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总导演焦新凯今年刚刚四十岁, www.youxs.org,这次他也是受厉玚特别邀请,担当《朝堂风云》的导演。
焦新凯看到旬骅眼睛一亮, 不论是长相还是身量,都可以说是圈里最顶尖的那一批, 仅仅是这一点, 就足够他在这圈子里混口饭吃了,就是不知道作为一个演员, 他够不够格。
焦新凯语气挺和蔼的, “你这一幕的台词都背熟了吧。”
“焦导,都会背了。”旬骅颔首, 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焦新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好好演。”
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轻声说道:“导演, 造雪车还得再过十分钟才能过来。”
焦新凯看了眼时间,今天预计是七点半开始拍摄,还能赶得上。他转过头,看到旬骅动作自然地把剧本从袖袋中拿出,颇具古韵。
焦新凯心里给他加了一份, 看来仪态也不错, 前段时间特训班老师的评价没有掺水分,就是不知道台词说得怎么样。
旬骅到底不是科班演员出身,演技如何, 还是得他亲自检验检验。
今天这场戏, 算是全剧比较有记忆点的一场, 谢缁第一次在皇帝面前表露忠心,这场戏季忻这个角色的台词不多。如果到时候旬骅真的表现不行, 接不住厉玚的戏。问题也不大,少给他一点正面镜头就行了。
不过或许是王仁益给予的大肆夸赞,焦新凯心里还是有一些期待的。
“旬骅,来,”焦新凯招了招手,“咱俩对对台词,就从这儿开始开始,你先说。”
焦新凯读完这句旁白,接下来就是旬骅的台词。
“朕唯恐此事会被大伴知晓,”旬骅眉头微蹙,语气满含关心,眼眸却微微闪烁,划过一丝试探,“若是爱卿因此遭难,朕怕是日后也不得安眠啊!”
焦新凯被他的台词惊艳到了,这居然是一个二十岁的非科班演员的台词。他愣了一下,才继续接上,下面是厉玚的台词:“陛下,易涨易退山——”
焦新凯没念完呢,他的声音忽然被一个音色明显比他动听许多也更有感情的声音覆盖了。
“陛下,易涨易退山水溪,易反易覆小人心。臣非小人,亦非愚忠。”
焦新凯闻声望过去,已经穿好云雁绯袍的厉玚正站在他身后,气质沉稳,眸色如月,如同古人从画里走出来一样,极具视觉的冲击力。
厉玚拍了拍焦新凯的肩膀,调侃着说:“焦大导演,还是让我和旬骅对词吧。你读的干巴巴的,让我听了是直摇头啊。”
他这一说话,马上把刚才营造的氛围给破坏了。
焦新凯耸肩,“我读的难听是难听,但我拍的好看就行了。”
旬骅拿着剧本,轻轻颔首说道:“晚上好,厉老师。”
厉玚唇角微勾,隐晦地上下打量他,“晚上好。”
两个长相风格不同,但又同样帅到离谱的人站到一起,给人的视觉冲击力绝对不止简单的乘以二这么简单。
焦新凯嘶了一声,颜值真的是利器啊,他俩站在一起还莫名挺和谐的,锋芒相对又相得益彰。
要是真有哪天厉玚和旬骅一起演个什么现在流行的双男主,焦新凯毫不意外会那个剧会火到外星去,只要外星人和地球人的审美一致的话。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厉玚拍完这部剧之后,好像也没接其他电影邀约。焦新凯听说他好像要转战幕后了,说不定准备自己导戏。希望到时候别抢自己的饭碗吃。
机器到位,演员入场。
执行导演确定现场一切就绪,跟焦新凯确认开拍,拿起对讲机,“1,2,3,action!”
季忻坐在殿内的御案后,伏案批折,敛眸深思,难掩周身雍贵之气。
“陛下,谢学士到了。”
太监在门外恭敬地扫掉谢缁身上的雪。
季忻放下奏章,敛眸道,“让他进来吧。”
他几乎没用什么表情,但只是眼神轻微的变化,天家威仪尽显。
“咔!”
郑位星从一旁站起来,激动地冲到旬骅身边,拿起黑色长款棉服就披到了旬骅身上,他从兜里掏出几片暖宝宝,“旬哥,要贴身上吗?”
“没事,我不冷。”旬骅神色淡淡。
“旬哥,我的天啊,你演得也太好了。你站到那里说话的时候,天啊,简直——”郑位声音越来越小,旬哥这样也太威严,自己是不是说话太吵,突然感觉有点造次怎么办。
旬骅拿起剧本,正准备再看一遍。
焦新凯把耳机摘下来挂到脖子上,走到旬骅身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不错啊,旬骅,演的不错。”
焦导演看着人不高,力气还真不小。
焦新凯的笑容明显比刚才灿烂许多,旬骅这才是第二次演戏吧,走位完全正确,镜头感也特别强。
焦新凯又让摄影师从不同的角度拍了三条,“OK,这一幕结束了。”
第一天拍戏就这么顺利,焦新凯对后面的拍摄计划现在是充满了充足的信心。
他好像演得还不错,好像不是花瓶。刚才领着旬骅过来的场务站在一侧,呆呆地看着旬骅,半晌才眨了眨眼。
焦新凯坐在屏幕前,反复看了几次,啧啧称赞,真是出乎意料啊。这种长相,这种演技,而且旬骅这小子,今年才二十岁吧。
焦新凯盯着旬骅,下面可是和厉玚的对手戏,要是旬骅真能接住,那才真是不得了了。
一旁负责厉玚的妆造师喊了他几声,“厉老师,厉老师。”
厉玚回过神,收回看向旬骅的视线,“不好意思,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妆造师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厉老师,您蹲下来一点,我给您身上弄一些雪。”
旬骅重新做回御案前,厉玚和饰演太监的前景群演也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执行导演:“第二场,action!”
门被推开,随之裹挟着屋外飞肆的雪花,谢缁拍了拍袖子,屈膝跪地叩拜:“微臣见过陛下。”
季忻站起来,走到谢缁面前,弯腰扶起他,郑重地说道:“爱卿平身,日后朕私下召唤,爱卿不必跪拜。”
谢缁从地上起身,“微臣,谢主隆恩。”
镜头精准地对着厉玚的脸部,能够看到他唇瓣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陪朕走走吧。”季忻往屋外走去,太监连忙拿起黑色大氅给他披上。
扛着摄像机的拍摄导演往后退,但镜头依旧清晰到几乎可以看见旬骅的脸上的绒毛,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若有似无地看了门外的太监一眼。
门外的太监在剧本里从头到尾对季忻都是忠心耿耿,但是旬骅这样演,倒是完美诠释了季忻所处的境地,前有狼后有虎,进退维艰、孤立无援,也正因如此不怪乎草木皆兵。
但他居然接住了厉玚的戏,而且接的那么自然,完全不像一个新人。
焦新凯忍不住拍手叫好,之前他还以为王仁益是承了别人的人情,才把旬骅夸得天花乱坠。但旬骅刚才那一段表演确足够让焦新凯确定,王仁益的赞美之词的确不是虚言。台词通过苦练可以有进步,但是演技绝对不是短时间就能提升上去的。
焦新凯紧盯着显示器里的画面。
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屏住呼吸,专注地看着两人接下来的对峙,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氛围当中。
场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发亮地看向旬骅。
打光,举麦,摄影,补光,明明一群工作人员都围在他们附近,但是很神奇,却没有人觉得出戏,视线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两个人穿过亭廊,谢缁站在他身后右侧,轻声询问,“陛下,您今日召臣深夜入宫,是因为今日加元服上发生的事?”
“朕唯恐此事会被大伴知晓,若是爱卿因此遭难,朕怕是日后也不得安眠啊!”
“陛下,易涨易退山水溪,易反易覆小人心。臣非小人,亦非愚忠。”
造雪车正在卖力地工作,鹅毛大雪落入檐内,落到了黑色大氅上。
谢缁的绯色官服也被飘满了雪花。
风雪吹散了两人的话,也阻挡了声音传入别人耳中。
季忻停下脚步,定定看着谢缁,他微眯了下眼,随后缓缓叹气,眉宇间带着愁绪,仿佛把一切都压在了谢缁身上,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执行导演示意旬骅出画,后面是厉玚的专场。
谢缁剖露心迹,字字忠心,厉玚的台词铿锵有力,如同利剑。
旬骅已经出了画,但却没有出戏。他的神色依旧肃穆,带着些许踌躇和审视,随着厉玚的最后一句台词,旬骅的嘴角轻微上扬,表情从冷凝的审判变成了赏识的欣悦,虽只有一瞬,但那刻眉眼轻绽,惊艳到让人忘了呼吸。
执行导演看到了这一幕,原定拍摄计划并没有季忻对此的反应,从试探到坦露信任,如果能把这一幕放到镜头里,化学反应绝对爆棚,肯定会是电视剧的一个亮点。
伴随着一声“咔”,这场戏也顺利结束。
执行导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焦新凯身边,耳语了几句。
焦新凯手指轻敲,眼睛忽闪,深思几秒,“你去把厉玚喊过来,我问问他的想法,看他愿不愿意再把这一幕拍一遍。”
他认识厉玚有五六年了,这家伙一直都是随心所欲,干什么事都看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再拍一次。
片场里已经有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不过到没有人敢直接走。毕竟按照原定计划今日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但只要焦新凯没有喊收工,也没有人真的傻到现在就动身离开。
厉玚的助理把羽绒服递给他,“厉哥,喝水吗?”
这是一件银灰色设计感十足的潮款羽绒服,厉玚披到身上后,和里面的绯色官袍极为不搭。但因为那张脸,不合理的东西却瞬间都变得合理起来,甚至带着别样的时尚感。
“焦导演,喊我作甚?”厉玚踱步走来。
焦新凯笑着搓了搓手,询问道:“刚才那个镜头能不能重拍一下?”
“重拍的理由?”银灰色的布料反着白光,冬夜的冷意,似乎完全被此裹挟。
焦新凯看他的表情,突然觉得这事有点悬,但他还是把理由说了出来。
厉玚眉眼忽然怔然,随后浅笑出声,“可以。”
焦新凯叹气,“不行就不行吧——诶,你说可以!?”
厉玚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焦新凯身上。
不远处,旬骅轻垂着眼眸,似乎在沉思。他并不如平日那般谦和有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睥睨万物的孤傲,但被寒风吹得嫣红的脸颊,又让他平添了一丝脆弱。
厉玚眉眼怔松,忽然笑了。要是他就这样哭出来,说不定比那天还好看。
第 62 章
经过一系列调试后, 剧组重新动工,把刚才那一幕又拍分不同视角拍摄了几遍。
旬骅和厉玚单独的对手戏,只有三场, 并且全是夜戏,分别在第三天晚上和第六天晚上。时间线横跨九年, 应熙十三年, 谢缁劝季忻立后;应熙二十一年,季忻临终秘密托孤。
第一周大概会拍完旬骅和厉玚所有的对手戏, 之后他就主要和饰演康海轩的盛孟辉老师对戏。
盛孟辉今年四十六岁, 是国内实力派中年演员,也是国家一级话剧演员、话剧梅花奖获得者。但是去年因为意外受伤, 不能长时间待在剧组,需要定期疗养。所以为了照顾盛孟辉,导演把他的戏份都集中在了一段时间内进行拍摄。
晚上十一点多, 第一天的拍摄顺利结束。
随着一声收工,剧组传来一阵欢呼,造雪机也停止了运转,忽然一阵风袭来,飞散的雪花飘到了旬骅的脸颊上, 落在了他的鼻尖和睫毛上。
厉玚目光灼灼的看着旬骅, 扔给了他一包纸,状似无意地说道:“你脸上有雪。”
“谢谢。”
厉玚顺势和他走到一起,“你现在就准备回去?”
旬骅微怔, 眉眼微蹙, “没错。”
厉玚挑眉, “你现在不是没有专门配车,我送你回去吧。”
旬骅敛眸, 礼貌拒绝,“厉老师,不必麻烦您了,我等剧组的专车送就行。”
郑位星收拾完东西提着包准备追上旬骅,厉玚的助理王乐康拦了他一下,“等等,郑位星,咱们俩坐剧组的车回去。”
王乐康心里叹气,本来该是他开车送厉玚回去的,谁知道那祖宗心里怎么想的,把车钥匙拿走,非让他去做剧组的车。
郑位星挠了挠头,“可是我要和旬哥他一起——”
“厉哥会把旬老师安全送回去的。”
郑位星犹豫了一下,“乐康哥,我还是去问问旬哥吧,我也不好私自做决定。”
王乐康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他肯定郑位星一会儿还会来找自己,“小郑,祝你好运,我先去剧组的车那边等你了。”
郑位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王乐康这么肯定。
和王乐康说话耽误了一会儿,他和旬骅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很多了,郑位星快步赶上去。
厉玚倒是毫不意外听到旬骅的拒绝,他随口扯道:“我刚才问过了,那车轮胎冻裂了,备用胎也坏了。你至少要在这里等一个小时,或者更多时间,你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回去太晚可就没多少休息时间了吧。”
这是他编的,剧组的车轮胎的确被冻坏了,不过备用轮胎有好几个,估计是十分钟就换好了。
旬骅还在犹豫。
“小鬼,你难道是觉得我打算卖了你。而且我又不是没开车带过你,那么犹犹豫豫干什么。”
“厉老师,我跟您岁数相差不多,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别再喊我那两个字了。”
十岁在他口里是相差不多?厉玚兴犹不浅,继续逗他,“那我喊你什么,旬骅,小旬,还是小骅?而且你不是也一直喊我厉老师。”
厉玚忽然笑出声,“小骅,校花,你在学校是不是真被人评为校花过。”
有的人其实就不该长嘴,额头上的青筋凸了几下,有点想拿胶布把他的嘴给粘上。
“行了,不逗你了。”厉玚唇角微弯,“走吧,我的车就在外面,顺路送你一趟,而且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说。”
“旬哥——旬哥——”
声音由远及近,旬骅听到郑位星的声音,立刻停下脚步,“厉老师,是我助理,我先过去一下。”
“旬哥,”郑位星喘着气,“咱们还做剧组的车吗?”
