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是周五,跟往常一样,刚6点谷玉兰就接到了苏士华的电话,可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挂断电话以后,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甚至连心绪也不宁起来。
不过,因为忙着上班,他也没多想。直到在担当区已经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儿,眼见心绪不宁不但没减轻还加重了,她这才犯了疑惑,想:“不会是红丽出了啥事儿吧?”
谷玉兰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她妈妈生病的时候有一次摔倒在地上起不来,正在上班的谷玉兰就这么闹心过。
接着又想:“一直跟红丽联系不上,就算遇到什么事儿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随后猛地心里一动,想:“会不会是士华……”
她之所以想到苏士华,是因为让她牵挂的人只有红丽和他。接着又想:“不,不会,他早晨还给我打过电话。”
想到苏士华早晨给她打的那个电话,谷玉兰心里一紧,对自己说:“声音,是声音。”她终于明白是哪儿不对了。
早晨在电话里,苏士华的声音不但没有以往清亮,还有些低哑。
谷玉兰想:“士华……是不是病了?”
她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当即放下拖布,掏出手机给苏士华打了过去,结果,拨通两次都没接。这是从未有过的。
无论什么时候,她打给他的电话都响不过三声,电话里就会传来他的声音。
谷玉兰慌了。
好在第三次按完号码对方的手机才呜叫到第四响就接听了。
谷玉兰问:“士华,你刚才没接我的电话?”
苏士华说:“我……我睡着了。”
谷玉兰说:“睡着了?上午你从来不睡觉,咋会……你在家?”
苏士华说:“是。”
谷玉兰问:“你咋了?”
苏士华说:“我没咋。”
谷玉兰问:“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会见外国专家么,咋会在家里呢?”
苏士华说:“见专家是在下午。”
谷玉兰说:“你说话的声音好像不对。”
苏士华说:“可能是感冒了。”
谷玉兰说:“你等着,我这就到。”
苏士华说:“兰姐,不用。你……”
没等他说完,谷玉兰的手机已经关了。
放下手机,苏士华开始挣扎着起床,昨晚从谷家回来以后,他是看了两个小时的书才睡觉的。
后半夜醒过一次,发现头有些昏,左下腹也一阵阵疼痛,他没在意,自己找一片止痛药吃了。
早晨给谷玉兰打电话之所以声音有了改变,正是发烧和腹痛造成的。他没吃早饭,一会儿似睡非睡,一会儿又被腹部的阵痛疼醒。
谷玉兰前两次拨的电话他之所以没接,就因为他当时正迷糊着,没听见铃声。
如果问:“你有朋友吗?”
你可能说:“有。”
因为每逢吃喝玩乐的时候总有不少人围在你身边;
如果问:“你有亲人吗?”
你可能说:“有。”
因为不但父母健在,还有兄弟姐妹。
然而,事实是:你自认为是朋友的男男女女,大多都只能是你的玩伴儿和吃伴儿,没有别的好处,遇难事遇险事若指望这些人帮忙纯属奢望;
你自认为是亲人的老老少少,有时候也只是一个称呼,金钱世界,父母不管儿女,甚至抛儿弃女,兄弟姐妹相互算计,或者彼此倾轧的比比皆是。
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交下一个真朋友。
谷玉兰士骑自行车去苏家的。她进入卧室的时候苏士华刚系好裤子,正穿半袖衬衫呢。
谷玉兰带着慌急,问:“士华,你怎么了?”
苏士华说:“我……我没事儿。”
谷玉兰伸出手,缩回去,再伸出手,才摸着苏士华的额头,说:“咋……咋这么热?你快躺下。”
苏士华说:“兰姐,你别着急。”
谷玉兰带着哭腔,说:“热的都烫手。”
苏士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烫手?我咋不觉得。”
谷玉兰去书房取来体温计,又取来凉开水让苏士华喝了大半杯。
苏士华说:“兰姐,你快擦擦汗。”
谷玉兰说:“不用。”
苏士华说:“汗把头发都湿了。”
谷玉兰说:“不怕。”
等取出体温计一看,39.3摄氏度。
谷玉兰问:“士华,都……哪儿不舒服?”
