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耍棍猴子

堪赛尔家族最有名的武技是棍法,其次为击剑术。在希扬帝国时代,堪赛尔家族凭借这两项跻身成为属国之中最有名的武术名门。

但是在堪赛尔家族里最有名的艾芙琳·堪赛尔和艾利克·堪赛尔这对姐弟所使用的并非家族祖传的棍法和击剑,艾芙琳·堪赛尔以长剑和小盾的攻防一体剑技艳绝王都,在雷格鲁姆学院的表演赛里大放异彩,是极少数能和麟王相匹敌的豪杰。艾利克·堪赛尔的枪法师从阿贝尔骑士团团长,虽然在属国时代里并没有亮眼的表现,但是王国独立战争中,他的长枪是敌人永远的梦魇。

——《从家族构成角度解析阿贝尔王国历史》

当艾叶吞下最后一口烤鱿鱼时,观战席又恢复了热闹,不过人数比上午少了一些,在初赛折戟的学生允许在第一天的表演赛提前回家休息,但是在第二天下午比赛结束前必须回到赛场参加谢幕仪式和武术班的毕业典礼,算是老师们对学生们走出社会前的最后一点体贴吧。

初赛的平均比赛时间其实并不长,只是人数多,叠加起来才会用掉一整个上午。现在人数减半后,学校也打算用这个下午将一鼓作气把选手人数缩减到至少16人以内,毕竟一般学生之间的菜鸡互啄在观赏性方面只会让贵宾席的大人物们感到乏味,这不仅会降低他们的兴致,也会让人质疑学院的教学水准。

但是当裁判宣布第一场复赛的上场选手时,两边的观战席的议论声就没停下过。

第一场,艾叶·克拉顿对战贾泽尔·亨里克。

初赛最后的影响还未散去,艾叶又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她的对手还是隔壁班的尖子生,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校长和教导主任狠狠地看向场上的裁判,担任裁判的教师也十分无奈,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透明容器里抽到的签条,总不能看着不妙就把签条放回去吧?真这么做的话熬不到学生们的毕业典礼,他可就要当场收拾包袱滚蛋了。

“哈!”艾叶直接从一个后空翻站在座位上,“好家伙,看来我不用在座位上等到发霉了,笛梵,剑来!”

“小姐,剑在座位的另一侧。请别踩在坐垫上,待会您还要用。”笛梵好歹好说地把她从座位上劝下来,“不过既然是复赛第一场就上场的话,那么接下来直到复赛结束为止您就能一直待在座位上了。”

艾叶弯腰拿起剑的动作一僵,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快乐的时间还真是短暂。

她不情不愿地走到舞台边,裁判老师看她垂头丧气,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右手负伤而意志低沉,走上前正准备安慰几句。

“老师,我能不能多打几场复赛啊?”艾叶忽然抬起头,用满怀期待的大眼睛看着裁判老师。

“……你快给我上去比赛!”

果然怪胎是不能用常识来对待的。

艾叶磨磨蹭蹭地走上台时,她的对手早已在场上等候。

贾泽尔·亨里克是隔壁班的话题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主修冷门的棍法并在班级名列前茅,最大的原因还是他是王室的旁系子弟。希扬帝国王室自古以来都是在王宫的偏殿里教导王室子女,不仅是为了加深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在学院内拉帮结派,威胁到储君的地位。

不过旁系的子女在这方面的限制要比王子皇女们自由,他们可以选择留在王宫偏殿享受皇家级别的教学,也可以选择到雷格鲁姆学院就读,不过选择后者的终究还是少数,皇家的教育终究是要比雷格鲁姆学院优秀,而且孩子跑到平民贵族混杂的学院里读书,在王室看来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贾泽尔·亨里克来到雷格鲁姆学院的最大原因还是为了他的棍法,这套棍法出自他父亲在北边偶然间拿到的武学圣典,上面的字是古代语的一种,家里人也看不懂,但是书上有画动作图解,并不妨碍贾泽尔看着图来依样画葫芦,虽然贾泽尔不明白为什么图上的人会是一个光头。当他用棍法将和自己同龄的一个王室子弟打得人仰马翻,父亲不得不带着他上门赔礼道歉时,贾泽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拿到的这套武学圣典有多大的潜力。

显然,全是惹不起的兄弟姐妹而且不重视武学的王宫偏殿已经不适合贾泽尔,在开学的三个月后他就和父亲提出要转学到雷格鲁姆学院,只有在武学氛围浓厚的雷格鲁姆学院武术班,他才能专心钻研圣典里的棍法,而毕业表演赛将是展示自己这几年钻研成果的最佳舞台。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克伦因家大小姐,他的设想也许会更加完美。

初赛时,贾泽尔、笛梵、堪赛尔姐弟等各班的尖子生都有亮眼的表现,但是艾叶那充满杀意的一剑带来的冲击力吸引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那一剑并不算高明,主修刺剑的同学动作都比她要优雅得多,可“金银双煞”之一+保险机制+伯爵长子的当众求婚这几个因素一叠加就有了1+1+1>3的效果。

“你就是亨里克家的那位棍法小子吧?我听老师提起过你。”艾叶把收在鞘中的剑扛在肩膀上,亮眼放光地看着浑身紧张的贾泽尔。

“……承蒙谬赞。”贾泽尔虽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艾叶口中的老师是谁,但是肯定不是指学校的老师,雷格鲁姆学院武术班的学生都是按照古时流传下来的习俗,将老师们称作教官。