“车不是——”
厉玚凝目,忽然快步走过来,明知故问道:“你是旬骅的助理?”
郑位星拘谨地点点头,“厉老师您好,我是旬老师的助理,我叫郑位星。”
厉玚哦了一声,“挺奇怪的,我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你。”
他眉头轻蹙着,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郑位星,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郑位星表情一怔,疑惑地摸了摸头,“不会吧,厉老师长得这么帅,我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的。您大概是记错了吧?”
厉玚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他拖长了尾音,“不过——”
郑位星有些紧张,眼睛眨动的频率变快了一点。
厉玚垂眼笑道,“不过我暂时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或许真是我记错了吧。”
厉玚的眼睛是丹凤眼和狐狸眼的结合,眼波流转,很是惑人。但此时那双眼不见笑意,满是探究,冷目灼灼。
郑位星被他那种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凝视着,心头骤然一紧。但是他真的没有见过厉玚啊,想到这里,郑位星放松下来。
厉玚手背偷偷碰了下旬骅,给他了个眼神。
旬骅眸光微闪。
厉玚笑着结束了话题,“小郑,我送你们旬老师回去。”
一辆很低调的黑色奔驰车灯亮了一下,厉玚拉开了车门,示意旬骅进来。
旬骅已经系好安全带有一会儿了,却始终不见厉玚发动汽车,“厉老师?”
厉玚眉峰凝起,定定地看着旬骅,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和森家有什么关系吗?”
旬骅怔了一下,眉头微蹙,“森家,森林水业吗?”
厉玚收敛了笑意,“不是森林水业还能有谁。上次你住的那个别墅,原来就是森家的房子。”
旬骅神色愕然,眉心轻跳,“厉老师,您说那个别墅,那是森家的房子?但是,那是红果传媒让我们暂住的。”
厉玚侧头看他,“嗯,我知道。所以之前我也没往这个方面想,毕竟森林水业和红果现在是合作关系,一套别墅而已,不算什么。”
旬骅咂舌,一套沪城富人区的别墅,至少得两千万打底吧。
“我本来以为是巧合,但是今天又见到你身边那个助理。”厉玚手指轻敲方向盘,“我去找森志强谈事情的时候,见到过森家的管家,你那个助理和他们家的管家长得很像。”
旬骅身体下意识前倾,唇角微张,“啊?”
郑位星和森家有关系,还来应聘自己的助理干嘛,这也太荒诞了吧,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明星而已。
“厉老师——”
“厉老师,我是有多老。”厉玚啧了一声,“你不是不想让我喊你小鬼,那你也别喊我厉老师了。”
别人都是那么喊你的,旬骅被噎了一下,“那您想让我怎么称呼您?”
厉玚轻咳了一声,“随便吧,喊哥就行。”
要是往常,旬骅绝对喊不出口,“哥,您确定没有认错人吗?”
厉玚唇角不可察觉地上扬了一下,他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昏暗的灯光掩盖了他明显带笑的眼睛,“我记忆力很好,不会记错的。”
厉玚抬眸看他,语气也变得正经,“森家的水深得很,你最好别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你身边那个助理,最好赶快弄清楚。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长得像,不过你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没错。”
旬骅抿唇,有些烦躁,他只是想好好演戏而已。
凌晨四点,旬骅忽然醒过来,没了睡意。他打开剧本,暂时抛却了脑子里的杂念。
根据拍摄计划,大概二十天能拍完皇宫所有的戏份。季忻这个角色剩下的只有微服出巡的戏份,这场戏属于外景戏,要等到剧组拍完A组才会进行B组的外景拍摄。
所以他四月中旬还要进组一趟。
今天上午拍摄的是上朝之前从寝宫到金銮殿的场景,这也是整部戏里旬骅唯一的一场独角戏。
应熙二十一年,这一年季忻二十九岁,虚岁三十一,彼时谢缁和康海轩已然是朝堂之中可以相互抗衡的两股势力,谢缁入内阁,并被加封为太子太傅。
但季忻的身体因为中毒已是日薄于西山,于同年三月驾崩。
昨天临走前,焦新凯告诉他,如果今天没有拍好,下周会再继续拍,让他不要有压力。
五点钟,郑位星准时敲响了旬骅的门,“旬哥,起床啦,我们要出发啦。”
郑位星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旬骅也干脆先不想这件事。
太监提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季忻的脸颊上映着斑驳的光影,青丝中夹杂着白发,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煞白,嘴唇也色白如纸。
但他的眼眸却无甚悲喜,波澜不惊,但又带着洞察一切的通透。
这场戏旬骅NG了四次,每次都是他从寝宫里走出来的时候,等于说几乎开拍没过十五秒,旬骅就被喊咔了。
焦新凯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整个片场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们或好奇或同情或轻蔑地看向站在那里的旬骅,他看起来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全然没有被焦新凯的情绪影响。
旬骅淡淡垂眸,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模样矜贵不可侵犯,但又病弱的惹人垂涎。
站在后面的场务和旁边的剧务助理努力努嘴,看起来生着闷气的样子,“我感觉旬骅演得没毛病啊,导演咋会儿事,咔了四次了。”
“焦导总归是有他的理由的,咱们别乱说。”剧务助理嘘了一声,让他声音小点,“你小子前天不还和我吐槽怎么让个选秀出道的人演你最喜欢的季忻吗,怎么现在居然为了他敢说焦导的不对了。”
场务把环着的胳膊放下来,眉毛一挑,语气肯定,“你昨天不在吧。”
“我是没在啊,你还把下巴扬起来跟我说话,比我多来一天是有多骄傲。而且今天上午也没你小子的班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场务哼了一声,“你不懂的。”
场务的目光移动,落在了在红瓦下的旬骅身上,他目光微垂,神色肃穆,威严之下的若有所思藏着压迫感和距离感,但又如此平静,仿佛高高在上的神佛俯瞰人间。
焦新凯看着旬骅左看右看,愣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执行导演给他眼神示意,询问要不要现在开始第五遍拍摄,焦新凯突然一拍手,大声喊道:“化妆师,把季忻的嘴唇给我弄成紫红色,别弄成惨白的,他是中毒不是死了。”
化妆师正坐在旁边候命,听到焦新凯的怒吼,立刻站起来跑过去。
五分钟后,执行导演再次喊道action。
摄影师慢慢推着摄像机轨道车,镜头由远及近,对准旬骅。
这场戏没有一句台词。
旬骅沉默地踏上龙辇。
虚岁三十一的季忻和二十岁不一样,他不是手无实权被困在深宫中的傀儡,他手下有以谢缁为首数不尽的为大齐鞠躬尽卒的志士仁人。宦官摄政一手遮天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
日陵月替,他也清楚,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看到宦官集团彻底崩析瓦解的那天了。
这是一段将近三分钟的镜头,但焦新凯中途没再喊过一次咔。
第 63 章
这一幕戏终于拍完了, 片场的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焦新凯一脸赞叹地拍了拍旬骅,“昨天我跟你说让你不要紧张,说实话那时候我其实根本就没想过今天你能把这场戏拍完。”
“你看看, 除了这周二,下周二、下周四、下周六, 这几天都是我提前找好天气, 都是为了让你拍这场戏预留的。”焦新凯边说边摇头,语气里满是笑意, “是我太小瞧你喽, 也好,这几天咱们都能睡个好觉。”
焦新凯欣赏地看着他, “明天晚上还是你的夜戏,保持这个状态。”
旬骅和焦新凯告别,往化妆室走去。
旬骅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把衣服拉紧了一点,嘶,怎么突然变冷了,头也有点晕。估计是没睡好,回去得补个觉。
片场另一头, 饰演季忻身边那个近侍太监的群演, 此刻被其他的群演同伴围住,过了一会儿,他被簇拥着走在最前面, 也往化妆室的方向走去。
化妆室里, 旬骅已经换下了刚才穿的那身戏服, 化妆师正在小心地把他的头套拆下来。
化妆师的手刚碰到旬骅的头,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旬老师,您没事吧,怎么头这么烫。”
旬骅有些疲惫地睁开眼,“可能是有些着凉了,没事。”
“谁着凉了?”厉玚迈步走进化妆室,他刚到剧场,下午是他的戏份。
化妆师把头套放到桌面上,“厉老师,您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这才十点多。我老师还在那边开会,一会儿就能过来给您上妆了。”
厉玚随意摆了摆手,“没事,是我来早了。”
他快步走到旬骅身边,手放到他的额头上,眉头皱起来,“你发烧了?怎么回事?”
厉玚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看向化妆师,“有温度计吗?”
化妆师愣了一下,“您等等,我记得有人带了,我去借一下。”
“厉老师,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厉玚双手环胸冷哼了一声,“你要是睁开眼跟我说话,还有点可信度。还有,小鬼,昨天不都喊我哥了,怎么又变成厉老师了。”
化妆室的房门突然被敲响,厉玚以为是刚才出去的化妆师借温度计回来了,“还敲门干什么,快进来!”
门外传来一阵惊讶的说话声,门被打开了。
站在前面的群演鼓起勇气,“旬老师,我能跟您——欸?厉,厉老师。”
厉玚轻轻皱眉,“现在旬骅没空,等下次再说吧。”
几个群演立刻鞠躬道歉,一溜烟就跑了。
厉玚扭过头,“你怎么那种表情?”
“嗯?”旬骅眼睛朦胧地看了他一眼,脑子昏得有点糊涂。
他几乎是呢喃出声,连眼角都变成了粉色,霎时可爱,厉玚快步走过去,手背再次碰了碰他,语气变得急躁起来,“怎么比刚才还热。”
化妆师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郑位星,“旬哥,旬哥,你没事吧。我带退烧药了。”
厉玚眼睛微眯看了他一眼,“温度计!”
郑位星连忙把手里的温度计递过去。
厉玚拉开旬骅的衣领,正准备把温度计给他塞进去。
“没事,哥,”旬骅的指尖碰到了他的手,“我自己可以。”
厉玚瞳孔微微扩大,喉结滚动,身体僵了一瞬,他把温度计塞到旬骅手心里,垂眸盯着他,“拿好,别掉了。”
厉玚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电话,他转头看向郑位星,“你一会儿记得喂他吃药,等他烧退了,告诉我助理一声。”
“您放心。”郑位星点头保证,有些拘谨地目送厉玚离开。
看到人彻底消失在化妆室,郑位星身体放松下来,和旁边的化妆师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他小声说:“你也觉得他有点可怕——咳咳咳,厉老师,您还有事吗?”
郑位星下意识立正站直,不用别人说,他肯定自己的表情绝对很僵硬,郑位星欲哭无泪。
“你有我助理的联系方式吧?”
厉玚的视线越过郑位星,落到身后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旬骅身上,这个小鬼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他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郑位星立刻点头,“厉老师,有的有的,我有立康哥的微信。”
人又走了。
郑位星心里数了十个数,人没有回来,看来是真走了。
化妆师的手机突然震动,她看了一眼,急匆匆地把化妆包挂在肩上,“旬老师,导演让我们集合了,我先走了。您一定要记得吃药啊。”
郑位星用一次性杯子借了点温水,刚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他就听到了五分钟倒计时结束的铃声,“旬哥,时间到了,可以把温度计拿出来了。”
“旬哥?”
旬骅挣扎着睁开眼,反应有些迟钝,“嗯,好。”
他把温度计拿出来,举到眼前,只是眼睛怎么也无法聚焦,他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www.youxs.org,我没发烧吧?”
“不可能吧,难道是温度计坏了,”郑位星把温度计拿过来,“不是,旬哥,你看错了,www.youxs.org。”
场务敲了敲门,语气温柔,满是担心,“旬老师,焦导知道您生病了,让我过来问问要不要送您去医院看看。”
旬骅声音飘忽,但态度倒是坚定,“不用了,我已经吃过药了,麻烦送我回酒店就行。”
回到酒店,旬骅沾枕就睡,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扫到屋内,旬骅眯起眼睛,视线逐渐清明,“秦哥,怎么在这?”
秦刚把他额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然后小郑告诉我,你发烧了。我担心你,就开车过来看看。”
秦刚拿出电子温度计,在旬骅的额头上滴了一下,“www.youxs.org,不热了。”
他把温水递给旬骅,叹了口气,“我这次来看你,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秦刚的语气不是很好,还带着一些隐约的烦躁,“你不是让我拒绝森泡汽水的代言合同,我结果今天上午我又收到了一封新的邮件传真。”
秦刚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A4纸,“这是新的合同,对方把代言费提高到了三百万。甚至还告诉我,如果这次还拒绝的话,最好和他们当面谈,他们会尽力满足我们的所有条件。”
“他们这次似乎是铁了心想让你代言,实在是太奇怪了。”
旬骅靠在床上,翻阅着新的合同,唇色还有些苍白,带着一丝病容。
门突然被打开了,郑位星走进来,“秦总,旬哥是不是醒了,我给他带了一份白粥。”
秦刚笑了笑,“多谢,放那里吧。小郑,你今天做的不错,回去给你发红包。”
郑位星笑容灿烂,“多谢秦总,都是我应该做的。”
旬骅轻抿唇瓣,浅浅微笑,“位星,谢谢你了,我有点想吃甜的,你能去帮我带一份甜的南瓜粥吗?”
