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包厢之中,拢共有三四人,一个为首的年轻贵公子,一个佝偻老者,一个红须红发的中年男人,一位贵公子的随身侍女。
男人的那个一个佝偻的老人,听见了贵公子的召唤,从椅子上站了出来,闭眼感知了一下,然后说道:“少主,确实是我饲养的厉鬼鬼气,之前下咒的时候没有返回,看起来是被人拘住了。”
这位贵公子皱了皱眉:“是谁管的闲事?本少咒杀一只虎妖也要拦?偏偏要和我过不去吗?你占卜一番,是谁拦的,让他登门来道歉,就饶他一次。”
“少主还是继续观赏节目,我这就去处理。”被称为司老的老人立刻起身,就在原地摆出鸡骨,龟甲,开始占卜。
却见他推蓍蹈龟,钻龟而卜,揲蓍而筮。
最初,他先灼鸡骨,却见鸡骨开裂,裂纹大开,直接崩碎成两半。
司老目光一惊,马上换成细竹四十九枝,以象四十九天规,再度占卜,却看细竹直接枯萎,干黄,随后化作飞灰。
他顿时愕然,目光凝重,但并未停下。
他再取一瓦片,击瓦分拆,观其纹理,却看瓦片内部光滑如镜,一点敲击的痕迹都没有,好像是被切开了一样。
他这下开始慌张了起来,连忙取出龟甲,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面容严肃,抱龟南面视之,又以烈火之气烧龟甲,但龟甲恍若浑然天成,于烈火之中毫无变化。
他立刻捧着龟甲,来到房间内另一人面前,双手捧着龟甲,凝重的说道:“焱君,还请助我。”
被称为焱君的男人有些愕然,不过他也立刻配合。
却见此人双手掐诀,说道:“我以人间烟火灼此龟甲,以人道气运助你卜出结果。”
然后,却看见他手中燃起一团火焰,烟火张灯,火中有整个清雾城,甚至能看清楚其中的官兵僚属,队舞乐工,各路商人,路边小贩。
整个清雾城,尽收为火中景物,看火者,如看整个清雾城,火入龟甲,却见光中、影中、烟中、火中,闪烁变幻,不知其为清雾城中之火,还是火中之清雾城矣。
然而,焱君惊讶的发现,龟甲却仍然毫无动静。
“我再加一码,以我饲养之灵兽,再烧!”焱君说道,随后一拍腰上的笼子,却见里面飞出几只鸽子。
群鸽飞舞,烈焰烧身,每鸽翼端皆有火焰,宛如炬燃。
这些鸽子喷出火星,投入烟火,火势越来越旺。
但龟甲仍旧在火中不动不摇,光洁如新。
“人火兽火皆不足,我以地火,再来!”他置了气,愤怒的再说,随后用起全力,从虚空处拽去。
但见虚空裂开一条小缝,阴气四溢!
焱君脸色憋得通红,汗如雨下,俨然已经用了全力,但见那小缝处,却呈现出一派地狱风景!
黑云大起,烟尘滚滚,天空雨落不止,却不是水,而是诸多炽火飞雹,上面焰火炽燃,猛热交加。
又有地狱众生,无数阴魂,被捆死在原地,动弹不得,迎接火雹,几乎每分每秒都会被火雹打中,至皮烧皮,至肉烧肉,至筋烧筋,至骨烧骨,至髓烧髓,痛苦无比,烟焰极大,洞彻身躯,炽燃血肉。
地狱众生于火中受极痛苦,求死不得。
焱君却对这些不管不顾,他从小缝之中,用手抓起一枚刚刚落地的火雹,随即小缝立刻关闭,阴气不再泄露。
却见他的手上立刻烧了起来,连他都脸色都扭曲不已,痛苦难耐,手掌心骨肉焦灼,几乎要被烧穿。
这枚地狱火雹被他抓起,迅速投入龟甲之中。
人间烟火,灵兽心火,地狱之火,三者合一,共同烧灼龟甲。
龟甲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高温,终于开始抖动。
见状,焱君和司老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龟甲抖动再三,从中裂开,然后直接爆炸开来,炸成了几片碎片!
