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赐此时趴在墙头,两眼泪汪汪,模糊的眼睛,只看到张安世大义凛然的身姿,还有那被张安世驱赶走的人,悻悻然的样子。
那挑着担子的人一走。
张安世便道:“最近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携带着巨款到处晃荡?真是岂有此理,我大明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一旁的校尉都是大气不敢出,他们只是寻常的校尉,谁曾想,竟能和威国公排在一个班。
有一个人鼓起了勇气,磕磕巴巴地道:“公爷,今日冬至,从冬至到年关,是送炭敬的日子。”
张安世道:“我当然知道,我刚才只是故意阴阳怪气而已。***的这群家伙,都是民脂民膏啊,这么多的民脂民膏,都往京里的老爷们这里送,还这么的明目张胆,真是脸都不要了!我张安世尚且还做买卖,他们倒好,躺着收银子。”
校尉们听罢,便都道:“公爷说的是。
“你们保护好我。
“喏。”
其实张安世也确实不需要保护,如今整个京城,几乎每一条街都有校尉缇骑,还有各处城门,各处码头,都可以说是密不透风!什么宵小得到了风声,早就藏匿起来,大气也不敢出了。
只有郑赐,此时是心如刀割。
方才那被赶走的人,他虽没什么印象,但是凭着他多年做官的直觉,对方说的乃是河南的口音,他有几个门生,就是在河南做地方官……往年的时候……都会派遣人来……
郑赐恨不得直接从墙上跳下来,和张安世拼命不可。
不过他还是很惜命的,忍着悲痛,从梯子上,慢吞吞地爬了下来。
“爹,咋啦,外头是不是许多的锦衣卫?”
郑赐憋红了脸,老半天才骂了出来:“张安世,我入他娘,他不让我好过,老夫和他拼了。”
郑忠听罢,吓得直哆嗦,忙道:“爹,使不得,使不得啊,咱们犯不上。”
郑赐却道:“去,快去打听打听,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打听仔细了。”
郑忠愣了愣道:“儿子亲自去?”
“当然你亲自去。”郑赐瞪他一眼。
郑忠听罢,哪里还敢啰嗦,忙不迭的便去了。
郑赐背着手,带着阴沉沉的脸色回到了中堂里,心烦意燥地边来回踱步,边唉声叹气。
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个尚书,俸禄绝对是不低的。
可花销更大,一大家子的人,他自身的妻妾就六七个,还有儿子,儿子也有妻妾,将来还有几个孙儿……
然后这么一大家人,没有几十个奴仆怎么伺候得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车夫,不然家里人怎么出行?厨子都得有三四个,还有跑腿的,抬轿子的,各色人等。
可这哪一样不是要银子?
就靠那点俸禄,成么?
其实单凭俸禄,一家人倒也可以过得还算滋润,尤其他这尚书,林林总总的俸禄加起来,肯定是比寻常百姓要好得多。
….问题就在于,若只是这样,那老夫这官,不是白做了?
其实郑赐还算清廉,他真的清廉,因为除了炭敬和冰敬之外,郑赐也基本上不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每到逢年过节,还有冬至和夏至,就是门庭若市的时候,但凡能和郑赐扯上一点关系的,大家都络绎不绝地来送礼。
当然,这送礼也很卷。
最初的炭敬和冰敬,具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那时候,大家还只是想办点事,请托人情,所以以某个名目,送点东西来。
你送了东西,人家给你办事,
甚至给你升官,这叫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可到了后来,就愈演愈烈了。
因为送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送,就等于大家都没送。
于是乎,这时候的冰敬和炭敬,就成了常例了!
常例的意思就是,你送这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就这你还想教我办事?你谁啊你。
可怕的是,虽然大家收了你的礼,也没办事的打算,可你若是不送,这就不合规矩了,委实属于被打击之列。
至于礼的轻重,也有门道。
起初只是常礼,大家还讲一点文人的雅趣,收罗一点字画,或者什么瓷瓶,什么古董这等东西送去。
可到了元朝的时候,大家也懒得客套了,因为那时做官的人,文人的占比已不多,尤其是那些鞑靼贵族们,你送他们这个,这不是消遣人家吗?