“当然没问题。”
秦刚看着旬骅骤然改变的神色,恍然大悟,“你是故意把他支走的?”
旬骅眉宇间很是平静,语气也很淡,他抬眸,目光锐利,“秦哥,我希望您能跟我说实话。郑位星跟森林水业有没有关系。”
秦刚表情变成了问号,“你说郑位星和森家有关系。等等,我有点迷糊,我怎么一点也不清楚。”
旬骅的表情并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秦刚表情也变得严肃,他蹙着眉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等他回来,我就问清楚。你不用说话,一个小屁孩而已,我能搞定他。”
郑位星进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气氛与刚才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把南瓜粥放在桌面上,拘谨地站在那里,“秦总,旬哥,出什么事了吗?”
秦刚抬头示意他把门锁上。
郑位星锁好后,乖乖站在原地,看起来格外无辜。
旬骅靠在床边,神色淡淡,他垂着眼,似乎在钻研床褥上的花纹。
“郑位星,你是不是森家的人。”
秦刚的话直白到让旬骅诧异地抬眼,他看向郑位星,果然没有看到他神色有什么慌乱。但是没有慌乱才是最大的破绽,旬骅突然有些想笑,嘴唇微露一丝讽意。
郑位星装傻,一脸无辜。
秦刚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那能让我看一下你的手机,检查一下你的联系人有谁吗?”
郑位星下意识捂住衣兜,他嘴唇蠕动,“我真不是啊,而且,要是你们这样随意看我的手机,是侵犯个人隐私的。”
秦刚拍了拍手,表情变得气愤,他生气地说道,“小郑,我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是别人派来接近旬骅的。你觉得自己演技很好吗,如果你再不承认,我们就走法律程序,你签的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分明。如果泄露公司隐私,包括艺人隐私,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他还没见过秦刚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旬骅心里忍不住鼓掌,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
秦刚下了最后通牒,“你没有胜算,最低三年起步。”
郑位星哭丧着脸,“我真的没有泄露旬哥的隐私,我只是,只是会拍照一些他的照片而已,绝对绝对不是隐私照,真的就是很正常的照片。”
秦刚嗤笑了一声,郑位星一个助理,本来就有义务帮艺人拍照。
秦刚扬了扬手机,“我已经把报警的三位数号码输上去了,如果真是我误会你,到时候我当着全公司的人给你道歉,给你钱补偿。如果不是,那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三年起步,我能找律师让你坐十年牢。”
郑位星快哭出来了,“秦总,我说,我说。但是我真的就只是把照片给其他人看了看,而且那个人只是太喜欢旬哥了而已。”
郑位星和森家的管家很像,森家,很喜欢自己的森家的人,旬骅忽然想到了森莳。
旬骅抬头看他,表情淡漠,平静到让郑位星发慌。
旬骅终于说话了,“你说的其他人,是森莳吗?”
郑位星脸色一僵,表情也变得煞白,“旬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现在说出来,能别报警吗?”
旬骅颔首,“你说吧。”
郑位星垂着脑袋,认命地说:“小姐知道旬哥你发烧了,已经从家里赶过来了。马上就要到了,本来是想让我帮忙制造偶遇的,但是现在——”
郑位星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非常非常对不起,但是我,我对旬哥真的没有恶意的。”
就在郑位星鞠躬的瞬间,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第 64 章
那是森莳的电话, 郑位星在两个人目光的注视下,接通了电话,手机扩音器把对方激动和关心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旬骅和秦刚耳中。
“小郑, 小郑,骅骅怎么样, 现在还发烧吗。我马上就要到你们酒店了, 一会儿记得出来接我——”
“你说什么,我哥回来了。他不是在国外吗?!!”森莳嘟囔了一句, “还好, 还好,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开快一点!快点快点, 我就要见到骅骅了!”
电话被挂断了,最后这几句话明显不是对郑位星说的。
旬骅和秦刚对视了一眼,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不过, 事情也没那么复杂了,至少清楚,这一切大概和森铖无关,而是森莳那个未成年搞的鬼。
秦刚松了口气,虽然都姓森, 但是森莳和森铖那可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了。一个有森林水业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一个只有不到百分之一。
当然,即使只有百分之一,森莳未来拥有的财富也是普通人望其项背了。
森志强作为森林水业的创始人, 拥有森林水业34%的股份;森铖拥有25%;森莳目前还没有成年, 但是成年之后森志强会从自己的股份赠与森莳1%。
森铖的股份是继承他的亲生母亲, 但是目前森家女主人是森铖的继母,日后森林水业到底会落到谁手上还尚未清楚。
但是只有一点是很明确的, 从刚才的通话里可以知道,森莳做的这一切是不敢让森铖知道的。
秦刚灌了一大口水,只要不是森铖出手,这一切都不难解决。
二十分钟后,按照原定计划,旬骅和森莳在酒店一楼“偶遇”。
旬骅抿唇,这个人不就是每次演唱会都坐在第一排穿洛丽塔裙的那个女孩,她就是森莳?!
森莳的眼睛和森铖很像,语气里满是女孩子的娇俏,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好。我是森莳,你记得我吗,每次演唱会我都坐在第一排的。”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近距离看比舞台上更好看,骅骅的皮肤好好啊,好像亲上去,啊啊啊,等自己毕业成年了就要和他结婚。
森莳脑子里开始乱叫,她羞涩地看向旬骅,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是来这里旅游的,听说这儿的酒店不错。”
旬骅唇角挂着笑容,语气温柔,“我记得你,你哥哥是不是还让我给你写过签名照。”
森莳激动地点了点头,她深呼一口气,从身上的包包里拿出来,眼神亮亮的,“你看,我每天都随身带着。”
旬骅不着痕迹地套着森莳的话,笑容很是温和。
郑位星站在旬骅旁边不远处,腿软得简直要跪在地上了,他完全看不出来旬骅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小姐那种缺心眼,估计更看不出来了。
郑位星真的跌到地上了,他震惊的瞳孔都快震出眼眶了,艹,那不是大少爷。
“森莳。”
谁在喊自己,正在开心地和旬骅聊天的森莳蹙起眉,幻听嘛。
“森莳,你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上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句话里几乎没什么感情波动,声音也足够好听,但森莳却跟见鬼了一样,啪一下地站了起来,脑海里的少女绮丽的幻想瞬间破碎,她握紧双拳,咽了一口唾沫,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转身。
森铖却没看她,他对着旬骅歉意地点了点头,拉着森莳的后领拽到了一旁。
旬骅站在一旁,神色淡漠,他整理了一下袖边。
郑位星被秦刚从地上拎起来,他颤着身子走到旬骅身边,“旬哥,我——”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森铖的目光已经看向了这里,郑位星整个人像被冰冻住一样,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
森莳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不想让旬骅看见自己这种样子,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森铖踱步走了过来,睨了郑位星一眼,“你倒是大胆。”
郑位星站起来,上半身快鞠到腿上了,声音颤到让人可怜,“非常抱歉,大少爷。”
森铖示意旬骅,他垂眸,这个人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生病了?
他轻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歉意,“抱歉,这件事是我妹妹不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酒店包间,会客厅。
森铖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郑位星几乎条件反射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挂在了门口的衣帽架上。
旬骅和秦刚坐在沙发一侧,森铖一个人坐在另一侧。郑位星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森铖双手交叠在一起,姿态放松从容,他轻蹙着眉,解释道:“两个月前,我去国外处理事情了,直到今天才回来。”
森铖其实有些不耐,如果不是森莳惹的祸,他其实根本不用一下飞机就从燕京赶过来。但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他有一丝不耐。
森铖轻摇头,微微叹息,“关于森泡汽水对你发出的代言邀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旬骅抬眸看他,并不惧怕和他对视,眼神锐利,“郑位星的事,您又如何说。”
秦刚扯了扯旬骅的袖子,“不好意思,森总,但是郑位星是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就进我们公司了,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个月了,他到底给森小姐有没有发过什么不该发的东西,这件事——”
秦刚看着森铖笑了笑,“这件事,实在是不好说。”
森铖轻轻点头,“舍妹现在年龄还小,但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对。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森铖让郑位星把密码说出来,“他的手机你们可以随意查看,如果有问题,我不会包庇。”
郑位星自从暴露后,秦刚就一直盯着他,他绝对没有时间销毁手机里的记录。这倒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森铖居然如此坦荡。
秦刚一扫之前对森铖错误的坏印象,笑容更真诚了些,“森总,还有一件事,希望您给我们解解惑。当初《青春派》最后决赛的投票?”
森铖明显疑惑了下,随后才回答道:“哦,森莳的考试一般都是一千多名,那次她考到年级前五百,这是她要的奖励。”
秦刚咂舌,年级前五百,就能奖几百万给自己的偶像投票,他突然有点仇富了。
森铖离开了,郑位星也被他带走了。
秦刚开郑位星的手机,翻看了一遍之后,又专门找人把之前的数据进行恢复。里面除了每天在微博上发布的旬骅的工作图片和视频之外,的确还有很多大量偷拍的照片和视频,但并没有裸|露或者隐私照。
他和森莳的聊天记录也只是定时定点,汇报旬骅每天干了什么。
秦刚看到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应该感谢,让郑位星干这些的只是旬骅的狂热粉丝,而不是什么心存歹意的人。
否则这些行程信息一旦暴露,那后果不堪设想。
剧组拍摄现场。
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厉玚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有消息了吗?”
王乐康再次摇头,“厉哥,没有。”
厉玚抿着唇,表情有些不太好。
旬骅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秦刚还是让他又吃了一包感冒药。因此不到十点,旬骅就困得不行了。
十点半,门突然响了。
旬骅已经躺在床上,马上就要睡着了,这时候是谁会来找自己啊。
旬骅打了个哈欠,透过猫眼往外看。
“厉老师,”旬骅习惯性地开口,看到厉玚的表情后立刻换了称呼,“哥,你怎么来了?”
“还发烧吗?”
旬骅摇头,“没事,已经退烧了。”
厉玚哦了一声,“头还疼吗?”
“还行,”旬骅眨了眨困倦又干涩的眼睛,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就是吃了感冒药有点困,昨天晚上也没睡好,睡一觉就好了。”
厉玚嗯了一声,“睡吧,我先回去了。”
旬骅迷糊着跟他说再见,几乎神游到床上,立刻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旬骅记起来一起并不连贯的片段,他揉了揉脑袋,好奇怪,昨晚怎么会梦到厉玚。
现在是几点来着,旬骅瞥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
旬骅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几滴生理性的泪花,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窗帘拉开,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旬骅舒服地闭上了眼,惬意地发出一声喟叹。
上午九点,秦刚的邮箱准时收到了一封邮件。
秦刚昨晚没有直接离开,他在酒店里订了一间房,就在旬骅楼上。看到邮件的瞬间,秦刚就从床上蹦起来,急匆匆地随意套上外套就坐上电梯去找旬骅。
旬骅刚听到敲门声,紧接着手机就震动起来,秦刚的电话。
“小旬,快起床,快给我开门。”
旬骅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了一脸兴奋激动的秦刚,“秦哥,什么事激动成这样。”
“小旬,森铖办事也太迅速了。”秦刚点开邮件,“本来我就以为他这种有钱人就是装装样子,我是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不是口头说说。我简直要对这个森铖黑转粉了。”
第 65 章
邮件的内容很简洁, 逻辑也十分清晰。
森铖解释了事情发生的来源和经过,是森莳买通了秦岳传媒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把郑位星加到了内推名单里。他会严惩郑位星, 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旬骅面前,也不会再被森家聘用。
至于为什么这份明显不符合一般薪资的代言费, 但却能够通过公司决议, 因为这是森志强的决定,森莳通过森志强直接下的命令。
因为森莳的原因, 给旬骅造成的麻烦, 他在此表示抱歉,并保证以后会对森莳严加管教。
邮件的末尾, 是一份新的代言合同邀约,条款由他们来定,代言费金额是五百万, 而且是税后的五百万!
秦刚忍不住咂舌,“这个森铖,实在是太会办事了。”
旬骅扫了邮件一眼,“看来她妹妹,比森铖更受偏爱。”
秦刚眨了下眼, 也促狭地笑了下, “还真是,所以说这些豪门大户就是复杂。我突然有点迷糊了,你说森铖对他妹妹, 真有表面那么好吗?”
郑位星离开, 秦刚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代郑位星的人选, 就决定自己再在这里多留几天。
当天,旬骅来到剧组的时候, 受到了剧组上下一致的关怀,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焦新凯上下好好看了看他,“不错,面色挺好的,晚上可以拍摄吧。”
旬骅点头,“当然没问题。”
剧组周围四处走动着工作人员,现在是下午五点多,刚刚收工完上一场戏。厉玚身上穿着藏蓝色的马面裙,漫步走过来,“焦导,我找旬骅说会儿话,麻烦您——”
焦新凯啧了一声,“行行行,不打扰你们,我这就走。”
焦新凯手往后一背,就快步离开了。
“你现在身体还难受吗?头还疼吗?”
