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
其实并不是黄色的。
所谓天地玄黄,天为玄,而黄泉在地下,故称黄泉。
又因黄泉浩浩汤汤,似是无边无际,所以常有人说,八百里黄泉。
其实黄泉,何止八百里!
而黄泉中,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黄泉水捞上来之后,对鬼怪无害,甚至可以直接饮用;但若是寻常鬼怪落入黄泉中,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
“牛头大人,你快上来啊!”
黑无常站在岸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偏偏又不敢踏足,他一个无常,可没有牛头这般本事。
“无救,必安那小白脸呢?我给你们捞鱼吃!”
牛头打着舌头说道,身上微微冒着金光,将黄泉水隔在外头。
众小鬼看着这一幕,此时才后知后觉起来。
牛头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好像憨厚老实没什么能耐。
但是他当年可是开三显一的那个一啊!
所谓开三显一,其实说的是当年佛教中的佛陀菩萨,出行之时总有三乘——分别是羊、牛、鹿。
而其中,牛乃是菩萨乘。若是有人看不见羊、鹿,仅仅看得见牛,那便能到至高无上的境界。
若是牛头不随地藏王菩萨入地府,现在在佛门中地位定然不低!
而牛头说着,捏紧了鼻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水面上只冒起了个泡泡。
这一幕,看得黑无常范无救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你都这么大的能耐了,水还能淹着你?捏什么鼻子啊!
“牛头大人!别捞了!黄泉里连鬼都没有,哪来的鱼啊!”
“阿傍,你在做什么?”
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骂声传了过来,范无救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殿下,您可来了!这怎么得了啊!”
说着,无奈地跺了跺脚。
阎罗王本就黑的脸色,此时显得更黑了。
扑通。
随着水面一声轻响,牛头冒了一个脑袋出来。
“殿下啊,您来了!我跟你说,我刚刚看见了一条好大的金鱼!”说着,张开双臂微微比划了一下。
阎罗王耸了耸鼻子,眼神猛地一凝:“如此大的酒气,你究竟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我阿傍的酒量你还不知道?你等等啊,等我抓到了,我给你做鱼脍!殿下不是最喜这味道了吗?”
牛头大着舌头说道。
阎罗王叹了一口气,气愤之余倒是也有些哭笑不得。
都醉成这般模样了,居然还知道自己喜欢吃鱼脍?
这黄泉里的鱼能吃吗?
不对,你在想什么?黄泉里哪来的鱼?
周围的小鬼鬼差看着阎罗王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变换着,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火殃及到了自己身上。
阎罗王看牛头说着,又要往水里钻,脸色又是一变,直接解下腰带抛了出去。
腰带飞出,直接缠绕在牛头的牛角上。阎罗王伸手一拽,牛头直接被拽了上来。
都已经这样了,牛头在空中时,双手双脚还在不停地摆着,好像还想着往水里钻。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诶,我怎么飞了?我要鱼,我要鱼!”
阎罗王额上青筋直蹦。
待到阿傍落地,阎罗王极为熟练的掐诀往阿傍身上点去。随着手指落在牛头身上,牛头的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
修为又被封上了。
牛头似是没有感觉到这一点,嘴里依旧在嘟囔着:“鱼呢?大鱼呢?”
说着,还想往黄泉里钻。
“谢必安!”
“啊?”白无常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时候被领导点名,他总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的哭丧棒在哪?给我打他!狠狠地打!”
阎罗王沉声道,声音低沉地让人心底直冒寒意。
“这……”白无常看了看牛头,看了看手里的哭丧棒。哭丧着脸说道:“殿下,我这么哭丧,他棒吗?”
见谢必安跟自己装傻,显然是不敢动手,阎罗王开口直接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说着,一把夺过了谢必安手里的哭丧棒,一棒直接抽打在了牛头的身上。
这哭丧棒,既然是鬼差的法器,自然也是专门针对鬼魂所设计。
随着一声如同滚油泼下的吱吱声,牛头张开嘴就是一声痛呼。
魂体瞬间变得单薄了不少。
“酒醒了吗?”阎罗王冷声道。
“醒了醒了!”牛头连连点头,酒气似乎全变成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滴。
“醒了就行!不然还想着下去捞鱼呢!”
阎罗王冷笑道:“孙悟空呢?不要告诉我你就跟他喝了两杯酒,然后空着手就回来了?”
“殿下怎知道?我就是同贤弟喝了几杯酒!”让阎罗王没想到的是,牛头这个没脑子的居然真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阎王拿着哭丧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直发着嗬嗬嗬的响声。看得周围鬼差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牛头见状,连忙又解释道:“殿下您不知道啊!那猴头前世乃是吾之胞弟!今日得以重见,我们一起忆起了童稚时的欢乐,难免就多喝了几杯。”
“我!”阎罗王闻言,又再度挥起了手中的哭丧棒,而后狠狠地掷到了地上:“把他给我送回去!没我允许,不得出门半步!胞弟胞弟,他一个石猴,天生地养,哪来的前世!啊啊啊,气煞我也!”
说着,仰天一阵怒吼,拂袖离去。
“这样的吗?可我明明记得很清楚啊!”
牛头微微有些疑惑。
看着周围犹豫不敢上前的众鬼差,牛头抱了抱拳:“诸位兄弟。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俺阿傍懂规矩,自己去便好了,不让诸位兄弟为难。”
说着,解掉了脑袋上的裤腰带,朝着阎罗王的背影喊道:“殿下,你的腰带!”
阎罗王脚下一个踉跄,怒吼道:“滚!”
说着,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就被这牛头给气死了!
“殿下走这么快……是不是怕走晚了裤子会掉?”牛头拿着那裤腰带,喃喃道,又朝着周围的鬼差拱了拱手:“俺阿傍走了!不用送了!”
说着,直接往自家房屋走去。
见这二位总算走了,白无常悄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捡起地上的哭丧棒,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上头粘的灰尘。
“喔唷,我的乖乖,心疼死我了!”
……
“回来了?”
“豁,你怎么在我家?”牛头被马面这一嗓子吓了一蹦跶。
“我就想看你这次犯了什么错?”马面揶揄笑着:“这一次打得不轻,说吧,你又干什么了?又是上地狱尿尿去了,还是拿烈火地狱的火烤肉了?”
“都不是,我下黄泉抓鱼去了!”牛头扬了扬头,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呵呵呵呵呵……”马面干笑了几声,朝着牛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你!”
牛头也笑了笑,微微挠了挠头,微有些疑惑道:“可是我好像真的看见鱼了,才下去的。好像是一条十来丈长的金鱼。”
“你又看花眼了吧!”马面笑道:“黄泉里,哪来的鱼?就算真有鱼游进去了,只怕化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也是!”牛头点了点头,这件事瞬间被丢到了脑后。
“阿罗,我同你讲!那孙悟空居然是我的胞弟!”
牛头又神秘兮兮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