还是那个在一旁的侍女反应速度极快,抬手一挥,只见一卷丝绸飞出,锦绣纷迭,佹出佹入,绕成一环,将爆炸锁在其中。
爆炸威力并不是很大,但其中的蕴藏的焱君火焰威力不小,将那卷丝绸全部焚毁,还弄的焱君与司老灰头土脸。
至于这间包厢里的瓜果、肴馔、汤点、桌围、坐褥、酒壶、杯箸等等,都被爆炸的余波掀翻,整个包厢乱成一团。
但司老却顾不得自己脸上都是火灰,他惊的跳起,连忙躬身,对那贵公子说道:“少主!此人要么品级很高,我不能招惹,就是有宝物护体,占卜不得!”
贵公子皱眉,他也看完了全程,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
焱君和司老都是八品强者,尤其是司老,虽无缘拜入巫神山,但也有幸得到过零星巫道正统的法门,不管是占卜和诅咒,都有半分正统卜人的风采,比寻常巫觋强上十倍不止,是他极为信重的麾下。
“品级很高,这不太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不是龟甲炸裂,而是直接被对方窥探过来了,但也不用担心,如果他真的看见了我,那自然会收手,起码在绿山国这片,哪怕是国主来了,看在我父的面子上,也最多对我惩戒一二,不会太过分。”贵公子敲了敲桌子,如此说道。
绿山国主,五品大能,已经是这片区域的最强者了,至于更高……
他想都没想过,完全不可能。
五品以上已是一国之主,其伟力惊人,挥手间崩碎一方小世界,战斗的余波都能轻易令方圆万里糜烂,摘星拿月不在话下,再到四品,就连他都没见过。
那是何等威势,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了,那种存在也不至于和他计较。
“所以,想来是有宝物护住其因果和命脉,导致司老你的咒杀失败,占卜也占卜不到……啧啧,此等宝物,择有缘人居之,与我正合,怎么能落到一头虎妖身上呢?”他站了起来,连以往喜欢的常胜死斗都不看了。
“走,我们下去,不用占卜,只是单纯的循着鬼气,看看那虎妖是怎么回事,顺便将那蒙尘宝物拿来,也算是让其重现光辉,不必流落在妖物手中受委屈。”贵公子起身,朝着包厢外走去。
焱君,司老,还有那位侍女一齐跟上,朝着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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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李启,此刻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办法,正统巫道九品,超凡脱俗,体内孕育小世界,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一年不吃不喝而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呼吸也没有那么必要了,闭气四五天都能照常活动,只是不能说话。
毕竟不呼吸就没有气流去震动声带,说话也就无从谈起了。
巫道修行到高深处,人身小天地甚至可以产生活物,体内自成世界,自在永在,不必依赖任何外物。
想要占卜李启,实际上就是在占卜一个小世界,尽管现在确实很小,但位阶比起单独的生命还是要高上很多的。
再加上他还是外道之人,占卜也极为困难。
不过,最近李启也学习了一些对应的知识,知道并非是所有外道之人都像他这样,连大卜都难以捕捉踪迹。
准确的来说,是距离天下越远,那么就越难占卜,因为这会牵扯到对应世界的天道,占卜并没有超距作用。
比如地油界,九品卜人就能轻松测算占卜到。
能让大卜都难以测算……李启反正是不知道地球有多远。
不过这些都是瞎想,李启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挑选风行符上。
因为……太多了。
是的,太多了。
风行符的学习门槛低,几乎是符师们的入门级产物,而且成本也近乎没有,只需要普通的符纸和墨水,以及符师自己的气就可以,基本卖的都是手艺钱。
所以,这里的店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风行符卖,而且根据制作者的风格不同,各种效果也不同。