旬骅恍惚一瞬,熟悉的语调突然和梦里重合,昨天晚上难道不是梦。
厉玚伸手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旬骅眨眼,抿唇微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厉老——嗯,哥。”
厉玚唇角勾起来,“小朋友倒是很听话嘛。”
旬骅微眯了下眼,决定忽视这句话。
厉玚见旬骅没给什么有趣的反应,耸了耸肩,他在旬骅周围看了看,“你那个助理,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在你周围乱晃。”
“解雇了,他不是我助理了。”旬骅到没有想着隐瞒厉玚,如果不是厉玚察觉不对,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发现郑位星有问题。
旬骅把昨天发生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怪不得那个郑位星不回消息,原来是手机都没了。
厉玚微微挑眉,森铖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难道出国了就不清楚国内发生的事情了。他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他自己设的局。算了,他家那种情况,旬骅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
旬骅在《朝堂风云》里的戏份在二十天后正式拍摄完毕,因为不算杀青,所以离开剧组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杀青仪式。倒是最开始领着自己见导演的那个场务拉着他拍了一堆合照,让他签了好几张签名。
旬骅终于在二月快要结束的时候联系上了尤灌,据他自己说,他在家有足足一个月碰不了手机,也玩不了电脑,甚至连卧室里那台电视机都只能看中央一到十四套。
结束拍摄后,时间很快就来到三月份,隶属于红果传媒的SFK男团又有了新的活动计划。经纪人钱显宏发来了通知,让他们到总部集合,需要录制专辑MV,并且准备拍摄团综。
六个人虽然都是男团成员,但为期一年的限定团,他们更像是在旅途前行的过程中偶然聚到一起但目的地不同的旅人。
每个人未来发展的方向都不一样了。
范飞章大概是男团解散后最可能会继续唱跳事业的那个人。红果视频新推出的女团选秀综艺,他是导师之一。
乔骥现在参加的舞蹈综艺《舞之华》,里面的一位导师是国家顶级古典舞艺术家。乔骥现在她的团队里,已经被收为了弟子。
钟锐立马上就要去国外上学,倒也不清楚他毕业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待在圈子里。
尤溉现在似乎醉心创作歌曲,以后说不定会转战幕后;至于尤灌,他是目前团队里唯一一个明确退圈的那个人,现在是最清闲的那一个。
MV的拍摄是在四月初进行,三月整个月的时间都是他们的练习时间。由于六个人的行程不能统一,钱显宏要求每人每天都要抽时间录制至少三十分钟的训练视频。
六个人能够齐聚的时间比较少,团综也是凑时间紧赶慢赶在终于在三月份录完了计划的拍摄任务。
团综每录完一期就会播出,除了增加男团热度之外,还在给四月份的新专辑预热。
虽说一周七天,每天都有人在别墅,但是几乎没有哪天成员是齐的。
乔骥现在正在拍摄的国风舞蹈综艺《舞之华》现在进入了决赛阶段,因为录制地点就在沪城,所以偶尔倒是能看见他。
不过团粉发现,旬骅每次直播,在他的镜头背景板里都能看见尤灌。
cp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苗头,走马观花cp超话活跃度一时之间超过了名声最盛的桥头芦花组合。
四月上旬,MV录制完毕,当天下午,其他人又各自飞往另外的城市进行工作,别墅里就只有尤灌和旬骅两个人了。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尤灌跟旬骅打了一声招呼,就兴冲冲地跑到楼上去了。捣鼓了得有二三十分钟才下来。
旬骅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阳光真好啊。最近一个月,每天都在训练,现在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不过他也休息不了几天,今天是周一,周四他就要去《朝堂风云》拍外景了,早上林临还联系他说要不要去剧组之前见一面。
旬骅窝在客厅的懒人沙发上,悠闲惬意地看着一部关于爱情的默剧电影,黑白画面,莫名有些催眠。
就在旬骅迷糊着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旬骅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尤灌带上了超厚平光黑框眼镜和白色鸭舌帽。
尤灌扬眉,“上次我们出去不是被人发现了吗,这次是我新买的一套装备。”
尤灌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和他身上的黑色卫衣一模一样。
旬骅摘下眼镜,他把头上的鸭舌帽拿下来,“我怎么感觉跟你头上黑色的那顶几乎没区别。”
尤灌打了个响指,嘴角翘起,“bingo!好兄弟就要穿一样的。”
旬骅嘴角一抽,无语地看着他。
尤灌把白色卫衣塞到旬骅怀里,“旬哥,快,你快换上卫衣,我们现在就去超市采购。”
“但是我们现在去超市干什么,冰箱里的东西不是挺齐的。”旬骅现在一点也不想动,只想窝在这里。
“他们终于走——不是,我是说,去年我就说过我很会做饭。现在终于有机会给你露上一手。”尤灌期待地看着旬骅,“走吧,走吧,能尝到本大厨的手艺——那可是机会难得。”
旬骅挑眉,“你确定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尤灌噘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他,“去嘛去嘛。”
半个小时后,距离别墅区最近的大型商超。
戴着眼镜帽子,围着口罩的两个人走进超市。
现在是傍晚快五点钟,上班族还没下班,学生党还没放学,因此出现在超市的,基本上都是退了休的五六十岁的阿姨阿婆们。
也正因此,旬骅和尤溉这两个身高腿长穿着“情侣装”的年轻人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作为非常之开放的沪城的阿姨阿婆们,大多都对这两个小年轻都投去了善意宽容的微笑。
旬骅拦住他的手,“你别往里面放了!我们俩根本吃不完。”
尤灌毫不在意地说:“没事,今天吃不完明天吃。放心,大厨我什么都会做,这几天换着花样吃。”
旬骅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着,抿嘴吸气,还准备要说什么。
旁边突然路过了一个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阿婆,面容慈祥,声音含笑:“啊啦,小伙子别生气哦。”
旬骅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阿婆,我没生气。”
阿婆微笑点头,很和蔼地笑了笑,“没生气就好,小两口可不能因为这事闹矛盾。”
旬骅整个人僵在那里了,他连忙解释,“阿婆,您搞错了——”
尤灌没听见旬骅和这位阿婆在说什么,他看到旬骅还没跟上来,立刻跑回来,身体自然地靠近旬骅,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蹭,语气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旬哥,你怎么还不走,我刚才看到那边的牛肉颜色超级正,肯定好吃。”
旬骅脸上的笑容凝固,任何解释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阿婆笑着摇了摇头,拉着买菜的小拉车离开了。
“旬哥,你推我干嘛。”尤灌揉了揉被旬骅推开的脸,不过下一秒就开心地跑过去把那块牛肉扔到了购物车里。
旬骅推着的购物车里面马上就要被塞满了,旬骅不得不再次出声阻止,“喂,你还准备拿什么,就我们两个人,而且我后天就要走——”
旬骅突然止住了嘴,他好像还没告诉尤灌,他马上就要去拍戏。
尤灌眼睛睁大,有些不敢置信,“旬哥,你后天要离开?”
“嗯。”旬骅抿唇,声音弱了下来,“大后天剧组开工,要提前一天出发。”
购物车里的东西没有再增加,结完账,直到回到别墅,空气都沉默到让人窒息。
第 66 章
旬骅认输地开口, “我不是不想提前告诉你,就是觉得——”
尤灌沉默着垂下眼睛,“你是怕我知道了之后非要粘着你, 对不对。”
他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的,但是却没有勇气抬起眼睛去看旬骅。尤灌转身, 看起来很是无所谓地说道:“其实也没有必要告诉我啦, 咱们俩不过就是普通的队友,再过半年, 等团一解散, 可能也不会见面也不会联系了。”
那你说话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就不要那么颤抖, 旬骅想说的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叹气。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尤灌——”
尤灌倔强地不肯转身,他径直走进厨房, “恶狠狠”地说道:“大厨心情不好,所以今天做出来的饭不会好吃。”
旬骅走进厨房,脚刚落到地面,就听见尤灌说道:“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他还是背对着旬骅, 打开水龙头, 用力洗着菜,看起来像是在泄愤。
旬骅穿上围裙,往前走了几步, 弯腰从他的身侧探头, 带着哄人的语气, “你真觉得我是那么想的?”
尤灌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另一边。
眼眶果然是红的, 旬骅心底某个部分忍不住软了一下。
青菜叶子已经快被他给扯烂了,旬骅关了水龙头,“我来洗吧,帮大厨的忙,今天我来当大厨的助手怎么样?这样就不是闲人了吧。”
尤灌撇了撇嘴,眼眶里的泪花又差点涌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大厨不喜欢不喜欢他的助手。”
他这句话说的很绕,不过旬骅早就习惯了他的脑回路,几乎是下一秒就回答道:“嗯嗯,助手非常喜欢大厨,一点也不烦他。请问大厨,现在可以让我这位助手开始工作了吗?”
尤灌唇角上扬了一下,又很快被他刻意压下来,“大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旬助手谨遵自己的人设,“您说?”
“为什么他的助手不告诉大厨,他要走了。”尤灌的声音又低落下来。
旬骅轻轻叹息,“我只是怕你伤心。”
他这句话说得异常温柔,尤灌的心被轻触了一下,顿时不知所措,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忍不住柔和了几分,眼眸更是比刚才亮了好几度。
尤灌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液,手指下意识摩挲起来,旬哥,旬哥难道也——
旬骅认真地清洗着食材,“我和你一样,也很重视我们之间的友谊。不过有时候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而且你有时候就是想太多,我从来都没有烦过你,也更不会像你说的那样,退圈了就不联系了。”
尤灌心里翻腾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被旬骅的话一下子扑灭。
旬骅把洗好的蔬菜放到旁边的沥水盆里,抬头看向尤灌,轻轻笑了下。
撒进室内的阳光好像尽数落入了他的眼里,尤灌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失神。
“我这个人不是很擅长交际,所以对于每一个朋友,我都很珍惜。”旬骅笑着弯起眼睛,“只要你想和我当朋友,那我们就不会失联。”
尤灌怔怔地看着他,“如果不想当朋友呢?”
旬骅也愣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吗,旬骅眼睛微微黯淡,“你不想和我当朋友?”
尤灌垂眸,慢慢摇了摇头,有些委屈地鼓起了脸颊,“我不想当普通朋友了,我想当最好最好的,全世界唯一一个的最好的那个朋友。”
最好的男朋友,尤灌在心里悄悄补充。
“那没办法了,我的全世界最最最好的朋友——是我自己。”旬骅忍不住笑起来,“你只能勉强当个第二。”
尤灌红着眼眶,轻哼了一声,他转过身,神色落寞,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说道:“时间不早了,本大厨要做饭了。”
旬骅笑起来,“好,那我们现在开始做饭。”
一个半小时后,餐桌上摆好了六道菜,卖相看起来居然都挺不错,闻起来也很香,秀色可餐。
旬骅的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他迫不及待地用筷子起一块肉,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旬骅又夹了几筷子其他的菜,不仅没有一道难吃的,而且绝对能称得上是让人口舌生津的美味,“尤灌,要是以后你去开店了,我绝对去当第一个顾客。”
尤灌笑容变得灿烂,不枉他被禁足在家的时候苦练了一个月。
“你看我傻笑干什么,”旬骅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厨,快点吃吧,你也忙了那么长时间了,不饿吗。”
尤灌笑着露出小虎牙,“嗯,现在就吃。”
吃饱喝足,旬骅惬意地眯起眼,“如果每顿饭都是这种水平,那我可能早就吃成二百斤的大胖子了。”
尤灌小声嘀咕了一句,二百斤我也喜欢。
“你说什么?”
尤灌红着脸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旬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大厨做菜辛苦了,接下来就由您的助手来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吧。”
“那可不行,本大厨可不是会压迫助手的人。”尤灌立刻站起来,端起剩下的餐碟走进厨房。
紧接着,厨房就传来一声求助,“旬哥,我不会用洗碗机怎么办?”
旬骅站着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收拾完餐桌,旬骅才发现不小心把油渍弄到衣服上了。他看了眼时间,现在马上也快九点了,正好上去洗个澡。
旬骅刚踏上楼梯,尤灌就喊住他,“旬哥,你上去干嘛?”
旬骅指了指衣服,上面有一块明显的大块油渍,“换衣服,然后洗个澡。”
“哦,那你洗完快点下来,我上次不是说找了一个超级好看的电影,一会儿你陪我看。”
半小时后,旬骅穿着睡衣走到客厅,“你找好电影了吗?”
尤灌把客厅的灯光调暗了,旬骅走近才发现尤灌湿着头发,看起来也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旬骅,“你不吹头发。”
尤灌苦着脸,“我吹风机坏——”
旬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尤灌的话被阻在了喉咙里。
“我接个电话,我吹风机在浴室外面,你去吹一下吧,别感冒了。”
他本来还想找借口让旬骅给自己吹头发呢,尤灌撅起嘴,“好吧,我知道了。”
旬骅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来接通了电话。
尤灌听到,旬骅说了一声哥。
喊哥,是他的经纪人吗?尤灌心下疑惑,不对啊,他记得旬骅一直都是喊他的经纪人秦哥的啊。那这个能被他叫哥的人,又是谁,尤灌突然警惕起来。
大概说了不到三十秒,旬骅就挂断了电话,尤灌这时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楼梯口,正装模作样地准备上楼。
旬骅歉意地说道:“我得出去一趟,剧组的前辈有事情找我,我尽量快点回来。”
尤灌装作满不在意地问道,“你喊哥的那个人吗,谁啊?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你这么喊他了。”
旬骅这时候已经套上了一件外套,尤灌急了,“那个人就算真的有事着急,白天不是更好,而且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一个人出去难道不危险?”