他深吸一口气,上午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让他知道“金银双煞”中站在面前的这个女生并非浪得虚名,她的右臂包裹得像南边小餐馆的叶包肉一样叫人发笑,贾泽尔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刚刚清楚地看到,她踏上舞台的瞬间,眼中的笑意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战意。他父亲曾经教导过他,不要小看任何眼中还留有战意的敌人,哪怕对方四肢动弹不得,也会找瞄准对手一瞬间的空隙来企图扭转战局。

两人在场地中间站定,向对方行战前礼之后摆好起手架势。哨声响起时贾泽尔只看到眼前一闪,下一秒艾叶就拿着没出鞘的剑出现在他身侧,身体的危机意识比他的大脑更快反应了过来,手中的金属长棍先一步架在了身侧防止艾叶继续靠近。贾泽尔头皮发麻地看着她,如果晚上数息,他估计要成为最早出局的复赛选手。

“反应不错嘛。”艾叶后退数步拉开距离,眼中的精芒更盛。

贾泽尔看着她的眼睛,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他还待在王宫偏殿时,教导武术的老师曾和他们聊起过自己过去在骑士团的往事,提到当年的副团长时,这个哪怕家长为他教学过于严厉而闹上门也无动于衷的中年人在言辞里出现了少见的心有余悸。

「我们在训练场上打到最后时,还能站着的只有副团长和我们这几个干部,我永远忘不了副团长那个眼神。」

「我年轻时曾经在竞技场打过零工,近距离看过斗兽秀,那些魔兽们会因为饥饿而暴躁地相互厮杀。」

「副团长当时远比那些魔兽更可怕,他看着我们的眼神让我想起斗兽秀那些饥渴的魔兽,但是他的眼神不是魔兽看到和自己抢食物的对手时那种警惕的眼神,更像是魔兽将对手撕咬到断气后看着食物的饥饿眼神。」

根据老师所说,当时如果不是团长及时阻止,皇家骑士团第二天怕是要集体缺席王都的狩猎大典。后来贾泽尔出于对老师当时异样神态的好奇就让人去查了一下当年皇家骑士团副团长,但是调查的人查到名字后就没有继续查下去了,对方将一枚信封交给他后就离开了王都。

信封里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名字:亚斯·克伦因。

贾泽尔当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直接请假在家了好几天观察公爵家的动向,确认对方没有对自己家有什么表示后才敢出门。

但是对于这个结果他的感受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近代以来能以一己之力干翻皇家骑士团干部以外的精兵们的猛将,也就只有克伦因公爵、剑客菲力克这一级别的人物,武力派的贵族对克伦因公爵也是十分推崇,可惜公爵本人在11年前为保护当时一同出征的王储而失去双足后就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在夫人过世后更是鲜少离开公爵大宅,这次也是为了能看到艾叶的英姿才破例来到观战台。

不过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和那位武术老师类似的情况,贾泽尔并没有看过斗兽秀,但是对于魔兽的凶猛还是在之前的户外教学里有切身体会。

自己能不能战胜眼前的人型魔兽?

他思考着,向前踏出脚步冲向屈下身子重整态势的艾叶。

贾泽尔没有近身,而是握住金属长棍的后半段向前进行戳击,长棍的戳击杀伤力远低于非骑兵用长枪的突刺,但是攻击间距相差不大,对于近身型的对手还是很有威胁性。死死盯着对手的艾叶侧过身子躲开他的突击,但是长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稍微收回后朝着她的腹部发起攻击,艾叶直接抬起膝盖将长棍的攻击轨道打向一旁,被惯性拉着走的贾泽尔差点一个踉跄,但是也没忘了来一记劈击,不过当他好险站住脚的时候,艾叶早就已经闪身跳到侧边用左手揉着膝盖。

也多亏了贾泽尔接触棍法的时间不长,脚下的重心没有抓稳,所以他家里为他打造的长棍没有用太重的金属,艾叶才能打断他的突刺,但即便是如此,坚硬的金属长棍也让她的膝盖吃了些苦头。

观众席上再次响起口哨和议论声,这次不是为了起哄,而是为贾泽尔的表现叫好。

长棍哪怕在雷格鲁姆学院里也是一个冷门的武器,在图书馆的历史书里能够找到一些关于棍法的发展史和消亡史。棍法最早是姆大陆的开拓时期的一门武艺,但是随着帝国文明的建立和骑士团的成立,和骑士格格不入而且杀伤力不如长枪的棍法并不被骑士团所看重,目前唯一保有棍法流派的也就只有堪赛尔王族,哪怕是学院里也没有一个正式的棍法老师。

负责贾泽尔棍法指导的并非武术班的老师,而是一名研究历史的退休教师,他偶然得知贾泽尔手上有关于上古棍法圣典,于是自己提出免费翻译圣典,作为交换就是他希望获得这本圣典的抄本,成为他接下来研究工作的一项重要参考。

之后学院里就传出了“贾泽尔的棍法是历史老师教的”这种奇怪传闻,不知情的其他班级同学见到贾泽尔时也是对他表示同情。

但是今天贾泽尔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在开局险些被艾叶偷袭成功,但是接下来的二连戳棍和重量感十足的劈击看得人大呼过瘾。

顺便一提的是,在这次比赛后东边贵族居住区和西边平民居住区就涌现出很多耍长棍的小屁孩,围观了全程的历史学家们感慨仿佛看到了古代记录里提到的“一只会耍棍还腾云驾雾的猴子引起万人空巷”,民间小说作者们打听到这个消息后,堵住脑内灵感的大石头仿佛被一道雷劈开,灵感仿佛一只多动症的猴子,四处乱撞,一时间市场上就多出了许多以“耍棍猴子”为题材的民间小说。那会已经毕业的贾泽尔得知这档事之后沉默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希望他们把那猴子写得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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