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船舷处为首一人,转过身来。也是同那破军一般,一张不苟言笑的死人脸。
这人也不顾镜峰腿上的伤势,就像是拎小鸡仔儿一般,直接将那苦着脸的镜峰提溜了起来。从其身上抽出一根银丝,信手一甩,便将这一百天兵穿成了一串。按着镜峰的肩膀,就像是拎着一串极长的糖葫芦,往天际飞去。
破军眼神一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轻笑道:“有趣!”
随着一阵低不可闻的破风声,这艘巨船继续顺着天河飞去。
破军眼神瞥过的那处,正是之前孙悟空在天兵众目睽睽下消失的地方。
那地上,孤零零地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
不过黄豆大小,在这星星点点随处可见的星辰沙中,丝毫不起眼。
……
“头儿,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抓走了?”
不远处,那天兵的另一处埋伏点中,一人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不然呢?”那为首之人叹了一口气:“你知道那是谁吗?破军!就我们这几千人上去,人家抬抬手就能把我们全拿下!”
“嘶……有这么可怕?”
“你以为!说是有百万天河水军,其实不过八十万。由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破军七位将军各率十万。
武曲将军主武运、喜化禄、掌权财。负责天河水军的辎重补给。
廉贞将军心气邪,攻人心。常使离间之计。
文曲将军主文运,调兵遣将,兵者诡谲。常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禄存将军和贪狼将军有些神秘,他们的传闻我未曾听过,据说连见过他们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至于这破军将军,虽然自身实力在这七位将军中垫底,但是真要是打起来,其余几位将军可能都不是破军的对手。他手底下那十万水军,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主儿。破军,他在天河水军中,便是主杀伐的存在。若说这天河水军是天庭的最后一把剑,那破军便是天河水军手中的最后一把剑。你想想,我们跟这种人犯冲干什么?镜峰他们折进去了,也只能说他们倒霉!”
说着,这名百夫长的双眼死死盯着先前孙悟空消失的位置,沉沉说道:“而且,这孙悟空着实有些古怪。我们之后务必得小心些,可莫着了他的道。”
身后那埋伏的众人也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样。
没错,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孙悟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无影无踪。
“这群神仙,当真是修炼修傻了!”孙悟空心底不屑地说道。
有了陈悟念那老苟的言传身教。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亲自前往?
自然是万能的替身之法。
替身之法,不过小道尔。
凡间的修士,若是都聚在一起,你一桶水泼过去说不准都能泼到好几个会这替身之法的修士。
但放到天庭,一个个居然根本都没往那边想?
孙悟空想着,又摇了摇头。
可惜现在只是魂体,魂体替身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结实的容器,那颗琉璃珠便是最大的漏洞。如果还有肉身在,一张纸人解决,焚之一炬后,更不易被人察觉。
其实孙悟空也同样是没想明白,一切只是因为他还没走到那个程度。
有一句话叫做登高望远,登上山巅,世间皆变,一切都大不一样。
但同时,等你站到了山顶时,往往又会忽视掉自己脚下,这山底的种种风景——哪怕自己是刚从这山底攀登上来,也极少会有人去关注那,自己刚刚走过的路,又有什么不一样。
而且,若是将修炼比作登山。那这山何其广阔高大,山下砂砾卵石何其繁多。天下道法千千万,有谁会在登上山巅、面对着越发高深的法术功法时,再回头去看看这不入流的替身之法呢?
一叶尚且障目,何况高山?
孙悟空又想到了那艘银白色的巨舰,喃喃自语道:“不过这天庭的飞舟,当真了得啊!”
“那可不是飞舟!”八戒不知何时动的身,走到了孙悟空身边,轻声说道。
孙悟空心底猛地一震。
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八戒的存在,甚至于那镣铐的声响也从未听见。
那他平常……是装的吗?
孙悟空暗暗压下了心底的疑虑,出言问道:“前辈,那不是飞舟是什么?”
“这个应该叫飞艇!或是说,这都是淘汰了一千多年的老飞舟了。天庭真正使用的飞舟那才叫可怕。”八戒摇了摇头,又笑言道:
“不过,你今日之所为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你真的会直接找上那兜率宫去。”
“我又不傻。”孙悟空轻笑道:“今日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庞泓又忙说自己之后无事可做。我屡次提出自己找不到兜率宫的路,但庞泓也只是为我指明了方向去处。若庞泓真的有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热心肠,恐怕早就嚷嚷着亲自带我前去了吧!”