“刚才打电话的是《朝堂风云》的厉玚前辈,他就住在对面。”
尤灌双手环胸,厉玚,呵,就是那个挺有名的大影帝,但是大影帝就有资格大半夜喊别人过去了吗?透过窗户,尤灌瞥了眼,对面一个多月都没亮过的别墅今晚居然亮着光,早回来几天不行吗,怎么专挑只有自己和旬骅在的时候回来。
尤灌眼睛睁圆,噘着嘴巴,“你快点回来,别忘了还要陪我看电影。”
旬骅笑着回道:“不会忘的,你也快去把头发吹干,晚上还是挺冷的,别感冒了。”
门被关上了,尤灌迅速跑到二楼的房间。
尤灌没有打开房间的灯,他把窗帘悄悄拉开一个小缝,眯着眼睛,抿着嘴,表情严肃地观察着路对面的别墅大门。
旬骅按下门铃,过了十几秒,大门被打开了。
这个狗屁厉玚怎么搂着旬骅就进去了,他的手凭什么搂住他的肩膀啊,尤灌猛地睁大眼,掀开窗帘的右手猛地缩紧,他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跑下去拉开那两个人。
头发上的水滴突然滴落到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尤灌回过神,他这才发现,旬骅和厉玚早已经进屋里去了。
尤灌愤愤地抓了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马上都要九点了,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这么晚说。
尤灌眼睛暗下来,神色阴翳。
第 67 章
厉玚的别墅。
虽然几个月前就知道对面是厉玚的房子, 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到里面。
旬骅跟在厉玚身后,打量着内部的空间,是与他们的那件别墅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 黑白灰三色,白色为主色调, 黑色系家居设计。尤其是灰色的屋顶。黑色的轨道筒灯, 着实令人惊艳,很是工业风。黑与白的色差强烈, 层次分明, 不过大概是不经常住人,看起来有点冷空。
厉玚靠在沙发上, 挑眉打量旬骅,“你这是刚洗完澡。随便坐,要喝点什么吗?茶, 咖啡,还是饮料。”
“要不,还是水吧。”刚洗完澡,而且一会儿就要睡觉了,还是别喝其他的了。
厉玚笑出声, “还没看出你这么爱养生, 现在还没九点,怎么没一点年轻人的夜生活。”
水放到了旬骅面前,他拿起来轻抿了一口, 温度恰到好处, 洗完澡的确有些口渴, 旬骅又多喝了几口。
“你原来是渴了,”厉玚笑道, “正好我这里不缺水。”
旬骅摇头,他又不是来喝水的,“到底是什么事,我一会儿还得早点回去看电影。”
“你现在跟我说话可真是不客气,你是嫌我耽误你时间了,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厉玚眉毛微挑,佯装伤心地摇头,“还是说电影比我还吸引人。”
旬骅点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如果您还一直说废话的话,那的确是看电影更有意思。”
厉玚继续逗趣道:“看来你是不想知道娄旭弘电影的消息了?”
旬骅的眼睛刷得亮了,“什么?”
厉玚站起来,给旬骅续了一杯水,“电影定在六月份开机,你的档期从六月份开始,往后至少两个月,都要空出来,知道吗?”
旬骅唇角压不住地往上扬,实在是太好了。《一念惊春》剧组因为某些原因,把开机时间往后推迟了三个月,本来旬骅还担心如果这两个撞上怎么办,没想到居然刚好岔开了。
旬骅从神色兴奋地回到别墅,夜晚的凉风徐来,旬骅惬意地轻笑出声。
只是他刚打开门,一团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旬骅瞳孔猛缩了一下,笑意凝固,他僵硬地站在那里,大脑飞速思考。
小偷、强盗、入室抢劫?尤灌不会出事吧?
两人站在那里沉默地对峙着,旬骅的心脏简直要跳到嗓子眼里,他紧绷肌肉,唇角绷直,随时提防对方出手。
十几秒后,旬骅眼睛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人,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人居然是尤灌。
“你怎么不开灯。”旬骅长吁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尤灌没理他,不知道发什么呆。
旬骅绕过他,摸索着找到灯的位置,刺眼的灯光让他闭了下眼,“尤灌,你怎么还站那里,不是说要看电影。”
睁开眼的瞬间,尤灌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他走路脚步怎么没声音啊,旬骅被吓了一跳。
“旬哥,那个厉玚找你去干什么,你刚才的那套衣服呢,为什么你的头发也乱了。”
尤灌语调平静到让旬骅感到怪异,他扯了下身上的衣服,刚准备解释,人就被尤灌抱住了,
发丝轻轻划过脸颊,尤灌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手臂越收越紧,旬骅几乎要喘不过气。
温热的呼吸洒在肌肤上,触到的地方愈发酥麻。
“你先松开我!”
尤灌今天怎么回事,奇奇怪怪。
“你告诉我好不好。”尤灌的眼眶红着,几乎好似哀求地看着他,“你和那个厉玚,没有关系对不对。”
旬骅几乎是错愕到失语,他深呼吸,勉强压下心底的怪异,“我们只是谈了谈工作上的事。衣服是我不小心碰到水杯,里面的水全部撒出来了,所以换了一身厉玚没有穿过的新衣服。头发可能是换衣服的时候弄乱的。”
旬骅拍了拍他的后背,勉强维持正常的语气,“尤灌,你先松开我,你这样我有点不太适应。”
尤灌手臂用力,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他低声呢喃着,唇瓣不经意摩挲肌肤,旬骅下意识抖了一下。
“真的只是这样吗,那为什么他那样搂住你,你却不会拒绝。”唇间絮语透过锁骨,传入耳畔。
艹,这小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他这样是要干什么。什么搂住,谁搂他了。不太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旬骅用力挣脱尤灌,但下一秒却被推到了门上。
尤灌扣住他的手腕,右腿插进他的□□,旬骅一愣,表情呆滞,那张脸轻轻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亲昵的过分暧昧的过分。
旬骅眉头蹙起,他反手抵住尤灌把他推开,见尤灌身侧露出罅隙,旬骅趁机从那处离开。
手腕倏然被握住了,旬骅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尤灌,眉头蹙在一起,“尤灌,松开!”
尤灌轻轻又缓慢地摇了摇头,随后低低地笑了一声。
旬骅语气有些干涩,“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尤灌盯着旬骅,眼神微暗,但却没有再遮去眼底的潮涌,他静静的就那样望着,舌尖忽而顶了下腮帮,眸中荡漾着化不开的情绪,然后低笑一声,“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尤灌眼睑低垂,自嘲地笑了一声,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旬骅震惊的神色,“什么狗屁朋友,从见到你第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想过当你朋友。”
旬骅犹豫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是因为听到下午那个阿婆说的话,所以在开玩笑吗?”
旬骅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似乎想调节一下凝固紧张的气氛,但是尤灌却又往前逼近了一步,几乎是靠着他的脸颊,呼吸交缠,视线紧盯着他,“什么阿婆,我没有开玩笑。”
他抿了抿唇,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上挑的丹凤眼里全然是浓郁的化不开的情|欲。
尤灌扯了下嘴角,眼眶发红,“我想吻你,我想艹你,想看你浑身发抖的在我身下呻|吟,想每天早上醒来都看到你在我的怀里。”
这种低俗露骨的话完全不像是他能说出来。
旬骅唇角微张,唇瓣颤抖,这是什么鬼!?旬骅的手指冰凉,指尖发麻,全身都带着说不清楚的难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食胸口一样。
那双眼睛炙热得简直能把人烫伤。
旬骅垂眸,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表情,之前所有和尤灌相处的画面瞬间在脑海里爆炸,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旬骅手心紧张到开始出汗,他手指摩挲着指尖,半张半握。
“我不知道,对不起。”旬骅唇瓣嗫嚅,他深呼了一口气,随后不再犹豫,脱口而出,“如果我知道,我最开始就会和你说清楚。可能是我之前有些举动让你产生误会了,但是我不喜欢男人。”
旬骅对上他的眼睛,认真的过分,“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朝夕相处,所以才让你产生了错觉。”
尤灌盯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想吻你。”
旬骅头上瞬间冒出一个问号,尤灌刚才听到自己说的是什么了吗?还是说这是自己在做梦,旬骅满脸疑惑,眉头蹙起,怎么会有这么荒诞无稽的梦。
尤灌上前走了一步,他距离旬骅就只有一只脚的距离,“旬骅,我想吻你。”
他的眼里满是炙热的爱慕,带着少年人的珍惜和渴望,温热的鼻息拂过脸颊,一只手轻轻地拂走旬骅耳边的碎发。
旬骅瞳孔猛缩,推开了尤灌。尤灌根本没有抵抗就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去,摇晃了几步,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睫毛被泪花打湿,整个人好像直接变成了灰色,没有一丝光彩。
“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有些不清醒。”旬骅声线变冷,神色却泄露了一丝慌乱,“等你清醒之后,我们再说吧。”
他不敢再看尤灌,几乎逃一样跑回房间。
旬骅眉头紧皱,整个人错乱到快要爆炸。尤灌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从未变过。
旬骅在搜索引擎输入:[被好朋友表白了怎么办?]怎么全是异性之间,全是建设性的纸上谈兵没一点实际用途!旬骅深呼一口气,重新编辑问题:[被同性好友表白怎么办?]
旬骅屏住呼吸,聚精会神,但得到的结果依旧大同小异。他往下翻了好几个回答,终于找到一个比较靠谱的回复:[人类的感情是很复杂而且莫名其妙的,如果你们一直都是朋友,对方突然表白很大可能是受到某些外因刺激,也很可能是错觉,等过段时间这种情绪也许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旬骅认真又仔细地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说不定真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一起,尤灌才会误会的。说不定分开一段时间,可能一切就变得正常了。
他强迫自己忘记尤灌说的那些话,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一团乱,如果他没有打翻那杯水,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长叹一口气,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瞳孔涣散,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灯好亮,眼睛好累。旬骅闭上眼睛,但圆盘顶灯在视网膜上留下的一圈亮斑,依旧刺眼灼目。
第 68 章
这天晚上, 旬骅几乎到天亮才睡着,甚至连梦里也是尤灌哭着委屈的脸。旬骅翻了个身,梦呓喃喃:怎么梦里也在哭, 别哭了。
然后下一秒,含着眼泪可怜巴巴的尤灌瞬间变成了眼睛冒着绿光的皮毛发亮的狼, 发出尖厉的嗥叫, 动作迅猛地朝旬骅扑了过来。
旬骅猛然睁开眼睛,他在床上翻找了一会儿, 终于发现了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
旬骅看了眼时间, 才十点钟,他昨晚几点睡着的, 头沉得难受。
旬骅声音满是沙哑倦意,“谁啊?”
