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的,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冯老三讪讪说道,“这是你自己家,你咋会碍着谁呀。别胡思乱想了,赶紧睡觉吧。”
“爸,你等等。”冯荞跟在冯老三身后出来,故意在东屋门口叫住了他。“爸,我是你闺女不是?”
“你这孩子,今晚咋地了,你不是我闺女你还能是谁?”
“嗯,那你记住了,爸,我是你闺女,你这大半辈子,可就生了我这么一个闺女,等你老了,病了,不能动弹了,就只能等着我给你养老送终,指望别的没有用,你记着这一点就行,你可得拎清楚了。”
“你这丫头,大晚上说的什么胡话!你这是数落你老子呢?”冯老三恼羞成怒。
“我这是跟您说几句贴心话。”冯荞说,“我是您闺女,我妈不在了,这世上我就剩你这么个亲爸,我才跟您说几句实在话,换了别人我早不理他了,随他怎样,我离他远远的。”
“……行了行了,你赶紧睡觉。”
冯老三其实也弄不太明白今晚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中秋节,冯荞不回家,这也就罢了,结果二伯娘还专门跑到他们家门前来,直冲着他们家的院子骂街,什么难听骂什么,寇金萍脸色恶劣的听着,直说头疼饭都没吃,冯老三这一晚上可真是够糟心的,只能隐约猜到寇金萍怕是又搞啥事情了。现在冯荞又说出这些话来,冯老三心里可更是个滋味儿。
冯老三不当冯荞是自己闺女?也不尽然。他恰恰是把冯荞当成自己亲闺女,潜意识里觉着反正是自己亲生的闺女,这一点绝不会改变。自己的亲闺女,怎么着都能行。
寇金萍总是使唤冯荞,让她多干很多活儿,冯老三当然也知道,却漠然旁观,一来也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二来还觉着,农村丫头多干点儿活怎么啦?不干活力气也攒不下来,多干活也没啥实质的损失,不是吗?
就是多干点儿活,就是打了、骂了,她还是自己的亲闺女,亲生的永远变不了,亲闺女怎么也不能记恨他这个亲爸吧,就算受点儿委屈,还是得一样孝敬他。
可不像那两个拖油瓶,不是亲生的,那就不是亲生的,打了骂了委屈着了,肯定就怨恨上了,怨恨多了,这个家就没法安生,就会闹得散了。冯老三甚至觉得,要是这个家闹散了,他鳏夫一个,家不像个家,叫人瞧不起,对冯荞来说也不好,有个家总比没有强吧?
于是乎,冯老三时常看着冯荞受欺负,却觉得没啥大不了的,都是些小事,反正也不会怎么样。
至于干活,农村姑娘,多干点活有啥呀,能干就多干点儿呗。那种心态就是“将就”,将就他这一家人呗,寇金萍强势会作,冯小粉好吃懒做,拖油瓶拖来的他也不好多管,他亲生的闺女,不应该将就他吗?不应该体谅帮助他吗?
所以,冯老三心里明知道亏欠闺女,却没有去为闺女做些什么。此刻冯荞当着面这么直截了当说他,冯老三脸上讪讪的挂不住,心里不愿意听,只想赶紧含糊回避过去。
“爸。”看着冯老三落荒而逃,冯荞故意等他走到东屋门口,一手推门的时候,再一次叫住了他。
“爸,我今晚在二伯娘家呢,你知道二伯娘今晚为啥把孔四家的打了吗?”