“虽然这只是一个猜测,不过在那些天兵突然出现的时候,这猜测就变作了真相!”
说着,孙悟空嘴角含笑,冷冷地四处一打量。
一瞬间,八戒感觉自己又看见了当初那个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站在南天门前,一棍击溃天兵天将。
当时的他也是握着金箍棒,这般的冷笑着。
同样的满脸不屑。
“什么鸟天庭,无一人斗得过俺老孙。”
目光一闪,过往皆化为云烟。
那身披锁子甲的齐天大圣又再度化为了眼前的这穿着天庭官服的齐天大圣。
“臭猴子,你还真威风!”八戒喃喃道。
“前辈你说什么?”孙悟空正在沉思着,附近什么地方可能还会有那天兵的埋伏,便听八戒似是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八戒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子往那茅草屋走去。艰难地拖行着那沉重的镣铐。
这同样的背影,在孙悟空眼中却有些高深莫测了起来。
天蓬……他究竟是不是装的?
会不会他的修为,其实并没有被封印。或是说,早已冲破了封印,到了一个极端恐怖的程度?
九重天阙,云楼宫。
李靖仍在反复推演着沙盘,突然便听见了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
“进!”李靖头也不抬地说道,一边控制着群妖以自爆战术贴近损毁了那飞舟。
目前为止,这是李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克制飞舟的方法——用命来填!
吱呀一声,门开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哒,几乎没有半分停顿。
身为神仙,身轻如浮云,居然能踏出如此沉重的脚步声。显而易见,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怎得如此焦急?”李靖听着这脚步声,抬起眼看了过去。
魔礼青那如活蟹一般的青绿面色,此刻显得更青了几分。两丈四尺高大身躯也因喘息而微微佝偻着。
“天王,出事了!”魔礼青略微喘息了几声后,急切道:“有百人暴露了行踪,被天河破军抓住了!”
“他们人呢?”李靖皱了皱眉头。
“已经压往狱神皋陶处了!”魔礼青阴沉着脸说道。
李靖心神一震,沙盘上顿时乱做一团,那建筑物和小人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便尽数化作了散沙落下。
沙盘也真成了沙盘,除了成堆的沙之外,再不见那幢幢高耸的宫殿。
“天王,你去哪?”魔礼青见李靖大步往外走去,忙问道。
“找狱神!”李靖头也不回地说道。
下界,已是明月高悬。
花果山中,红尘、木头、蛮熊三人皆已经安顿了下来。
木头不善言辞,也不喜与人打交道。
按陈悟念的话来是说社交恐惧症,早早就牵着麒麟,回那间刚搭好的木屋中歇着去了。
红尘也依旧在熟睡中。
蛮熊和陈悟念同坐在水帘洞前的空地上,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绿蚁,看着天边圆月。
蛮熊端起木头剜成的大碗,手中仙力一吐,碗中的酒水便瞬间温热了起来。
趁着这股温热劲,蛮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温过的酒水没有了那种辛辣感,反而有一种温润粘稠的感觉,顺着喉咙缓缓流下,说不出的舒坦。
在酒水下肚之后,来自绿蚁酒的那种独有的酸甜味才慢慢涌上来,缓缓刺激着味蕾。
绿蚁透不如流霞灵动,色不如酺醄瑰丽,味不如枸酱浓烈,香不如杜康醇厚。
但凭这甘甜中略带酸涩、如同人生般的回味,和极为低廉的价格。始终能在酒桌上,有一席之地。
陈悟念也饮了一口酒,看着那轮圆月,笑言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枸酱香酿酽如油。晴烟漠漠月胧胧,不那离情酒入喉。要我说无论是酺醄还是茅台,酒席上饮用不错。但是平常微醺,还是这绿蚁酒舒坦。”
“小子,我就服你!”蛮熊端起酒坛,又为自己倒上了满满一碗浑浊的酒液,面上还漂浮着点点绿色的杂物,形若绿色的蚁虫。
“两句酸诗,算不得什么!”陈悟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谁跟你说这个了!我的意思是,我就服你。能把小气说得这么诗情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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