秦刚充满活力的大嗓门顺着手机直冲脑门,“小旬, 明天你不是就要进组拍戏了,我出差回来顺路路过沪城,就想着直接接你回去。怎么样,你秦哥心里一直想着你,是不是心里暖暖的。”
旬骅打了个哈欠, 疑惑地说道:“不是后天才进组。”
秦刚迟疑了一会儿, 干笑了两声,“我好像看错时间了,但是——”
旬骅听见外面传来两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你已经到了?”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哈哈。”秦刚声音变小了, “要不,我先回去, 你明天在自己回来得了。”
旬骅抿唇,“不用,你来得正好。等我一会儿,我收拾一下就走。”
二十分钟后,旬骅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放到门口,敲了敲尤灌的门,“你醒了吗?我经纪人记错时间,今天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他站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却始终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动静,尤灌或许还在睡。旬骅轻轻叹息,这样也好,不用见面,也不会尴尬。
他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尤灌发了过去。随后他拉上行李箱,离开了别墅。
尤灌悄悄地站在窗帘后面,一动不动,视线追随着旬骅,直到汽车发动再也看不见。
明明说好明天才走的。尤灌垂眸,苦笑出声,他的喜欢,就这么让人厌恶吗?可是,他就是喜欢啊,他不想当朋友,不想任何人接近旬骅,他想让他的视线里只有自己。
尤灌把自己重新摔回床上缩成一团,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拽着衣领喘气,心脏抽疼到几近无法呼吸。
昨晚的电影没看,新买的食材也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现在连人也离开了。如果昨天没有冲动,如果昨天忍住了,是不是,他就不会走了。
旬骅刚坐上车,秦刚就惊呼地看着他,“你这俩黑眼圈大的,吓我一大跳。”
旬骅勉强笑了下,随口解释道:“就是失眠了而已,没事。”
秦刚发动汽车,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失眠能失眠成这种黑眼圈,我刚才还以为你是熊猫精变身了。”
旬骅不想说话,他放平靠背,车还没开,他就睡着了。
秦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着,“昨晚到底干什么失眠了,怎么困成这样。”
四月上旬,《朝堂风云》B组外景开机。
林临一见到旬骅,就伸出手大声打招呼,“哟,好久不见,最近过得还——”
看到旬骅眼下明显的青黑,林临语塞,那句最近过得还不错的寒暄被他彻底咽到肚子里。
旬骅眉间带着愁绪,他浅笑了下,那缕愁色很快消失不见了,他抿唇笑着说,“最近过得还行。”
林临眨了眨眼,佯装相信地点了点头。
《朝堂风云》的外景拍摄地在西海省华长山附近的一个古镇,古镇的各类建筑保存完好,附近还有一座香火很旺盛的山间佛寺。
剧组经过多次沟通,终于获得了在佛寺拍摄的机会。
古镇是季忻微服私访的主要拍摄地,而山间佛寺,则主要拍摄的是谢缁入仕之前的生活。
为了保证寺庙的正常生活秩序,剧组只有两天的时间,因此B组开机的前两天,都是先紧着厉玚拍。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古镇里除了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几乎看不到别的游人。古镇的居民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不足总角的孩童。古镇远离城市,附近又人烟稀少,娱乐的地方并不多,但风景却极好,很是值得一逛。
因此前两天没有拍摄任务的林临和旬骅,就组成了旅游小分队,把这座古村落到处逛了一逛,还顺带客串了不露脸的街上行人。
第二天午后,林临和旬骅吃完饭,两个人漫步在古镇的街道上。
林临双手背在脑后,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捡的杂草,跟旬骅随意闲聊,“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可烦你了。”
旬骅瞥了他一眼,“我知道。”
林临嘴里地草掉到了地上,“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最开始我表现的态度很热情了。”
沐浴在阳光下,旬骅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的黑眼圈已经消下去不少,但是还能隐约看出来熬夜的痕迹。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林临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反正现在我非常喜欢你。”
旬骅表情一僵,下意识远离了林临了几步。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林临恍然大悟,“你不会是觉得我是那种喜欢吧。老弟,我是直的,我不喜欢男的。”
林临完全不在意刚才的小尴尬,他嘴里一车轱辘的话,大部分都没什么营养含量。旬骅基本上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快要走到古镇的大门,抬头望去,前方就是成片连绵的华长峰山峦,数座山峰连在一起,峰顶云雾缭绕,巍峨的云峰峭壁生辉,一直蔓延到天际。
旬骅情不自禁地眺望着看不到头的群峰,心胸豁然开阔。
“喂喂,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
旬骅侧头,眉眼稍弯,“被景色迷住了,一时出神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林临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这小子笑得真犯规,幸好老子喜欢男——呸,幸好老子是坚定不移地直男。
“我是想问,你听说没有,娄旭弘的新电影要开机了,当初不是让一堆新人去试镜吗,也不知道谁最后选上了。真是羡慕啊。”
旬骅眼睛忽闪,不知道怎么接话。
林临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欠地开口,“我感觉等娄旭弘不当导演了,可以去保密机构应聘特工。”
林临继续吐槽,“这种国际大导演,谁能演他的戏真是祖坟冒青烟,真羡慕那个幸运儿。真是的,为什么要找新人演员啊,虽然我也知道我这种狗屁演技估计也入不了人家大导演的眼,但是连个试镜的机会都没有才是最让人难受的好不好。”
旬骅抿着唇,含糊地附和。
微服私访的戏份不多,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拍摄完成了。
旬骅杀青的那天是四月二十日,刚好是他的生日。
这一场是季忻遇刺的戏份,旬骅终于拿起了他心慕已久的那把群青色的弓箭。
只见长弓一弯,弓弦猛然响起,箭矢如闪电般飞向敌人。
旬骅身姿挺拔,手握长弓,目光如鹰。镜头特写推到他的脸部,满脸黑灰,脸带血迹,但他的眼里却丝毫没有丝毫惧意,唇线拉直,眼睛微眯,看向远方。
焦新凯心里激动地拍手,这个眼神戏的诠释真不错。随着执行导演的一声咔,旬骅在《朝堂风云》剧组的戏份就全部结束,正式杀青了。
他还沉浸在戏中,手中的弓被紧紧握住,眉宇间带着凌人的气势,眼底一片寒意。
忽然,工作人员走到旬骅面前,把蓝色的杀青花束递给他,“旬老师,杀青快乐!”
旬骅眼神呆滞了片刻,缓缓眨了眨眼,眸中的寒意散去,“多谢!”
旬骅轻嗅了一下手里的花束,面容柔和下来,唇角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他本就鲜妍的面孔,霎时变得浓艳起来,工作人员眼神直了一下,耳朵倏然通红。
熟悉又欢快的歌曲紧接着出现在拍摄现场,工作人员簇拥过来,一起鼓掌为旬骅唱生日快乐歌。
厉玚把装着蛋糕的小推车推到了旬骅身边,含笑祝福,“祝今天的寿星生日快乐!”
片场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除了站在人群里身上还冒着一丝黑气的林临。
他盯着厉玚轻哼了一声,暗暗白了他一眼。明明这几天都不在片场,非得今天回来干什么。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烦死了,昨天明明计划好是他来当推车的这个人。又少了一个和旬骅是好哥们的证明,林临撇了撇嘴。
除了商务合作和每个月定时的直播通知,其他时间,旬骅的微博很少更新。不过生日当天,他难得发了一条动态:[生日快乐!杀青快乐!],附图是他和剧组工作人员跟蛋糕一起的合照。
这条点赞和留言很快就开始飙升,SFK男团的其他成员还有以往《青春派》的练习生也纷纷在下面留言,祝福他生日快乐。
旬骅点开自己的微博,尤灌是第一个回复的人,很简单的一句:[生日快乐!]
这条回复已经被粉丝点赞到了第一。
旬骅点开了尤灌的微博主页,第一条微博是十点四十二分发送的,[生日快乐,不止生日快乐,每天都快乐!]
文案下面一张图片:旬骅和尤溉两个人穿着黑白卫衣,笑容灿烂。
第 69 章
生日当天, 不只旬骅的官方超话有各种庆生活动,平日里比较活跃的和旬骅相关的cp超话也在各大城市的大屏幕上投播了旬骅的生贺视频。尤灌和旬骅的走马观花cp超话也贡献了几个城市的大屏。
《青春派》播出期间,美帝cp是旬骅乔骥的桥头芦花, 巅峰时期日活量能够稳站cp超话第一。而走马观花cp超话人数在那时候只有一万出头,现在虽然翻了两倍但依旧不足三万, 跟有十万人的桥头芦花不能比, 但近期两个超话的日货量居然不相上下。
微博聊天群[结婚我们坐主桌],一个只有七个人的核心小群, 群成员全是旬骅和尤灌的忠实cp粉。
旬骅生日当天上午, 群主突然在聊天群里扔下来一句话:[姐妹们,虽然我一直觉得磕cp就是咱们磕得开心就好了, 圈地自萌绝不打扰正主。但是我是真没想到我们可能磕的真的是真的,真的不是瞎说!!!]
群主摸鱼小能手刚发完消息,一抬头就和老板对视, 马上低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但是没屁用,摸鱼被抓绩效扣一百。啊啊啊,她憋了一肚子气,但那个死老板每过一会儿就来巡查, 害得她一上午都没再碰过手机。
午休, 摸鱼小能手点开微博群,群消息已经炸了,全是她让她快点讲清楚怎么回事。
她也顾不得吃饭, 立刻开始编辑消息:
[姐妹们, 我凌晨4点的时候肚子疼醒了, 然后上完厕所睡不着就刷微博嘛,然后看到我关注的一个CP粉姐妹在四点二十卡点发了一条微博祝福花宝生日快乐, 配的图片是一张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尤灌和旬骅两个人的合照。]
她之前也发过一次这种没公布过的照片,我那时候还好奇然后私聊过她是怎么弄到的,然后她就说是她P的,但是我直觉一向很准,而且那张图片P的几乎没有痕迹,真的完全不像P的。我直觉她可能是内部人员,然后就关注了她。]
[抓心挠肝,快说快说!]
[然后呢,然后呢,别又消失一上午。快说吧,我求求你了!]
摸鱼小能手退出群聊,点开那个cp姐妹的微博,推送到了群里,[就是这个今天在一起了吗,她微博的四个粉丝里面就有一个是我。]
她喝了口水,手指激动到颤抖,眼睛都有些花,[接着刚才说。因为她发的那个照片我没见过吗,我就顺手把那张照片存下来了,然后就又昏睡过去了。今天上班的时候突然想到那张照片,然后就想问问她这是他俩什么时候拍的。但是但是!!!她把那条微博删了,而且这不是最重要的]
[姐,我唯一的姐,你快说,再听不到最重要的那个点我就要碎了]
摸鱼小能手上传了保存的那张图片,旬骅和尤灌穿着同款黑白卫衣,尤灌搂着旬骅的肩膀对着镜头比耶,特别亲昵,而且笑容都特别灿烂。
[不是啊,摸鱼,你突然发罐罐今天发的照片干嘛,这不是他上午十点四十二给花宝生日祝福的那条微博里配的双人图吗?]
[艹艹艹,鱼姐,我看到水印了,这不是罐罐的水印]
摸鱼小能手深呼了一口气,快速打字,[我当初看到她删除微博就很奇怪,但是没多想。但是今天上午看到罐宝微博的时候,你们懂吗,我整个人都麻了,呼吸都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因为那条微博祝福不管是语序还是用的表情都和我清晨看到的那个人发的一模一样啊!!!]
[我刚才翻了翻这个人的微博,如果不是你说她是cp粉,我甚至会以为这个号的主人是花宝梦女,每一条,每一条全是关于花宝。艹,不会真是罐小号吧,不会吧,我要疯了,要疯了,啊啊啊啊啊!!!]
摸鱼小能手:[我保证我绝对没有瞎说,我对妈祖发誓!]
[今天这些,绝对不能外传。]
[以后要是他俩结婚了,我们还真的做主桌啊,嘿嘿嘿,我已经开始做梦了]
[对,绝对不能往外说,我艹,我泪都快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尤灌对自己微博小号暴漏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天旬骅离开后,第二天他也收拾行李离开了,一个人跑到了西藏,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黑了不止一度。
尤灌的母亲尤黛正在悠闲地插花,管家敲门,“太太,大少爷回来了。”
尤黛轻瞥了管家一眼,“他看起来怎么样。”
管家抿唇,实话实说,“大少爷变黑了,但是看起来倒是没有以前拧巴了。而且他说一会儿就过来找您。”
尤黛轻笑了一声,剪断了玫瑰的花枝,淡淡说道:“看来他是想通了。”
秦岳传媒有限公司。
秦刚给旬骅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他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焦虑。
秦刚打电话地时候,旬骅出演的话剧刚刚谢幕,他还没有换下演出服,因此根本没有接电话。
他脸上涂满了土黑色的油彩,蓬头垢面,如果没人说这是旬骅,估计任凭谁也想不出来,这个黑不拉几的驼背会是时下热门男团的颜值担当。
秦刚拽着胡子,不小心拽掉了一根,疼得他吃痛地叫了一声。不过这也让他想起来,旬骅现在估计还没表演完话剧,还得等一会儿。
秦刚也不懂旬骅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自从他上一次去沪城把旬骅接回来之后,旬骅就有些奇怪,好像在强迫让自己忙起来。
别的艺人工作完了,都会给自己放假,好歹休息一两周。但旬骅最多在家待了两天,就又迫不及待地自己给自己找活干了。
旬骅在《朝堂风云》杀青之后没有闲下来休息。
他也不想闲下来,免得自己想东想西。
他主动联系了饰演康海轩的盛孟辉老师,托他帮忙在话剧团里演了一个小配角。
当初在剧组,两人闲暇时聊天,盛孟辉得知旬骅是因为话剧才走入演戏的道路,对他很有好感,再加上旬骅的演技的确不俗。所以接到旬骅的电话后,盛孟辉很快就同意了。
四月下旬到五月末,旬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都泡在话剧团里,化名华寻在这里演戏。
秦刚打电话联系他的时候,旬骅正在化妆室里卸妆。
因为油彩涂满了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不是很好卸。所以即使已经卸了十分钟了,他还在和油彩做斗争。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旬骅手忙脚乱地拽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秦哥,找我什么事?”
秦刚,“小旬,你这个话剧还要再演几天。”
旬骅想了会儿,“话剧还得再演一周,不过之后我这个角色都是A角去演。”
“行,那我就给你订最早的高铁。这事电话里不好说,你快点回来,咱们面谈。”
五分钟后,高铁票的信息就发到了旬骅手机上。
下午一点,高铁站。
秦刚穿着一身黑,大胡茬子加黑墨镜,再加上他心情极其不好,往那一站□□似的。没几个人敢从他身边过。
因为秦刚说得太急,而且高铁票时间也太赶。旬骅身上的油彩根本没卸干净,脸上黑一块黄一块,再加上头发上的妆造还没卸,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是土黄土黄的,跟之前白到发光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所以当旬骅戴着帽子口罩出现在秦刚面前的时候,秦刚还烦躁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整个人突然愣住,“你是小旬?”
旬骅点点头,无所谓地说道:“来不及卸了。”
刚坐上汽车,旬骅还没系上安全带。
秦刚把车门一关,然后开始破口大骂,“我真特么想知道《一念惊春》剧组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旬骅被他这声暴呵惊了一下,“《一念惊春》?”
秦刚冷呵一声,“《一念惊春》又提前到六月中旬开机了,开机时间都改来改去的,逗人玩呢是吧,这剧组TM的真是有毛病。”
旬骅表情一变,六月中旬,这完全跟娄旭弘电影的拍摄时间冲突了。
秦刚深呼吸,“等咱们回公司再继续讨论,不然我害怕我现在太生气,把前面挡我路的车全都给突突突撞了。”
旬骅嘴角抽了下,把刚系好的安全带打开,语气真挚,“秦哥,我来开吧。”
秦岳传媒有限公司,办公室。
秦刚把门关好,憋了一路的怒火喷涌而出,又把《一念惊春》臭骂了一顿。
旬骅眨着眼睛,战术后仰,神色完全变成了震惊。他这是积攒了多少年的脏话词汇,如果播出来放到电视上,估计他刚才说的话全部都会变成哔哔哔。
秦刚坐下来,灌了一口凉茶,“小旬,如果这两个不是重要角色,还能协调一下,先进组演一个再去演另一个。但问题是一个是电影男主演,一个是男三,哪个戏份都不会太少。所以这两个肯定要舍去一个。”
旬骅敛眸,几乎没有思考就说道:“秦哥,只要有脑子的人应该都会选娄旭弘的电影。”
秦刚点头,“这是当然。咱们需要拒演《一念惊春》,但是根据保密合同,又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因为和娄导演的电影冲突。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找什么理由——”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是公司前台的电话,“秦总,有人找您,但是没有预约。”
秦刚皱眉,“我不是说了,今天不见客。没有预约你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没预约就不见!”