书上可没写这个,李启还是头一次知道风行符会有不同的特性。
天有八风,八风性质各不一样,所以制作者擅长熟悉的类型不同,风行符也会有不同的特效。
有的是单纯的跑得更快,有的是更加持久,有的则是可以附加短暂飞行的能力,甚至有的还有两三种不同的特效。
若是八风齐通的符师,甚至能制作出同时带有八种不同特性的风行符。
当然,价格肯定也会跟着一起起飞。
李启也是第一次来这种集市,既然书上没写,那他就肯定不知道,所以也在缓慢学习。
倒是沈水碧,虽然她不是符师,但眼力却很好,总是能指出一些瑕疵之处,能很好的帮助李启选择。
而飘絮也时常出言提醒某家店的口碑之类的,这让挑选过程非常的顺利。
很快,李启就根据自己的需求,挑了三枚,都是极致加速的,而且还用沈水碧指出来的缺点砍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价格下来,以两金一枚的价格拿下。
至此李启身上就剩一金外加一丁点零钱了。
不过还好,没超支就行。
不过他也是知道风行符的造价的,这两金一枚基本上除了人工就是纯利润,风行符又极易损坏,算是消耗品,战斗或者赶路的时候稍有磕碰就没了,基本就是冲个量大而已,熟练的符师一天写个一二十枚都不在话下。
不过对他来说算是好事。
便宜多好啊。
不过……
“两金也算便宜啊……”李启感慨般的说道。
就在一年之前,他还在为了几个铜钱而挣扎,现在却还觉得‘两金的东西真是太便宜了,简直物美价廉’。
两金,可是两万钱啊。
飘絮看了李启一眼,有些疑惑,这等高人会讲价已经很让她惊奇了,现在还感慨这是什么意思啊?
倒是沈水碧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又恢复了平素里呆呆的模样,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估计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她才会好几千年不出罗浮山一步,以至于被李启从一开始就一路骗着走吧……
“嗯……风行符买到了,功法的话,恐怕我的钱不是很够啊,得想个办法挣钱啊,兜里也没什么物资,要不去一趟绿山?”李启在心里琢磨着之后的行程。
功法这种东西,肯定是贵的离谱的,靠金子估计是买不到了。
“恩,东西也买到了,咱们回去吧,免得耽误你的生意,这已经出门快一个半时辰了,回去也正好吃饭。”李启买了东西,如此提议道。
“就依先生所言。”飘絮也显得自然了很多,行了个万福,然后往前走去。
沈水碧自然无不可,她反正已经启动了跟随模式,跟着走就是了,别的都不用在意。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
原本心不在焉跟随的沈水碧突然动了起来,上前拉住飘絮,吓了这只狐狸一跳。
“先生,您这是?”飘絮很是尊敬这位救了自己的女先生,所以连忙问道,只当是对方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
但是,沈水碧拉住飘絮之后,李启立刻出手。
体内五岳之气涌出,沉稳无比,如同山根刺入地面,组成一面五岳厚盾。
然而,随着一阵萧声,五岳之气组成的沉稳之气,却被穿透了过去。
李启眉头一皱。
箫者,中之气,万物生于无声,见于无形,肃也,乃无形之杀气,萧萧之声,主肃杀,正所谓‘萧萧凄切’,‘树木萧瑟’,就是取自此意。
对方一开始就准备是偷袭?而且是下死手?
就好像是声音可以穿透固体的盾牌一样,萧之气也可以轻松穿过李启的体内五岳之气,正常的防御对其无用。
但难不倒李启。
他猛的挥舞拳头,击打自己的肝胆位置!
胆之气,震也,人之愤懑震动而出,奋至德之声。
肝之气,生也,感和平之气,其本乃在生机之始。
正如雷霆带来的生机一般,能够驱散萧瑟之气一样,李启捶打自己的肝胆处,同时大声呐喊,一声震出:“喝哈!”
四周其他人慌忙躲避,而那股萧声,也被李启带有肝胆之气的震声给驱散,但李启也微微咳嗽。
打了自己一拳,很痛的,估计是轻伤了。
“是谁?”李启散去五岳之守,看向萧声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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