苏士华说:“头有些昏。还有,先是左边肚子有些疼,现在转到右边了。”
谷玉兰说:“走,去医院。”
苏士华说:“不用。兰姐,下午我还有事儿呢。”
谷玉兰说:“有事儿……这么高的热,无论有多大的事儿都得放下。”
苏士华忍着痛从床上坐起来,说:“好吧,我听你的。”
说完痛的“哎呦”了一声。
谷玉兰说:“士华,别动。老,我背你。”
苏士华笑了,说:“兰姐,不用,我能走。”
谷玉兰眼看苏士华站不直身子,说:“你坐下,我打120。”
苏士华说:“不用,坐出租车比120快。”
谷玉兰一想也是,120得来了再走,坐出租车直接就去了。
因此说:“那你扶着我。”
苏士华说:“不用。”
最后是谷玉兰搀着他的胳膊下的楼。
来到医大一院,诊断很快就有了,是急性阑尾炎。
医生问:“你是家属?”
谷玉兰说:“是。”
医生说:“得手术。”
谷玉兰说:“行。”
医生说:“现在你抓紧时间去办两件事:一,在这儿签个字。”医生指着纸上的空格说。
谷玉兰说:“我签。”
接过医生递给她的笔,把她的名字写上了。
医生说:“二,尽快把押金交上。”
谷玉兰问:“得交多少?”
医生说:“2000元。”
谷玉兰说:“我带来800元,先交上,你这就给他做手术,不足的等一会儿我把钱取来再交,行吗?”
医生说:“不行,医院有规定,不交押金是不能上台儿的。”
谷玉兰知道多说无益,反倒白白的浪费时间,因此急忙把苏士华送进病房,安顿他躺好就离开了。他是坐出租车去苏家,拿着钱,骑自行车回到医院的。来回只用了半小时。
钱交上了,护士用四轮床车来病房接苏士华去手术室。
在走廊里,利用车子停下的几秒钟,谷玉兰又摸了摸苏士华的额头,说:“士华,别怕,我就在门口儿等着。”
苏士华握住她的手,笑了。护士推苏士华进了手术室。谷玉兰这时才发现,上身的衣服差不多已经被汗湿透了。
谷玉兰觉得两腿发软,便在手术室门外的椅子上坐下了。想:“用刀割皮肤的时候说不上咋痛呢,也不知麻药打的足不足?”
又想:“士华……可受罪了,要是我能替他就好了。”
心里一疼,眼睛里已有泪光。接着想:“咋会得阑尾炎呢?可能是早晨没吃好,也能是晚上没睡好。都怪红丽,他要是不……士华可能就不会生病了。”
想到红丽,谷玉兰心里一阵黯然,想:“也不知她在哪儿?”又想:“我要是能总在士华身边就好了。”
随之是一阵心跳,接着想:“咋想这儿来了?能总在士华身边的只有他的媳妇儿,我……我……我要真是他的媳妇儿就能天天疼他,天天……”
谷玉兰猛地一惊,心里说:“天那!我……我这是想哪儿去了?咋这么不知羞臊呢!”
自己的秘密被自己窥破之后,谷玉兰的心乱了,她低下头,想:“我……我不配。”又想:“我要是真能给士华做媳妇儿,一定……一定……”
谷玉兰虽然挣扎了半天,最后却不得不承认:“是的,我……我是爱上士华了。”
这是个痛苦的发现。谷玉兰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不许这么想。然而,事实却是越不许想得反倒越厉害。
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就在谷玉兰发现爱上苏士华的同时,躺在手术台上的苏士华也第一次弄明白他是爱上玉兰了。
在进手术室前,眼见谷玉兰为他着急和势头的衣裳,苏士华先是感动,想:“兰姐对我真比亲姐还好。”
等躺在手术台上他又想:“我在里面手术,兰姐在外面说不定急成啥样呢!也许明年,最晚后年,还得去英国,我走以后兰姐可咋办呢?
她一个人……红丽肯定指望不上,唯一的办法是劝兰姐嫁人,组成完整的家庭,那样就可以放心了。只是,找男朋友得兰姐同意才行,她会同意吗?”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儿,苏士华心竟然一痛,牙齿差点儿没把嘴唇咬破,略微平静之后才接着想:“兰姐对男人……他要是想找,恐怕早就找了。再说了,男人一到四五十岁,难免虚假多,真情少,又会隐瞒,兰姐找的男朋友若是对兰姐不好咋办?”
医生已经动刀了,却没能打断苏士华的思绪,他继续想:“我要是能永远跟兰姐在一起就好了。”
同时心炫一震,眼前突然一亮,想:“对呀,早我咋没想到呢?我若是跟兰姐结成夫妻不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