“为啥?”冯老三机械地问。
“二伯娘说,孔四家的造谣,嚼舌根说瞎话,这种造谣生事的人,最不要脸了,吃大粪长大的,一肚子肮脏坏水。对待这种人,就该撕烂她的嘴,扇肿她的脸。孔四家的还说有人告诉她的,我自认为也没碍着谁,为啥总有那样的人想给我使坏,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样心思恶毒的人,老天保佑她身上长毒疮,嘴上起燎泡,早晚没有好报应的。”
冯老三张张嘴,无言以对,心里却已经猜到七八分,怪不得大过节冯荞不回家,怪不得二伯娘跑来对着他家的院子骂街。
“爸,我冯荞一个没了亲妈的小可怜,这些年能忍我就忍了,可是有的人也不能太过分,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把我惹急了,不管她是谁,我保证也不让她好过,我就等着看看谁还不要脸。”
冯荞说话时侧身冲着东屋,明明白白就是说给寇金萍听的,寇金萍听的坐立不安,脸皮紫涨,浑身都难受,偏偏还有没法开口,冯荞明说是骂谁造谣使坏,她这时候开口,不就等于往自己身上招认吗。
寇金萍咬牙切齿憋得难受,却不代表有的人也能忍住,要知道冯小粉在家里横惯了,素来说话是不带脑子的,这会儿听见冯荞明嘲暗讽骂寇金萍,冯小粉一心维护她妈,跳起来隔着窗子喊道:“冯荞你个贱货,大半夜你唧唧歪歪骂给谁听呢!”
“冯小粉你个贱货!”冯荞毫不客气回了一句,“你动不动就喜欢骂人贱货,冯小粉你是有多贵?你到底值几毛钱?”
“都闭嘴,别吵吵了,大半夜的也不怕叫人笑话。”冯老三蹙着眉头,梗着脖子呵斥一句,“冯荞,你也不许再吵吵了。”
“爸,你也怕别人笑话呀。”冯荞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爸,这是我家,你是我爸,这个家姓冯。我如今也长大了,你心里有点数,可别逼的我永远不认这个家。
冯荞说完,也不理会冯老三张口结舌的样子,转身进了西屋。冯小粉正气得在里屋抓狂呢,啪的一声摔了什么东西。
冯荞:“冯小粉,你今晚给我记着,我往后要是再听见你嘴贱骂人,我听见一次我就扇你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冯荞发泄完,在床上坐到很晚,却没有半点睡意。
今晚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这些年她受了寇金萍多少搓磨,受了多少委屈,原先她年纪小,只能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到今晚她忽然觉得,她终于有了底气。
这底气就是她不用再依赖这个糟心的家,她能养活自己,能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她终于可以独立了。她可以靠自己,她还有坚实的依靠,不光有二伯娘和堂哥他们,她还有杨边疆,她自己将来的男人。
隔着土坯墙,冯荞听见东屋吵了大半夜的架,冯老三这次大约是真急眼了,被冯荞好一顿敲打,回到东屋就跟寇金萍吵起来了,声音听不太清,冯老三毕竟还是怕丢人的,但是冯荞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争吵什么,时而听到冯老三生气骂人,时而又听到寇金萍抽泣哭诉的声音。
冯荞靠在床头静静听着,无感。
第53章 好消息(今天第一更)
东屋几乎吵了一夜, 直到快天亮,冯荞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一睁眼,看看手表快六点半了, 她坐起来,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洗脸梳头, 也没理会谁, 径直出了门往二伯娘家去。为了食欲, 她今早不想在家吃早饭。
八角,花椒,一大把粗盐, 二伯娘一早煮了好吃的青豆荚,推了新煎饼,还做了玉米面和嫩萝卜缨的菜粥,看见冯荞来了, 二伯娘忙叫她自己盛饭。