前台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人,吞吞吐吐地说道:“但是,秦总,来的人是楚捷序。”
第 70 章
楚捷序今年二十八岁, 去年成功夺得了飞鹰奖最佳男演员的奖杯,是新晋的视帝。虽然奖杯有一定的水分,但即便如此, 他在圈子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本来作为流量演员,楚捷序的热度就很高, 现在有了影帝实绩后, 更是如日中天,代言邀约接到手软, 称他是超一线明星也不为过。
老板和这位大明星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要是秦岳传媒的员工都有所耳闻,所以前台虽然知道没有预约, 但是还是给秦刚打了个电话。
前台挂断电话,唇角挂着礼貌的微笑,“楚先生, 过一会儿就会有工作人员带您去找老板。”
楚捷序能有今天的成绩,除了背后有资本主推,长相自然也不俗,再加上经过微调之后,模样更是精致, 在圈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
不过在近距离接受过旬骅的颜值暴击之后, 前台对楚捷序明显接受良好,她平淡地目送着楚捷序离开,忍不住低头撇了撇嘴, 啧, 这人真傲, 他当自己看不出来他鄙夷嫌弃的表情吗。
楚捷序推门而入,进来就不客气地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 “好久不见,秦经纪人,别来无恙啊!”
秦刚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你来干什么。”
楚捷序完全无视了旁边土黄色的旬骅,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你现在带的那个艺人呢,怎么不见他在。”
旬骅淡淡开口,“你是在找我吗?”
楚捷序诧异地啊了一声,“你就是旬骅,我看照片还以为长得有多帅,你怎么黑成这样,土不拉几的。”
其实黄黑色调的肤色并没有多难看,反而让他的轮廓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深邃了。楚捷序其实早看出来这是旬骅了,他虽然肤色有些黄黑,但是那长脸实在是太突出了。
楚捷序有些嫉妒,他脸上不显,却是嫌弃地上下打量旬骅,鄙夷道:“你这艺人看起来刚从山里出来。”
秦刚本来就生着气,被他这么一激,瞬间呵呵一声,“楚捷序,让你进来是因为老子是体面人,别给脸不要脸。”
“秦经纪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没什么长进。”楚捷序耸肩假笑,“我都有些可怜你的艺人啊。你就给他弄了一个《朝堂风云》里小配角,厉玚都退圈两年了,娱乐圈又不会等着他一个人,你还相信他能弄出什么好东西。”
楚捷序的语气很是狂妄,“旬骅,我看你底子也不错,要不你求求我,我跟星罗传媒的人说说,让他们也把你给签下来,至少还能给你演个主角当当。”
旬骅冷冷地看了楚捷序一眼,“我想还是大可不必了。”
秦刚的脸彻底沉下来,“看来你过来就是纯粹找事。”
楚捷序撇了撇嘴,笑着说,“其实,我就是过来告诉你。哦,不,告诉你们一件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段时间,我告诉制片人,我不喜欢想跟旬骅一个剧组,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楚捷序眉眼的笑意更甚,微笑着挑衅地说道:“你们觉得,制片人会选谁?”
“诶呀,看你们的样子,不会还不知道角色被换人了吧。”
秦刚和旬骅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莫名的笑意。这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
秦刚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笑。他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对着楚捷序输出一大堆脏话,动作夸张又滑稽。
旬骅掐了一下自己,他是专业的,绝对不能笑。旬骅冷下脸,浑身上下都带着失败者特有的那种失落又愤怒的无力感,他紧握着双拳,咬着牙齿,怒目圆睁看向楚捷序。
楚捷序心里得意,眉梢上扬,他佯装无奈地说道:“看来你们都不是很欢迎我,那我就先走了。说起来,秦经纪人,哦,秦总,也不知道你这小破公司什么时候会倒闭。”
旬骅忽然理解为什么一说到楚捷序,秦刚就会下意识露出厌恶的表情了。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的确很是令人作呕。
秦刚保持着愤怒的姿态,把楚捷序骂走了。
过了一两分钟,确定人真的走了之后,秦刚哈哈大笑出声,然后开始止不住的笑。
旬骅本来也跟着在开心,但是看到秦刚这种样子,笑容收敛了,有些担心地问他,“秦哥,你没事吧。”
秦刚深呼吸,胸膛起伏不定,忽然有些颓废,“楚捷序原来不是这样的,他刚进圈的时候其实是挺实诚的一个孩子,后来,后来就变了。”
秦刚摇了摇头了,“算了,物是人非,娱乐圈这大染缸,谁都逃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
物是人非嘛,旬骅看向窗外,一个念头刹那划过脑海,马上要六月了,尤灌的生日好像也要到了。
下午三点,秦刚的工作邮件弹出来一条解约通知,还附带着电子版的解约合同,合同里还冠冕堂皇的表示,本次解约,没有过错方,只有合适不合适,对方认为旬骅不适合这个角色,所以决定和平解约。
秦刚收到邮件,立刻就一通电话给《一念惊春》的制片人打了过去,“我说郑总,您有意思吗,把我们吊了几个月。哦,现在马上要开机了,我把我们艺人的所有行程都推了,就是为了合上你们的拍摄档期,结果呢,你们临开机就把我们给换人了。”
郑敬芸语气依旧温和,“秦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郑敬芸安抚道:“谁名气大,谁话语权就大。你也知道,楚捷序是我们上门求了三四次才让他答应演出的。”
秦刚呵笑一声,完全不吃她这套,“临时换人就算了,还不给违约金,你们这算盘打得怪精啊。难不成是觉得我这小作坊翻不起什么大浪,所以就打发人了事。”
“秦总哪里的话,这次本来就是双方共识才解约的,哪有违约一说。这样吧,秦总,我给您保证,要是下次我们有好剧本了,绝对先递给你们。”
郑敬芸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口头保证有什么用。
朝谦传媒本来就是仙侠剧一家独大,只要想演制作优良的仙侠剧,就不可能真的和他们撕破脸。秦刚翻了个白眼,虽然这次本来也不打算演,但是不这么闹一闹,朝谦传媒影视还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
虽然现在旬骅已经走上了一条和他之前的设想完全不同甚至更好的路,但是结缘不结仇,要是真把朝谦传媒得罪了,以后得路也不好走。
秦刚见好就收,他估摸着对方的心理预期,“这样吧,郑总,违约金我们不全要,但是五分之一,两百万你们总能拿得出手吧。”
秦刚磨了半天嘴皮子,郑敬芸总算答应了。
总算从朝谦传媒手里扣出来一点钱,秦刚撇了撇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低了,应该要三分之一的,算了,秦刚长叹一口气。
旬骅敲了敲门,走进来。他刚才去公司的淋浴间洗了洗澡,终于把身上的油彩洗干净了,整个人焕然一新。
秦刚刚才已经适应了他黑扑扑的模样,现在看到他这么白,还有些不适应。说实话,刚才旬骅那样,其实还挺有韵味的,带着以往没有的一种别样的倔强感。
“搞定了,对方答应给我们五分之一的违约金。”秦刚捏了下眉心,“代替你的那个男演员,他和楚捷序关系不错,真是蛇鼠一窝。”
五月过完,天气愈发燥热,旬骅也难免有些心绪不宁。
自从那天之后,他和尤灌已经没有再联系过了。旬骅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庞,神色落寞,或许他真的要失去这个朋友了。旬骅心里发闷,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是老天特意应景还是如何,本来晴朗的艳阳天顷刻转阴,乌云密布,转眼就下起大雨。
雨滴打落到窗台上溅到室内,旬骅站起来把窗户关好,硕大的雨滴糊了他一脸,溅到眼里。
嘶,真难受,这雨水ph值是不是有点低,刺激的眼疼,旬骅用力揉了揉眼。
雨一直在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午三四点,旬骅趴在沙发上小憩,听到手机在响,迷迷糊糊地接通,“喂?”
低沉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在睡觉?”
“没有,已经醒了。”旬骅撑起手臂从沙发上坐起来,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皮还是黏在一起,正在挣扎着睁开了一个小缝。
“电影下周二开机,六月六号,估计马上你就会收到通知了。”厉玚笑意明显,“提前告诉你一声,怕你等得不耐烦。”
旬骅瞬间睁大眼睛,困意全然散去。
对面轻笑一声,尾音勾着笑意,“六一快乐,下周见!”
旬骅吐出胸中的一口闷气,还有五天,心跳加速,突如其来的喜悦撞的全身晕晕乎乎。六月快到了,尤灌的生日也在六月。旬骅心里有一丝期许,说不定那个时候,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旬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轻拉开窗户,雨后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乌云已经往北移了。
六月五号上午,旬骅被秦刚送到了机场。
剧组的拍摄地在大西北的施宁村,那里距离横店有两千多千米,坐飞机也要四个多小时。
娄旭弘不允许演员带助理,所以旬骅这次拉着行李箱一个人出发前往施宁,剧组的工作人员会在那里接机。
娄旭弘把旬骅的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顺风,等你到那边了给我发个消息。”
下午两点半,飞机到达机场。
旬骅点开工作人员发的消息,[旬老师您好,接机人员戴着白色帽子,穿着银灰色运动衣。]
旬骅拉着行李四处眺望,在机场里转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符合描述的那个人,白帽子,银灰色衣服,对,应该就是他。
旬骅走进,轻声询问道:“你好,请问你是娄导——”
戴着白帽子的人抬起头,那双特别的眼睛让旬骅一下认出了他,他惊讶地看着厉玚,“怎么是你来接我。”
厉玚眉眼微弯,笑着说:“怎么,你不愿意我来接?不过你不愿意也没办法,这可是大导演的命令,走吧,咱们出发去剧组。”
坐上车,厉玚摘下了帽子和口罩,旬骅这才发现他比之前黑了好多,下巴上还有一圈胡茬,看起来有点糙。
旬骅悄悄打量了他几眼,心里琢磨着,难道是人设需要吗?
但是娄导怎么没有提前跟自己说。旬骅眉头微蹙,陷入沉思,说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剧本到底是什么。
明天电影开机,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要正常拍摄,但是他现在还没有看到剧本,娄导演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你想什么呢,怎么不把安全带系上。”
旬骅愣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哥,你怎么变黑了,是因为人物需要吗?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而且电影的剧本——”
厉玚看着他笑了笑,“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越野车驶过高速公路,穿过平坦的水泥路,越过坑坑洼洼的土路,终于到了剧组的拍摄地。
六月五号,恰是芒种,小麦金黄,正是收麦子的时节。
旬骅放眼望去,田野里一片金黄。
村落里的房屋看起来有很长的年份了,房屋都是用泥巴和石头砌成的。
村旁有一条小湖。一个戴着草帽的人正坐在湖边垂钓,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极为融洽。
厉玚领着旬骅走到湖边,“我把人给带过来了。”
旬骅定睛一看,坐在那里的居然是娄旭弘。
娄旭弘“嘘”了一声,他握住鱼竿,快速转动竿子旁边的把手,鱼线沾了水反闪着光,有鱼的影子在湖面扑腾了几下。
然而一无所获。
娄旭弘摇了摇头,他把渔具收起来,拍了拍手,“行,走吧。咱们去屋里说。”
施宁村不大,但是环境很好。
村里的村民都是一些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们三三两两坐在路牙子上晒太阳闲聊,看到娄旭弘,都笑着跟他打招呼,“娄导演,又去钓鱼啦,这次钓到了吗?”
娄旭弘叹气,“手气不好,手气不好,下次一定行。”
厉玚在一旁解释,“剧组很早之前就来这里筹备电影拍摄,娄导也跟着来了。之前你看到的那片麦田,就是去年剧组的工作人员种下的。”
三个人走到村头的一间大院子里,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坐在阴凉的地方聊天,看到娄旭弘,他们立刻站起来,“娄导,您回来啊。”
娄旭弘点了点头,“走吧,东西都在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屋子里看书,听到娄旭弘的声音,立刻从房间里跑出来,“爷爷,你回来啦,我把作业写完了,能去看动画片吗?”
娄旭弘笑容慈爱,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去吧,不过只能看两集。”
“好耶!”小女孩欢呼了一声。
旬骅看了厉玚一眼,轻声问道:“那个小女孩是娄导的孙女?”
“不是,是我的妹妹。”
旬骅眉头蹙了下,满是疑惑,厉玚什么时候有妹妹了?
