只有两间不到五十平米的大殿,坐落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俯览众生。站在山脚下很远的地方一眼就能望见,像是矗立在山涧的仙子,叫人敬仰生畏。
赵叔叔首先带我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屋子,还未走进去就能问到一股子的霉味,像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我掩着鼻子进门,心里犯嘀咕,这赵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住在这种地方,不会是……鬼吧?
我听说很久没人住的房子里最容易有鬼。想着我不觉后退两步,站在门口不敢再进去。
赵叔叔点燃墙角的煤油灯,那时候家乡刚刚才装上电,这个屋子既然很久没人住,自然没有电灯。
我小声嘀咕:电都没得……
没想到被赵叔叔听到,但他并不生气,回我说:我很少回家,上次村子里装电线我恰好错过了。
我歪了歪脑袋,对他的理由不置可否,想了想问:你跟我奶奶是啥子关系,她咋放心大晚上的让我跟你走?
我其实是想说,奶奶难道不怕这个赵叔叔是坏人,把我带去卖掉。
赵叔叔笑了笑说:我和你奶奶啊……她以前救过我的命。
我听这话顿时心里踏实许多,人也开始不安分,冲进屋子里开始翻他的包,因为刚刚奶奶说赵叔叔家里有好多好吃了,这个房间摆设很简单,唯一可以装东西的就是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看起来很新的包。
赵叔叔在一边换衣服,没留意我的举动,等他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将包里的东西大致翻了个遍,哪里有什么好吃了,除了几件衣裳,还有一些看起来怪怪的东西,其中一件是一个像盘子一样圆的东西,里面还刻着很小的字。
易娃子,你干嘛?赵叔叔突然出声,吓得我手一抖,‘圆盘子’险些从手里脱落。
我手上紧了紧,笑嘻嘻地问:赵叔叔,这是什么东西,还会转。
赵叔叔不回答反问:你喜欢?
我点点头,但凡未见过的东西我都喜欢。
赵叔叔笑得很诡异,说:这叫罗盘,你喜欢那我教你用好不好?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教’字让我想起了严厉的老师,我不喜欢学东西,或许这就是我未能继承奶奶衣钵的原因,日后再慢慢详说。
赵叔叔又问:为什么不好?
我把‘圆盘子’放下,说:不学,我还是喜欢王冲的铁环。
铁环有多少人知道?用手指般粗细铁棍子弯成圆,再用另一根同样粗细的铁钩在平整地面上推着向前滚动。
赵叔叔听着哈哈大笑,之后没再说什么,拧着一个小包又出了门,到达今晚我们落脚的第二站。
那是一个普通的村子,一栋普通的房子,与一家普通人。刚进这家人的大门,一股浓烈的香味便飘了过来,原本就没吃晚饭的我顿时只觉饥肠辘辘。
赵叔叔似乎并不想吃饭,对家中男主人说:你说的那些畜生在哪,先去看看。
男主人一脸兴奋,让出条道说:就在这里面,走嘛,走,先去看哈。
人家不吃饭,我敢说什么?只有不住地后悔为什么一时心软就同意跟这个怪叔叔下山,留在庙子里多好啊,有水果,有糖,还有一些婆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馍馍之类,总之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只能看着桌子上的菜流口水。
跟着男主人沿着院子走一圈,我们停在一个栅栏之前,随着夜风的吹拂,浓烈的屎臭味盖过原本的菜香味。男主人那手电筒在栅栏里照照,说:三只鸡,两只鸭子,脑袋全都被拧了下来。
在淡淡手电筒光线下,我果真看到五具动物的尸体,每一只都没有头,被鲜血打湿的羽毛松松拉拉挂在脖子上。
赵叔叔神情凝重,打开栅栏走了进去,随便拧起一直鸡看,小声说:没有其他的伤口。
男主人说:我都看过了,这些畜生肯定是直接被扯断脖子断气的,赵师傅,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搞的鬼。
旁边看似房子的女主人说:就算是大人也不可能直接拧断一只活鸡的脖子吧?要我说就是黄鼠狼咬的,直接一口咬住鸡的脖子,它们想叫也叫不出来,而且昨天晚上我根本就没听到鸡叫。
男主人低骂: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晓得啥子,闭嘴,黄鼠狼要是吃鸡,它会只吃脑袋,你回去,再炒两个菜,我等会要和赵师傅好好喝几杯。
女主人显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乖乖往回走,边走边小声嘀咕:不是黄鼠狼是啥子,总不可能是大野狼嘛?
男主人不理她,对赵叔叔赔笑:不好意思赵师傅,她一个女人啥都不懂,就喜欢唠唠叨叨的。
没事!赵叔叔说,五只尸体一一检查个遍,然后问:村子里还有没有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