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煞之地外,淳天行揉了揉鼻子,看着天幕逐渐暗淡,身体里的玄阴之气似乎都灵动了一些,《玄阴聚气术》运转起来也舒畅了不少。
“还是想回到阳光之下,还是想活过来,好好活下去。”淳天行感慨万分。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愧对父母,愧对爷爷。”
或许是炼尸术给他的新奇感受已到极限,淳天行将漆黑铜铃扔向巨熊趴伏的尸体,然后盘膝坐下,吸收月华。
远处的小草也露出悲哀的神色,谁不想要一个踏实安稳的生活呢?
他们还不算是真正的修行者,只不过是两个随波逐流的小虾米,意外被白头翁指引,卷入这方世界的主流环境中,想要生存下去,却似乎变得更难了。
只不过片刻,月光就在淳天行身体表面形成一轮淡淡光晕,他又补充了白天消耗的玄阴之气,再一次处于盈满状态。
“没有肉体真是苦恼啊!”
以前即便有所消耗,也能用槐木棍补充回来,但是现在却做不到,槐木棍虽然升级成了雷击木,功能也增加了一个,那就是储存灵体和灵魂,但这还远远不及失去肉体的损失。
回头看了看阴煞之地内部,那一根冒着淡淡雷光的雷击木,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万一遇到无法战胜的强敌,就让小草逃到湿地林深处,自己再沉睡在雷击木中,那就可以万事大吉。”淳天行长叹了一口气。
“所谓考验难度虽然是递增,但是幸好师父还算是心疼我们,没有让我们去做一些无法完成的事,也没将我们逼得太紧,这种程度的考验还算可以接受。”
又在心中替白头翁说了几句好话,只道他真是不容易,为了培养自己,也是煞费苦心了。
湿地林外,白头翁此刻却没有半点为人师表的风范,而是声色俱厉的破口大骂。
“淳天行那厮简直就是禽兽,不!是禽兽不如!”
“欺男霸女,拐卖儿童,猥琐老汉,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实在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白头翁以手指天,跺脚大骂,这感觉,就像是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恨在这一刻完全爆发,直把淳天行说的里外不是人,简直不配活在世上。
“大爷。那个淳天行跟您有多大仇?”为首的女子眉头大皱。
虽然一个人或许会被环境影响,会成为坏人,会做一些坏事,但一个才十五六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白头翁口中大奸大恶。
因为在他这个年纪,根本不可能做的到,除非是把俊阳城给屠了,但那个淳天行显然没有这么做。
“没错,我们药王谷每隔五年,就会跟俊阳城的药商购买一些野人参和灵芝等药草,上一次就是在五年前,怎么没有听说过淳天行这号人?”第一个拔剑的女子眯起眼睛,显然已经在怀疑白头翁的话,甚至在推断他的目的。
“而且,凭你的本事,又懂看相,又会挪移之术,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人。”第三位白衣女子淡淡的道,眼中流露出警惕之色,手也开始探向剑柄。
被她一语点破,其他两人眼中也露出怀疑之色,这人平白无故突然出现,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这……”白头翁顿时无言,没想到这三个看起来没见过世面的小修士居然这么谨慎,这可如何是好。
“唉……老夫有一个孙女,不过就是长得比较高大些,就被他看上了,我那孙女又年少无知,被他蒙骗,带到了湿地林中,如今只剩下我一个枯朽老人,眼看就没人送终……”
白头翁仰天长叹,身子仿佛都佝偻了一些,老朽浑浊的眼睛流出几滴眼泪。
“这……”
“师姐,看起来像是真的!”
“我觉得也是。”
三位白衣女子面面相觑,虽然看不清长相,但也能从她们的眼神中看到同情和怜悯。
白头翁瞄了一眼,觉得有戏,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甩了鱼竿和斗笠,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一下可把她们吓得不轻,纷纷出声安慰,并为刚才怀疑了他道歉,并表示一看到那个什么淳天行,就将他擒住。
“不必了,不必了,你们若是想擒住他还要费功夫,随便在他身上刺十几个窟窿,或者挖个坑活埋了就算。”白头翁起身致谢,感激涕零的说道。
“呃……”三人顿时无语。
“你们带上这个。”白头翁拿出三枚铜钱,放在为首的女子手中。
“只要你们将灵力注入其中,就能感知到我那个可怜的孙女,她的位置并不难找,就在由此出发,往湿地林东南方行进一百一十里,还有,如果遇到鬼魅,就将它含在嘴里,可以辟邪镇魔。”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生出一种被套路的感觉,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白头翁露出促狭之色,这三个女孩还真是单纯,一看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三人拿了铜钱,和白头翁道了声再回,便要离去。
“哦,对了,老夫还有一言。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路上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中了埋伏,到时候如果万劫不复,那就太可惜了。”
白头翁信口指点,随后带上斗笠,提着鱼竿走向湿地林,他走的很慢,真就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没有半点防备和心机。
“前辈请留步,这句话你跟多少人说过?”为首的女子再三思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那个木清婉会卜算之术,能够趋吉避凶,所以被她埋伏,这早已在她们的预料之内,但是这老人突然提醒,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他到底是什么人?