玉米面萝卜缨的菜粥简直不要太好吃, 就着新煮的青豆夹,一家人早饭吃得挺滋润。冯荞上班走的时候, 二伯娘给她带了一小包煮豆荚,热乎乎拿油纸包着的, 叫她带去农具厂,中午给师傅们加个菜。
厂里的师傅们如今也习惯了冯荞和杨边疆出双入对的情景, 一早晨俩人一起上班来了, 杨边疆推着车, 冯荞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小声说着什么。小伙帅气,姑娘俊美,挺和谐的一副画面。俩人也不是多亲热黏糊,毕竟这年代,他们在外面还是很注意影响的,可是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分明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带着某种温馨的默契。
张师傅打趣调侃,以前李师哥和他媳妇总是出双入对,十分恩爱的样子,叫旁人看着眼热,如今李师嫂怀孕不来上班了,李师哥倒是落了单,杨边疆却又接着出双入对,总是让一帮老师傅不由自主地“想当年”。
“边疆你看,有对象没对象就是不一样吧?身边带着个漂亮姑娘,走起路来脚底下都生风。”张师傅开着玩笑。
冯荞如今对师傅们的说笑也能从容些了,起先别人一开玩笑,她就弄得脸红红的,偏她越脸红,师傅们就越喜欢调侃他们,厂里的师傅们可以说都是些大老粗,靠手艺吃饭,地道的农村人却又不打庄户,日子逍遥,生活在当地算得上不错,性格便也都比较开朗爽快,乐观豁达。
相对于村里的婆婆妈妈们那些“规矩”,厂里师傅们对于眼前的一对“准小两口”,思想还是比较开放的,带着某种纵容鼓励,甚至巴不得他们恩爱黏糊一些,看着也养眼。
吃了午饭,杨边疆陪冯荞出去洗碗,洗完了碗便顺着农具厂的围墙散步消食儿,从西墙绕到南墙,又信步走进小菜园去看新长出来的菜苗。
“哥,下午下班咱提前几分钟走行吧?”
“行啊。啥事?”
“我想去供销社买两尺青布。”
“嗯行,提前几分钟走。”
冯荞低头给菜苗捉虫,她新撒下的菜种,预备着深秋吃的青菜,却容易招一种小青虫,要仔细捉出来。默默半晌,冯荞终究没忍住:“哥,二伯娘跟人骂架了……有人造谣……”
杨边疆挑眉,听她如此这般说完,见她气呼呼的样子,却笑了。
“你还笑,我都快气死了。”
“有什么好气的,她造谣又能怎么样,我们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厂里家里还忙不过来呢,理会这些做什么。”
男人到底是男人,冯荞觉着,作为大男人的杨边疆,对待谣言的问题上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可是……她这么造谣,败坏我的名声不说,连你的名声一起败坏,无中生有诋毁人,太气人了,我们两个明明是堂堂正正,根本没有那些事。”
“造谣这种事在农村哪天没有,别人也有眼睛有脑子,她造谣也未必有谁信,很快就过去了。把你自己气坏就太不值了。”杨边疆安抚地碰碰她靠近的手,笑笑,“不过你那个后妈实在够呛,她给你使坏,你就想法子治她,这才符合你的性子。”
“她反正不是我亲妈,她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回报她就是了。”冯荞还是气愤,“可是村里人多嘴杂,人家还以为你真是那样人呢!”
“我是哪样人呀。”杨边疆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轻笑,“傻冯荞,我一个大男人,怕她几句谣言做什么。我就是喜欢你,以前就喜欢,早就喜欢,早就想抢,想跟你好,我这心思我也敢承认,你怎么还没明白,我还巴不得她说的是真的呢。我们就是好上了,我们两厢情愿地好,怎么了?”
这坦荡的表白让冯荞又羞又甜,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娇羞的神情。“……瞎说什么,我们才不是那样……”
“我们不是那样,就算是,那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我未婚你未嫁,我们也没对不起谁,我们两情相悦,别人管得着吗!”
