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知茶味

天坑镇,城主府,虽是半夜却并未点灯。总护卫上官颜依然身形笔挺,但那一身显眼的银色劲装自那日西山小屋归来后便换成了褐色长衫,害得一众下属也只得将一身傲人的银装换下。

颜护卫走到房门口,躬身道:“城主,可以动身了”。上官鹤察觉到这个侄儿不仅衣着变了,那右手也不再无事抚摸腰间挎刀,他微微一笑,颔首走了出来。

大道上,四五个褐衣护卫护着两辆马车缓缓向北而行,两辆马车一模一样,车顶北角挂着一个黄色的上官字样木牌。

上官颜骑马在前引路,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懒散,他知道今日护从少是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但每个护从都是府里的精英。他更知道车队前后左右五千米内都有斥候,天上有白鹰盘旋。另有两位专门从沙城前来的高人暗中协助。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她平安到达目的地。车内这位丫头绝对事关重大,光看这次叔父亲自护送就已是非同小可。

这丫头修养没几日,叔父见她大致无恙后就迫不及待地要送往沙城。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叔父这般紧张谨慎。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十日后车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终点沙州之主沙城。

神州并无共主,自古共分五大州,即西北的沙州、东北的燕州、中部的洛州,西南的蓉州和东南的湖州。各州均有自己的主城,如洛州之主城为洛城,蓉州之主城为蓝都,而沙州之主城就是沙城,主城之主曰城主,其不仅是主城之主,实际也是本州之主,如洛城城主龙威实际上就是洛州之主。

沙州之主名曰上官风云,上官一族已主沙州无数载,根深叶茂,人才济济,而上官风云又是其中的翘楚。此人颇具雄才伟略,上任后即开始布局各方。蓉洛沙三州交界处的天坑镇也是被其抢先布局,明面上派出族弟上官鹤前去管理,还特任其为城主,也算是神州大陆唯一有城主的镇子。当然,背地里各州在此有何布局那就无人得知了。

上官风云站在沙城城墙上,看着族弟远远而来,不由想到“天坑镇这么多年一直风平浪静,总算来了个线索,也难怪鹤老弟如此郑重其事。羊角匕乃世间少有之利器,可惜目前还无法进入大瀑去查探。不过那个丫头竟然连向祖都无法读心,更是一张天牌。鹤老弟,作为上官家的儿郎,如今也到了让你们知晓沙州局势的时候”。

上官风云身后的阴影处,一个虚幻的黑色矮小身影垂手而立,上官风云走下城墙,阴影也跟着走了下去。

沙城,城主府偏殿,上官鹤叔侄二人正在换装洗漱。上官鹤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已车马劳顿十来日的样子,他走到侄儿面前郑重道:“颜儿,我上官一族有族人八千,其中沙城之外的城主一级人物就有一百五十余人,加上沙城的直隶人物,族中比为叔层级高的人物少说也有二百余人。故此次得以面见城主,实乃我叔侄二人千载难逢之机会,算来我上次面见城主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呆会你要好好表现,叔父也好乘机给你在沙城谋个位子。”上官颜正声道:“是,叔父”。

过了片刻,一人敲门道:“鹤城主,城主有请,请随我来”:“哦,来了来了。”上官鹤叔侄又相互查看整理了一番才开门跟随那位侍从而去。

沙城城主府宽广方正,建筑风格略显粗犷,三人约莫走了两柱香时间才走到上官风云接见他们的地方——流沙园,这里也是上官风云平日最爱来的地方。

此园占地颇广又自成一体,一入园便是漫漫黄沙,今日恰逢艳阳高照,微风一吹,黄沙飞扬,直似真的来到了沙州西部的大漠。黄沙中部是一幢三层小楼,楼前

有一湾清泉,状如月牙,微风中,水面波光粼粼。

那侍从到楼下便躬身站里,不再往前。上官鹤正准备报奏,楼上一人温声道:“鹤老弟,你们上三楼来吧”。上官叔侄躬身行了一礼,拾级缓缓而上,一二楼虽也大门敞开,但叔侄二人目不敢斜视,直直走到了三楼。

三楼房间较小,四周都是打开的窗户,房里只有一张茶几和几把矮凳。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本紫皮旧书。上官颜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窗边,朝叔侄二人和熙微笑。

