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有默契般,魔法师缓缓走着,穿入慌乱的人群。
谁也没有发现他。
他穿着噌亮的警服。
命药
文/消失宾妮
少年时常坐在巷口看七婆煮汤。
疯癫的老婆子并没有名字,只是时常坐呆坐在巷口煮一锅浓汤,看着避行的人发出”嘁”的声音。于是少年唤她作七婆。
少年并不俊朗,皮肤生得黝黑,浓眉大眼并不惹人喜爱。少年命中无依,然而这巷子里的人都命中无依。巷子里所有人只是有些下三滥的本事,即使不会偷天换日,却也可窃得一点米粮。
少年亦是。
原本少年同巷中其他人一样惧怕这老婆子。
他自记事起便随巷中人混打偷扒至八岁。八岁那年,城里治安忽然格外严明,老婆子在那一年春天出现在街口闹鬼的屋里,日日不断的煮汤。没有人知道她煮的是什么,胆子大的去问、去嗅、甚至要喝,都被她一声诡异不屑地”嘁”给逼了回去。
于是阳关独木,巷中人都不与她来往。
那一年,城里偏偏加紧了管制。偷盗无门,于是少年四日未进米粮,第五日已临近昏昏将死,在模糊之间他忽然嗅到了一种气味。于是少年歪歪斜斜顺着香味爬至了巷口,他看见了七婆煮的那一锅汤,唾沫翻腾,但体质已空虚,眼看世界忽然模糊下去,生死一线之时,老婆子看见了他。
一只枯黄老手递给他一只残碗。热汤肉香四溢。少年顾不上畏惧或是疑惑,只是一股脑将这汤水全全喝下。而老婆子却在他喝下汤以后诡异一笑,说了长久以来第一句话。
”你,可知什么是江湖?”
于是少年时常坐在巷口看七婆煮汤。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听她说江湖。他听闻有一种人的圈子称江湖,名正言顺的偷抢,还有美人做伴,有金银铺路。少年看着七婆慢慢细细的熬着汤,小心翼翼的问她,美人有多美。
七婆只会恨恨而言:江湖传闻的美人都不美。美人都没有绝世武功。会功夫的却都不是美人。
少年不支声,他见过的美人也不会任何拳脚,而他觉得她静坐的姿态都是美好。七婆闭了闭眼,声音拖得又细又长道:”天下间唯独有一位美人有着绝世武功,然而,她却不是汉人,她是个苗女。她生得那么美,却永远不会被当作天下第一……”
”为什么?”少年问道。
”只可惜她爱的江湖不爱她。别人当她是个妖女。”七婆的口气忽然一紧:”只因为她杀的人,不计其数。”
少年十五岁那一年仍旧在街边混迹。
七婆仍然熬汤,日日一碗,每逢少年日落归来时,便招呼他喝下。那是少年一生以来的救命之味,因而再多他也不曾腻烦。
即使这不过是疯婆子无聊的消遣,即使没有人知道这汤里会有什么药料。
他仍旧黑,只是略显高壮。
有一日,一位道人撞见他在路边摸扒滚抢,便狠狠的将他揪住了。但是道人却未将他交给官家,只留下了一句:”可惜了这副好根骨,不过是个贼娃。”
少年被道人推至了一边,狠狠赏了二十个耳光。他倔强不哭,脸被抽成红肿,仍然不言一字。这是他的生活定律,没有人依靠,没有人养育,那他总得活下去,而道德伦理世俗风气对他而言,只是天边浮云。
道人走了以后,少年抹去嘴角血印,在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擦擦蹭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从路边深巷走了出去。
恰是此时,一个十三岁的女童撞入他怀。是水边清莲的香味,是发上钗饰碰撞的清脆声响,这一味一乐就这样撞上了他。少年没有来得及避闪和回应,女童却先被一群簇拥的仆从又抱了过去。
然后少年抬头看过去,人群里发式冗缀的女童揉着她小巧的鼻儿伏在仆从肩上看着他。有人走过来要打,他没有躲闪,脸上早已被道人打得毫无感觉。
此刻仿佛人群喧哗推嚷着涌向他,然而他却浑然不知,他只是定定看向那个女童。
少年不知她的名字,却暗暗唤着她。
美人。
七婆仍旧与他说起江湖。少年开始小心翼翼的探询关于美人的故事。各式各样的故事,他并不知为何要听,然而每当看见七婆仿佛身临其境的陶醉深情,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