杨边疆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自由恋爱”在许多人口中好像是什么丑事,难不成两个没感情的人结婚才叫道德?结婚时两人没说过几乎话的才叫规矩?反正他是不理会这些的。他和冯荞早就认识,也早就熟悉,在冯荞退婚后这么快就订婚,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就连他妹兰江都偷偷问他,他跟冯荞是不是早就好上了的。
他心里早就喜欢她,他们也终究会结婚成为两口子,怎么了?至于这样的谣言,他们需要跟谁解释澄清吗?解释澄清有用吗?冯荞一个姑娘家,无中生有的事情,她难免会觉得委屈。其实想开了,大可不必生气,清者自清。她将来是他的媳妇儿,最好的名声就在他心里呢。
“不生气了,为这事生气不值当的。”杨边疆伸手拉起冯荞,“走,我们买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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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去,孔四家的挨了二伯娘一顿巴掌,自知理亏,好一阵子躲着二伯娘走。造谣终归是造谣,这件事并没在村里闹出什么风波。
寇金萍挨了骂也只能装聋作哑,咬牙硬吞了下去,再说因为冯荞那么一闹,冯老三如今生怕惹恼了闺女,跟寇金萍大吵一架,一连几天都跟寇金萍冷脸生气。
冯老三担心啊,冯荞真要狠下心来不认他这个爸,他将来指望谁?冯老三本来就属于软蛋墙头草,如今怕得罪闺女和女婿,忍不住对寇金萍各种埋怨。别看冯老三窝囊,他要真跟寇金萍急眼,寇金萍还真不敢跟他硬拼,没办法,寇金萍自己立不起来,指望着冯老三养活她娘儿俩呢。于是寇金萍这阵子就老实了许多,没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孔志斌家这个中秋节过得很不顺心,以至于孔母听说孔四家的挨了二伯娘一顿,都没心思去关注这事。
中秋节当天,孔志斌说陈茉茉独自一人在这儿,孤孤单单也没法过节,硬是买肉买菜,把陈茉茉接到家里来过节。在孔志斌心里,陈茉茉在他家过节,无疑也代表着两人的实际关系,算是彼此认可的某种意义吧。
他一叫,陈茉茉倒是很痛快地来了。孔母本来还因为买肉花钱心疼,见陈茉茉真的来了,忙的把她舍不得吃的鸡蛋炒了几个,冬瓜茄子西葫芦,倒也炒了几个菜,张罗着“一家人”好生过个节。
在孔母想法里,陈茉茉都到他家来过节了,两人这关系也算公开了吧?于是饭桌上孔母就说,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算了,订了婚他们再来往,外头也好说话。陈茉茉那套说辞,她家人离得远,还没征得父母同意,订婚的事还是等等吧。
孔母脸上有些不好看,孔父皱着眉头说:“那你写封信跟你爸妈说说,横竖你们两个这样,早晚要订婚的。农村风俗就是这么个讲究,订了婚也好名正言顺。这事也不是我们心急,你们没订婚,这么经常来往也不方便,左邻右舍会说闲话的,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这对你名声不好。”
“叔,我跟志斌来往又没碍着谁,谁说什么闲话了?这都是乡下的封建迷信,你把这一套拿到城里去讲,笑都笑死人了。我跟志斌是要上大学的,干嘛非要在这农村旮旯里订婚,说出去多没面子。“
陈茉茉说话柔柔婉婉的,却分明是瞧不起孔家这样的“乡下人”,孔父一口气堵在心头,脸色也难堪起来,瞅瞅孔志斌,重重咳嗽了两声:“志斌,你的想法呢?”
孔志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头都没抬:“爸,茉茉说的也有道理,这事不急一时,高考过后再说吧。现在这个时候订婚也没多大意思,等我们高考成功了,再订婚才更有面子。”
“高考高考,高考整天挂在嘴上,谁知道要等到哪天?上大学这些年都是推荐工农兵子弟,咱公社一年推荐一个两个,那都是干部家的,八辈子都轮不到咱们这样的普通社员。国家的事,就算口风松动了,还不知道啥时候呢,他要是三年五年不高考,你还打光棍不结婚了是吧?”
