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钱虔刚开始陈述的时候,关津度和邵伯邕的心就不由自主惊跳了。
因为,钱虔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草民先前是住在谢家的……了
谢家?哪个谢家?
原来,是工部尚书谢慎的谢家!
京兆尹与工部尚书都是朝中三品官,然而一个是正三品,一个是从三品,而且京兆尹作为国都主官,地位崇重,向来是皇上的心腹亲信才能担任。
按理说,京兆尹是完全不惧工部尚书的。
——事实上,关津度也的确不惧谢慎。
然而,他惧清河郡公啊!
再者,此事乃大理寺和刑部所主理的大樟树村被屠村一案。
最后,还有登闻鼓,那必须尽快禀报皇上……
这三者,单是遇到任何一个情况,都足够让一个官员焦头烂额了,更何况现在三者都占了?
但是登闻鼓是设在京兆府的,关津度和邵伯邕不得不接下这个案子。
两个人先前已经交流过了,无竟司来人所叮嘱的事,一是让他们在三十棍杖的时候放水,二是让他们在登闻鼓一事上秉公办理。
也就是说,钱虔敲响登闻鼓的始末,所申诉的事情冤屈,要尽快、如实地向皇上禀,不得有任何掩藏。
因为牵涉到朝廷多方的势力,而且纷繁复杂,关键度和邵伯邕在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们还能怎么办?一切都是遵照律法来办了!
反正,这件事关津度自认为处理不来的,只有上达天听,请皇上示下了。
为免节外生枝,京兆府的动作很迅速,在按照律审问过钱虔不久,关津度就立刻进宫了。
他老老实实地将钱虔敲响登闻鼓的事情在御前说了出来,末了还无奈地请示道:“皇上,此事关系到刑部和大理寺,臣一时难以定夺,请皇上示下。”
“此事,容朕好好想一想,爱卿先平身吧。”延和帝这样说道。
他是个温和的君主,也能体察下臣,并没有觉得关津度不会处理此事就觉得其本事有差。
本应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情,现在却落在了京兆府,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处置,的确是人之常情。
事实上,延和帝自己也深感意外。
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在关注大樟树村被屠村一事,但是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什么进展,虞定又有急事返回了江南道,他还以为此事难有进展的。
不曾想,竟然有一个人来敲响了登闻鼓,事情竟然有了突破。
“那年轻人所说,他曾是晋州钱家嫡枝子弟?在被谢家接走之后,随后大樟树村就被屠村了?”延和帝翻看着关津度递上来的卷宗,边问道。
关津度恭敬地回道:“是的,皇上。当初晋州钱家也是被盗匪一夜灭门,现在大樟树村也是,偏偏还是在谢家接走了钱虔之后,所以钱虔认为,此事必定有猫腻。”
关津度顿了顿,继续补充道:“且据钱虔所诉,其在杭州刺史府期间,曾遭遇到刺杀,不得不赶来京兆申冤保命。”
这些,都在卷宗中有所提及,延和帝也翻看到了,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晋州钱家都已经是一个早就湮灭的家族了,若非卷宗里有所提及,延和帝都想不起这个家族,但是这个家族在被灭门十几年之后,突然出了一个嫡枝子弟。
而且,这个嫡枝子弟先后两次被卷进了屠杀中——是了,若是谢家没有来接走钱虔,那么大樟树村被屠杀的村民中,那就会有钱虔这个人了。
如果这个钱虔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是谁这么锲而不舍地要取钱虔的性命?
延和帝合上卷宗,问着关津度:“爱卿,以你看,这个钱虔是个怎样的人?”
钱虔是个怎样的人?
关津度想了想,回道:“臣见到钱虔之时,其满身是伤,但是语辞清晰,不太像是僻远小山村出来的人。”
至于样子,关津度也没有看得太清。
他到的时候,钱虔已经受了二十多棍杖,已是大汗淋漓面容既苍白又狰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但是一个人敢去敲响登闻鼓,这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了。
关津度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将虞家无竟司来说出来。
毕竟,清河郡公可是皇上最为信任的重臣、师弟,疏不间亲,此事稍后看情况再说吧。
“因是年代久远,而且钱家的人都已经过世,现在除了谢家,已无人能证明其是钱家嫡枝子弟了。”
据钱虔所说,前去大樟树村借人的是谢家,说钱虔是晋州钱家嫡枝子弟的,也是谢家,就连钱虔在江南道遇刺杀,也是在谢家人所掌管的杭州刺史府内。
在关津度看来,不管真相如何,事情要继续追查的话,定是少不了询问谢家的。
延和帝想了想,最终下令道:“传朕口谕,此事由京兆府主理,刑部、大理寺协理,尽快查清真相,不得有误!”
关津度立刻应道:“臣,遵旨!”
走出紫宸殿的时候,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果然,此事还是落在了京兆府,和他所预料的好无差别。
难啊!
然而,当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京兆府的时候,邵伯邕却附在他耳边说道:“大人,下官想了想,其实也并不难。就算京兆府查不出什么来,还有清河郡公府帮着查探啊!”
听到这话,关津度顿时眼神一亮:是啊,还有清河郡公府!
郡公既然让无竟司来传话,那么就一定不会置此事不理的。
关津度想明白这一点,不由得神清气爽,还饶有兴致地抚摸着胡子,随即吩咐道:“左右,去传唤谢家吧!”
此时,因登闻鼓响起,朝廷上下都已经将目光集中在京兆府了。
登闻鼓已经很久没有响起了,这可是朝中的大事,许多官员都在猜测:是谁敲响的?为了何事?
然而,京兆府也不是一个人有人窥探的地方,再者关津度的动作太迅速了,直到他进宫禀告,大多数官员都还不知道所为何事。
但这完全不妨碍所有朝官密切关注事情的进展,所有官员都使出浑身解数,想探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家,谢慎,同样如此。
但是和其他官员所不同的一点,那就是谢慎心里有些发慌,因为一整天他都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所以,他所派出前去京兆府打听的仆从比其他官员人家还要多。
只是,仆从跌跌撞撞奔跑回来急禀的消息,却让他站都站不稳了。 15353/9347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