厉玚笑起来,“戏里的妹妹。”
娄旭弘打开会议室的门,说是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面摆放着用两个正方形木桌拼凑的大桌子,周围放了一圈凳子。
旬骅大致扫了一眼,大概能坐十几个人。
娄旭弘把旬骅的剧本递给他。
旬骅翻开剧本的扉页,最上方是一行大字《往日情思》。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刚刚毕业的二十岁学生解玉明响应国家的号召,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从繁华的沪城来到了大西北的山村支教。
村子很落后也很偏僻,这里的村民大多目不识丁。学堂一年的学费要八毛钱,但是很多人依旧付不起上学的学费,最多上两三年就退学了。学堂里的原来只有一位老教师,小学五年级的文凭,语文、数学、自然科学、体育,全是他一个人教。
这位老教师年纪大眼睛花了看不清字,学堂便停课了。解玉明来之前,已经停了大半年。
解玉明刚到村子的时候,受到了村主任的热烈欢迎,但是学堂开学之后,却没有学生来上学。
村里适龄的儿童有二十几个,解玉明挨家挨户的询问,告诉他们读书的好处,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付那八毛钱,让孩子来上学。
到现在,解玉明已经来这里有大半个月,他已经走访了十七户人家,嘴皮子都磨破了,但是到现在来上学的只有三个,而且全是男孩。
解玉明很是挫败,他看得出来,村里的人很排斥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还是专门会抢钱的洪水猛兽。
解玉明敲开了最后一户人家,这家的适龄儿童是个女孩,但因为前面的种种,这时候解玉明已经不抱期望了。
孟昌光今年二十五岁,父母早死,只有一个六岁的妹妹孟玉霞。孟昌光长得不错,但是因为分的地少,家里既没有父母帮衬还有一个拖油瓶妹妹,所以没人愿意给他说媒,一直单身到现在。
给解玉明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笑容很甜,两个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梳着两个大辫子,很是可爱。
解玉明和孟玉霞聊了一小会儿,郁闷的心情忍不住一扫而空。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孟玉霞的哥哥回来了。
旬骅翻到了最后一页,后面没了吗。他奇怪地再翻了一遍,防止自己漏看,但是的确是一片空白。
“娄导,这个剧本是漏印了吗,”旬骅疑惑地抬头。
娄旭弘笑了笑,“没漏印,这是第一周的你要拍的戏份。开机的第一周,没有你的戏份,你先把这些剧本背熟就行。”
旬骅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刚好看到那个小女孩有些不舍的把手机交上去。
厉玚顺着旬骅的视线望过去,“她叫孙颖蕾,今年七岁,上小学一年级。”
六月六号,剧组正式开机。
剧组的所有人都开始动工,旬骅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剧组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和他搭话。
厉玚和旬骅住得不近,中间隔着住着工作人员的院落,再加上他也是早出晚归,根本见不到人影。唯一会和旬骅说话的,就是那个七岁的小女孩。
“解老师,这个题我不会做。”孙颖蕾拿出小学暑假作业,指着上面的一道题:[7+0=]
旬骅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温柔地给她讲解。
孙颖蕾一直喊他解老师,没有喊过旬骅的名字。旬骅有时候也会恍惚,不过他本来就是体验派的演员,便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
旬骅坐在麦田路旁的树荫下,背靠着树干,看起来悠闲惬意。
可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他轻抿唇瓣,无比渴望又热烈地看向农田,娄导今天喊他过来,却只是让他坐在这里看着,已经一周了,他什么时候能够演戏。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发着光。
孙颖蕾刚拍完割麦子的戏,一碰一跳地跑到旬骅身边,献宝似的把握住的两个小拳头递到旬骅面前,“解老师,你看,好大的麦子。”
旬骅眉眼弯弯。
不远处,厉玚也结束了今日的拍摄,他的肤色比一周前更加接近小麦色,身上的白色背心已经湿透,裤子上还沾着些许麦芒,他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阳光下,他的肌肉在汗水的映照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在皮肤下自然流动,每一次轻微的收缩和舒张充满了力量和动感,如同熔岩般炽热而有力。
他准备走过来的时候,被娄旭弘拦下了,两人似乎说了几句话。随后,厉玚换了方向,迈步离开了片场。
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拍了拍孙颖蕾的头顶,“走,别在这里说话了,你今天的暑假作业还没写。”
孙颖蕾撇了撇嘴,不舍地跟旬骅挥手道别。
旬骅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身影,忽而叹了口气,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是娄旭弘,“台词都会背了吗?”
旬骅点头。
娄旭弘双手背在后面,眺望着已经收割了一半的麦田,淡淡说了声:“好。”
这是他的第一幕戏,也是解玉明出场的第一幕戏,经过几天的颠簸后,他终于从沪城来到了大西北的山村,整个人疲惫不堪。
解玉明坐在牛车上,身上穿着的洁白崭新的衣服已经印上了一些泥点,脸色也有些发白,看起来很不适应。
他正坐在颠簸的牛车上,看着下一秒就要吐出来,好在车终于停下了。
解玉明立刻跑下车,扶着大树喘气。
这场戏拍完,娄旭弘没有对旬骅表达任何看法,只是点了点头,就让他拍下一幕。
没有表扬,没有批评,没有任何反馈,就这样拍了一周,旬骅整个人压抑到不行。
今天要拍的是他现在仅有的剧本里的最后一场戏,解玉明和孟昌光的第一次见面。他知道电影的主角是这两个人,但是完全不清楚后面会怎么发展。
旬骅眉宇间夹杂着燥意,他从来没想过娄旭弘导戏会是这种风格,和他之前了解到的截然不同。
旬骅摒弃内心的烦躁,这一幕开始开拍了。
孙颖蕾出现的瞬间,旬骅蹙着的眉头下意识张开了,眼底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娄旭弘给了个手势,镜头推到旬骅脸上。
娄旭弘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厉玚饰演的孟昌光刚干完农活回到家,一眼就瞥到坐在凉荫下的解玉明,他正笑着和自己的妹妹说着什么。
他把铁锹往墙上一靠,大步走过去,把孟玉霞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咔——”
“今天就拍到这里,各位老师,可以收工了。”
旬骅已经习惯了没有人理自己,他随意抓了抓头发,就准备离开片场。
娄旭弘喊住了他。
旬骅转身,不论是戏里还是戏外,他现在都给人的感觉都带着一种脆弱感,眉眼间几乎全是郁色。
“娄导,有什么事吗?”
娄旭弘递给他一个装订好的蓝皮册子,“这是全部的剧本,你回去看看。后天从三十二幕开始拍。”
旬骅抿唇,勉强扯出一抹笑,“我知道了。”
他眉眼的烦躁几乎无法掩饰,旬骅转身,脚步飞快地离开这里。
娄旭弘看着旬骅的背影,也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
厉玚走到娄旭弘身边,蹙着眉头,语气非常严肃,“你还要继续这么做吗?!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旬骅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劲。”
娄旭弘慢悠悠地说道:“演戏体系分成三派,体验派对演员的要求最高。”
厉玚蹙眉,眸色变深,语气有些不客气:“这东西谁不知道,难不成你想跟我说,因为旬骅更偏向体验派,所以为了让他更入戏,你就故意制造这种压抑的环境。”
娄旭弘重新坐回导演椅上,点开刚才拍摄的旬骅特写镜头,“你应该知道,我让樊汉秋给我发了《朝堂风云》里有关旬骅的拍摄片段了吧。他不是更偏向于体验派,他是纯粹的体验派,挺难得的。体验派如果演不好,那就是糟糕透顶;如果演得好,那突破天花板不是什么难事。”
娄旭弘轻笑:“厉玚,你的演技很好,世界顶尖水平。但是如果论演戏的高度,旬骅未来成就未必会比你低,但现在的他还不如你。我是导演,既然当初我决定让他演这个角色了,那我就要为电影负责。”
娄旭弘抬眸,“他这种状态,更符合角色的状态。”
厉玚并没有让步,“即使不需要这种外力,他也能演好。”
“但现在这样,明显更好,不是嘛?”
娄旭弘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笑容有些无奈,“既然这样,那就随你吧。”
娄旭弘看着厉玚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旬骅单独的戏份也拍完了,正好该拍双人戏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知了在外面叫个不停,屋内燥热。旬骅一进屋就打开了空调,空调运作的声音和知了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嘈杂的二重奏。
旬骅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他其实明白娄旭弘这么做的意思。
解玉明满怀着希望和追求来到大西北,然后就被接二连三的挫败打击,失落失意。旬骅现在的确能体验到他那种心情,所以他也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里。
空调制冷的能力很强,没过一会儿,身体的燥热就逐渐缓解。
旬骅轻抿了口水,坐到书桌旁打开台灯,翻开了明显比之前那本要厚上两三倍的新剧本。
这是完整的剧本,但大部分还是解玉明的视角。
孟昌光同意让孟玉霞去上学,但他希望解玉明也能教他识字,他会交两个人的学费。
学堂只让适龄孩童读书,像孟昌光这样的大龄青年,只能去夜校或者专门的成人学校,但偏远落后的村庄不可能存在这种让他学习的地方。
解玉明只收了一份学费。
因为孟昌光白天需要到地里干活,所以解玉明会在吃完晚饭后,去找孟昌光,给他上一节课。
一来二去,两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事情发生变化是在两个月后,因为那天孟昌光去县里买东西晚上回来会晚一些,就拜托解玉明照顾孟玉霞一会儿,等到晚上再来接她。
孟玉霞在解玉明家吃了一顿极其难吃几乎无法下咽的晚餐后。第二天,孟昌光送孟玉霞上学的时候,就请解玉明去家里吃饭,作为收留孟玉霞的感谢。
那天,解玉明收到了孟昌光的礼物,一只钢笔,钢笔的价格等同于孟昌光辛苦工作两个月的所有报酬。
从那天开始,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点,但是又好像没什么变化。解玉明开始经常到孟昌光家里吃饭,每个月发的粮食也都直接放到了他的家里。
那个年代,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是不被世俗所容的,村里的其他人也只是觉得孟昌光和解玉明关系很好,脾气相投罢了。
事情的转变在半年后,距离解玉明结束支教还剩一个月。经过他将近一年时间的努力,学堂里现在已经有了十五个学生。他本来已经写好了申请书,打算再留任一年,不仅是为了解玉明,更是为了那些孩子。
村里支书的女儿不小心失足坠湖,刚好路过的孟昌光把她救了上来。没过一周,支书就找媒婆上孟昌光家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支书的女儿。
孟昌光瞒下了这件事。
解玉明隐约发现了孟昌光的犹豫,申请书还没有交上去,适逢他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告诉他父亲垂死,想看他最后一面。
心思如灰,解玉明离开了。
只是回到家后他才发现,父亲并没有生病,让他回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和某个高官的女儿结婚。解玉明和家里大吵一架,他说自己喜欢男人,一辈子也不会和女人结婚。但父母不依不饶,甚至以死相逼。
解玉明离开了家,远赴美国。
三年后,孟昌光带着孟玉霞来到了沪城,这时候,他已经是鼎鼎有名的经商天才。孟昌光找到了解玉明的家,但解玉明的家人却说他在美国,已经意外去世了。
孟昌光不死心,他把孟玉霞安顿好之后,一个人来到了美国寻找解玉明。孟昌光在那里待了五年,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最开始他一个英文单词都不认识,后来已经能够熟练地和外国人对话。
又过了三年,孟昌光不过三十六岁,但已经满头白发。
孟玉霞要结婚了,孟昌光也死心了,找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相信解玉明已经去世了。孟昌光回国参加完她的婚礼之后,意外昏倒,被送到医院查出了胃癌。
癌症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孟昌光不打算治疗了,他打算回家乡度过最后的时光。
原来的贫瘠不堪的村落在他的投资下,早已开发成示范乡村,唯一没变的是村后的那座山,山涧的溪流涌动,那棵大树依旧繁茂。
解玉明并没有去世,他在美国继续攻读了硕士和博士。但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每周都要去看心理医生。他实在坚持不住了,自杀的倾向非常明显,心理医生劝他回去看看,去看看他当初产生郁结的地方。
十一年,分离十一年的两个人再次见面了。
孟昌光的病依旧无药可治,一年后就去世了。解玉明在他去世一年后,也随之离去。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旬骅看完剧本,已经是深夜了。
睡意袭来,意识迷糊,旬骅关了灯,上床休息。半睡半醒之际,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冒出来一个疑惑,他来剧组多长时间了,今天是几号?
旬骅闭上眼睛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六月六号开机,他是五号到这里的,今天是剧组开工的第二周,今天是六月二十号。嗯,不对,现在已经过凌晨十二点了,应该是六月二十一号。
旬骅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他打开手机日历,今天的确是二十一号,六月二十一日是尤灌的生日,二十岁的生日。
旬骅捂着脸,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思绪飘忽,想到了刚认识尤灌的那会儿。旬骅摇了摇头,脑海中的画面消散。
旬骅点开微博,设置了一条定时发送的生日祝福。
手机被放在到了床头,屏幕熄灭。
但浓浓的睡意不知道被谁夺去,脑子里又开始出现各种纷杂的思绪。
旬骅打开了床头灯,翻开剧本,强迫自己不再想东想西。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闹钟没能把旬骅从睡梦中喊醒,十点多,他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走出门的瞬间,忽然意识到今天没有排他的戏。
旬骅放松下来,手机亮了一下,锁屏界面出现一条微信消息。
旬骅解锁,手机自动跳转微信,他的视线凝固到上面,是尤灌的消息,[如果那条生日祝福,只是祝福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旬骅表情空白了一阵,手指距离屏幕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他保持着打字的姿势,盯着那两行字,陷入了深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去。
中午,秦刚忽然打来了电话。
秦刚在那头大笑,显然心情非常不错,“小旬,电影拍的怎么样。有两件好事,你想先听哪一个?”
好事,能有什么好事。旬骅眉眼低垂,没什么兴致地说道:“哪个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