孔父的呵斥并没有影响到孔志斌,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神情:“爸,信不信由你,反正不出这个月,高考报名就该开始了。”
孔志斌上一世的记忆果然没出错,半个月后,广播新闻里果然播了恢复高考的正式公告,10月中报名,12月10号就考试了,中间只隔了四十天时间。
晚间听到广播的时候,陈茉茉正好也在,下午下了班骑车来的,让孔志斌帮她一起复习她最头疼的数学。
“茉茉,茉茉,你听见了吧,我没骗你吧?这么短时间,那些人根本就不能全面复习迎考,哈哈哈,不枉我忍辱负重,辛辛苦苦复习这大半年。”
村里那喇叭声音很响,孔志斌一字不漏听完,兴奋地一蹦多高,他太兴奋了,虽然知道终究要发生的事,可他已经等得焦躁了。孔志斌一把抱住陈茉茉,激动地转圈儿,陈茉茉也没抗拒,两人干脆就搂抱在一起亲热,一整晚上都沉浸在兴奋之中。
陈茉茉柔顺地接受了孔志斌的亲吻,她此刻简直对孔志斌有些崇拜了。吻着吻着,孔志斌的手就忍不住伸进了陈茉茉衣服里,顺着她的腰一直摸上去,一路直达前胸目的地。陈茉茉抓住那只手,娇嗔羞怯地地推开他。
“看你……”
“抱歉茉茉,我一时没忍住……我太喜欢你了。”孔志斌其实真想放纵下去,可是看着陈茉茉捂着脸害羞,孔志斌自己也觉得不该,这毕竟还是在七十年代,他心里跟自己说,猴急什么,早晚都是你的,茉茉毕竟还是个纯洁羞涩的姑娘。
同一时刻,杨边疆也在和冯荞讨论高考的消息。
两人是在下班路上听到广播里高考的公告。他们这样一对未婚夫妻,便总觉得两人每天相处还不够似的,两人慢慢悠悠骑车归来,半个通红的太阳挂在西山,牧归的老牛慢吞吞走在夕阳下,村庄田野一片安闲。
村里大喇叭高亢刺耳地响着,杨边疆有留意听了几句.
“真要高考了?好事儿啊。“
“考大学?听三哥说,原来都是推荐上大学的。”冯荞无感,她反正是小学文化,这消息实在跟她没啥关系。“哥,你读过中学的,按广播里说的,你也可以参加呢。”
“我?我那点初中文化,上学时正好又赶上文化大革.命运动,学校停课,老师都拉去批.斗了,正经上过几天课呀。”杨边疆笑,“再说了,我忙着上班挣钱娶小媳妇儿呢,娶媳妇要紧,我可没那闲心思。”
一句“娶小媳妇儿”成功惹得冯荞羞了,跺着脚窘得推他,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撒娇的神情。杨边疆一边享受她少有的撒娇亲昵,一边笑着说:“说正经的,冯亮可以考啊,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三哥?”冯荞说,“三哥能考大学?”
第54章 犹豫(今天第二更)
“三哥?他能考大学?”冯荞不是不相信冯亮, 实在是没敢往这上头想过。
“他高中毕业回来也没干什么,平时又喜欢看看书。”杨边疆认真的口气,“他这会子参加高考正合适。不管考上考不上, 不试怎么知道。哎,我上回听新闻里说研究恢复高考,当时心里还想了一下冯亮,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竟然是在冬季开考了, 早知道,应该提醒他及早开始复习。”
“嗯。”冯荞点点头,“你这么一说, 三哥还真该去考,二伯家其实挺困难的,二伯却愿意给孩子读书识字,说不识字出门进个城, 连男女厕所都不认得。大堂哥没读几年书, 二堂哥也只读到初中,赶上大运动、大串联, 学校停课,他干脆就回家来干活了。三哥最会读书, 是二伯家唯一读完高中的,他毕业这一两年了, 二伯总念叨他是个有文化的, 想叫他参军没参上, 想给他找个合适的出路也没找到。可就是……他现在整天干农活,这会子再复习,能考上吗?”
“大家都一样,你等着看吧,这次一恢复高考,肯定很多人跑去参加,水平无非都差不多,时间也都紧张。考上考不上,总得去试试。今年考不上,大不了明年再考。”杨边疆说着一拉冯荞,“走,咱们现在就去找冯亮,给他鼓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