上官鹤抢身而上,跪地道:“天坑镇主事上官鹤参见城主”。上官颜也赶紧跪倒,朗声道:“天坑镇总护卫上官颜参见城主”。上官风云和声道:“都起来,都起来。你叔侄二人连日奔波,累了吧,都快坐下!”说着自己率先坐了下来。上官鹤起身坐在了另一边并招呼侄儿坐在自己身旁。上官颜久闻上官风云雄才伟略,一直将其想成风华绝代之人,万不料竟是一个黄衣布衫、黄面无须的普通中年。

上官风云边摆弄茶具边道:“此茶来自月城,都尝尝。”说着开始给二人倒茶。上官鹤大惊,惶恐欲跪却被上官风云伸手阻住。上官风云不悦道:“别那么拘谨多礼,品茶就是要心平气和。”上官鹤定了定神,接过茶杯细饮了一口,微微有一丝沙土气息,尔后又有一股清甜之味贯穿口鼻,不禁由衷道:“城主,这茶好极啊!”“哈哈,你喝出来了。”上官风云颇为欣慰,转头对上官颜道:“颜护卫,你觉得呢?”上官颜却是没喝出什么好味道,想了片刻才答道:“下官觉得清甜之味甚好,但这沙土气息却略有不惯。只怪下官粗鄙,难以品鉴。”上官风云未予置评,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

上官鹤忙带着侄儿站到上官风云身后。二人也顺着往窗外看去,楼前一湾月牙泉水,水边遍植柳树,清澈的泉水和嫩嫩的柳芽与那黄沙烈日形成鲜明对比。

上官风云缓缓道:“我上官一族本生在极西之地,后被沙尘逐而往东,万里迁徙中死伤无数。到得神州附近时已是人丁凋零,油尽灯枯。所幸先祖寻得一眼泉,泉水充足而甘甜可口。死里逃生的八十余人凭借此泉重获新生,他们养殖耕作,种茶制瓷,我上官一族逐渐壮大,刚才你们所品的茶叶所用的茶具就是月城的原产。三千年前,先祖上官楼月创出紫息神功,我上官一族得已立足于沙城。又经数代人的努力,我上官家终成沙州之主,至今已历十九世。”上官风云顿了顿,上官鹤叔侄垂手静听。

上官风云接着道:“这流沙园便是依着当年那口泉的模样而建,也就是闻名于世的月城月牙泉。世人只知月牙泉乃沙漠奇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可是我上官一族的命脉根基。我上官氏虽主沙州十九世,但沙州历来贫弱,在五州之中仅能自保而无力争雄。仅此月城之茶便可看出端倪,我先祖所种之茶,所造之器,不仅未能传至各州,如今连上官家后辈也早已习惯别州之物事,全然不知沙州物事之非凡,世人已不知沙茶味啊。”言语间甚是萧索遗憾。上官鹤叔侄听到此处轰然跪下,上官颜更是额头冷汗直冒。“当然,这不能怪罪于后辈”好在上官风云并未迁怒。只道:“两年前,月城密报言道西地风沙加剧,月城物产骤减,两年间,月牙泉水已不足之前的一半。如此下去,五年之内,不仅月牙将不复存在,月城也将沦为沙地。我沙州西部四十二城本就少雨少木,如今更有沙化危险。”上官鹤叔侄骤听此秘密,不禁再次汗流浃背,作声不得。

上官风云喝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沙茶,又道:“沙燕蓉洛湖五州,燕州人多势众,蓉州物产丰饶,洛州商贸繁荣,湖州更是富足昌盛。天下之势直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近年来以上四州均有长足发展,我若静待事迁,则不仅有负先祖之基业,更会将上官一族上下三千余人置于虎狼之口。”上官风云转身甩袖,紧紧盯着上官鹤道:“鹤城主,你我同为上官血脉,此时实已重新回到了先祖当年愤然求生之境地。”上官鹤深有同感却不知作何回答。上官风云又道:“你叔侄所驻之天坑镇不仅讯息灵通,更扼守大瀑之秘密。此次你叔侄截获羊角匕之线索,当属大功。”说罢,上官风云走到茶几旁拿起了那本紫色旧书交给上官鹤,道:“我上官氏的紫息神功自楼月先祖创立以来,三千年间经过了数十代先辈的补充完善,如今完全可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当此危难之际,修行规则也是时候改改了。我将这紫息功上卷副本交予你,另嘱向祖教授你叔侄。上卷之后,我会择机将下卷也交给你们。天坑镇虽小,但势力庞杂,你们要适时网罗各方,秘密组建力量以备今后所需。”上官鹤老泪纵横,紧紧抱住那本旧书,同跪在地的上官颜也是眼眶湿润,满脸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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