作为建立在湿地林外的小宗门,并不像大宗门一般擅长灵器斗法和攻伐山门,所以使阴招早已经成了习惯,如果没有把握,她们也不会跟上来。
但是被他一提醒,反而让她们陷入两难,就不好轻举妄动了,因为她们虽然都有自信可以拿下对方,但指不定白头翁对木清婉说了同样的话。
而且,对于那个淳天行,仿佛是给他引了无妄之灾,虽然可以顺手将他杀了,但那也是建立在她们能够活下来的前提。
“老夫山野之人,不足挂齿,只要你们能帮我那孙女带出来,让她脱离淳天行的掌控,老夫必有厚报。”说完,白头翁不等她们回答,衣袖翻飞,脚下生风,转眼便只剩下一个小小背影,随后消失于地平线。
“有古怪!”为首女子有些后悔。
对于追杀木清婉,一开始还有些把握,现在又觉得这一次是不是准备的不够充分,但是来都来了。
“师姐,不如这样,我们先绕过他们,然后去找到那个淳天行,将他杀了,救出那个女孩,换点好处,之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没错,那前辈很可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收拾淳天行那个小贼,估计也是考验一下我们。”
两人将剑收好,庆幸刚才没有出手,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就是哪个山头走出来的散修,寻找一些心性合格的弟子。
为首女子沉凝了片刻,又看了看昏黄夜幕下的湿地林,仿佛一堵漆黑高墙,充满了危机感。
“好!就先绕过木清婉,去宰了淳天行那个小贼,救出那个女孩。”
三人定下目标,气氛顿时变得轻快了不少,为首女子汗颜,不用面对木清婉的埋伏,原来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
湿地林外围,木清婉和她的两位师兄左等右等,一直不见对方出现,甚至有些怀疑卜算是不是出了问题。
大师兄更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木清婉,“师妹,是不是算错了?”
木清婉蹲在一根两人合抱的树枝上,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我和药王谷的人打过几次交道,每一次都是凭着卜算之术活了下来,对方虽然实力在我们之上,但是并没有充足准备。”
随后她从袖中拿出三枚铜钱,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又道:“正所谓,多算胜,少算不胜,何况无算呼?这一次是重创药王谷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两位师兄都是无言,这一次出庄,不但因为有着铁甲尸的帮助,让他们信心大增,更是因为有着木清婉跟随,她不但有实力有智谋,卜算之术也是入流级别,可以趋吉避凶,这一次行动,有了她才算稳操胜券。
木清婉见他们没有异议,这才将铜钱收了起来,卜算之术也是需要耗费精力和灵力的,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推衍天机。
月亮在天空慢慢推移,直到月朗星稀,虫鸟止鸣,这一次连木清婉也坐不住了,拼着耗费精力,也要再算一次。
木清婉全神贯注,屏息凝神的看着左手中的铜钱,然后在月光的映照下翻动了几次,随后露出惊惧之色,只不过被浓彩哭丧面具阻挡,没被两位师兄看出来。
木清婉沉默了许久,两位师兄焦急问道:“怎么了师妹。你又算出了什么?”
木清婉摇了摇头,叹道:“什么也算不到,她们似乎有屏蔽天机的灵器在手,这一次恐怕不能跟她们起冲突了。”
“哼!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也不需要调查阴煞之地了,直接杀了那个害死我们三位师弟的家伙吧!”二师兄面露狠色。
木清婉点了点头。算不到药王谷的人,但可以算出那个杀气同门的人,铜钱在她手中翻了翻,很快就在脑海中的地图上找到了一个点,简直就像天空的明月一般耀眼。
木清婉睁大眼睛,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人已经找到了,去杀了他吧,免得夜长梦多。”
与此同时,湿地林外,白头翁负手而立,左手拿着三枚铜钱,和木清婉刚才翻转的位置一样,看他们离去,随后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