最终,所谓的冰敬、炭敬,就成了赤。裸。裸的送金银了。
大明开创之后,恢复宋制,对于元朝的许多制度和陋习,都是大加挞伐。至于像元朝这种充满铜臭味的冰敬、炭敬,却是完整地继承了下来。
毕竟粗俗是粗俗了一点,可真的能挣很多。
而且这玩意,比俸禄要靠谱。
俸禄是皇帝发的,朱家的皇帝在大臣眼里人品都很值得怀疑,他要是哪一个月拖欠你,你也拿他没办法。
可这孝敬不一样,孝敬是下头人送的,这些人可都仰仗着你,对你马首是瞻,人家来送这个,怕的反而是你不收。
此时的郑赐,是越想越气,就差把鼻子气歪了。
他背着手,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实在憋不住了,口里又骂骂咧咧起来:“我早晓得他不是好人,是个女干人……”
“混账王八蛋,这样做迟早要有报应的……”
骂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口干舌燥,又想起了什么:“这狗东西他卸磨杀驴啊,刚刚廷推了他国公,转过头就翻脸不认人,真是猪狗不如,就不怕遭雷劈。”
这时,儿子郑忠气终于喘吁吁地赶了回来:“爹,爹……”
郑赐顿时打起精神,阴沉着脸,看着大口喘气的郑忠,急问道:“怎么样,外头有什么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郑忠道。
….郑赐本着先苦后甜的心思,便道:“坏消息是什么?”
郑忠道:“确实锦衣卫堵了咱们的街头和巷尾,表面上是说盘查不法之事,其实就是奔着那些送冰敬和炭敬的来的,但凡身上携带巨款,又无其他理由的,都责令遣返,现在大家都吓坏了,不敢露头。”
郑赐气得要跺脚。
“好消息呢?”郑赐觉得这个时候,自己需要一个好消息,冲一冲眼下的阴霾。
郑忠乐了:“好消息是……威国公不是针对咱们郑家的,好家伙……各处码头和渡口,还有城门,街头巷尾的,各大臣的府邸,都是锦衣卫的人,爹,不是张安世针对您,他是把所有人都针对了。”
郑赐听罢,却只觉得眩晕,抬起手来,大骂道:“孽畜,这叫什么好消息!”
郑忠连忙躲避,抱着脑袋,咕哝着道:“又不是咱们一家倒霉,可不是好消息吗?”
“你吃土去吧。”郑赐气呼呼地指着郑忠的鼻子破口大骂。
郑忠委屈巴巴地道;“又不是儿子得罪了您,是那张安世……”
郑赐瞪他道;“我惹不起张安世,我还教训不了你?”
吵闹之后。
郑赐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阖目,干坐着,一言不发。
倒是郑忠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郑赐的脸色道:“儿子
听说,锦衣卫那边,说要将这变成常例。”
“常例?”郑赐眼里掠过一丝寒意:“他这是铁了心不教我们好过了?”
郑忠却道:“爹,咱们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平日里是不是对张安世过于苛责了?我可听说了,这满朝文臣,没几个人说张安世的好话的。”
郑赐抬头,瞪了郑忠一眼,最终又垂下眼帘,缓了缓才道:“不慌,不慌。”
“父亲有办法了?”
郑赐冷哼一声道:“不是老夫有办法,古往今来,这天底下的迎来往送,就从来没有断过的。张安世太嫩了,他以为指着这个,就可以断绝这些?哎,终究是年轻啊,不通人情世。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过,想着种种陈规陋俗,这治一治,不就好了吗?”
顿了一顿,郑赐老神在在地接着道:“可读了许多书,宦海浮沉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这天底下的任何事之所以还存在,自有他的道理!这不是清扫一下,就可以解决的。”
“你瞧太祖高皇帝,当初有多严厉啊,比这张安世,要凶狠十倍百倍,杀了多少的人,这朝中上上下下,人人朝不保夕,当初有不少人上朝之前,还得先和家里人交代自己的后事呢,可最后又如何呢?”
他凝视着郑忠,继续道:“所以啊,会有办法的,只要坚持住,就会有办法。只是这些日子,怕要苦一苦了。”
“苦一苦百官?”郑忠道。
郑赐慢悠悠地道:“苦一苦你,今日开始,你来做表率,每月给你的月钱,还有你婆娘的梳妆钱,以及其他一应开支,全部停了,要节衣缩食。
….“啊……”郑忠哀嚎。
整个锦衣卫,两万多人,分三班,不只在京城,早已分赴各省城和府城的校尉,在三个月之前,也都进行了更换。
即外放的人调归京城,京城再调拨一部分分赴各地。
这就避免了,因为在各地的锦衣卫驻扎得久,与当地人熟络,下不了狠手。
何况南镇抚司这边又盯着,内千户所也查得紧,北镇抚司上下,如今没有什么靠山,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犯错,被张安世整顿,接下来,受那家法极刑。
既然威国公将这当做头等事来抓,且又是威国公全面掌控南镇抚司之后的最大一次行动。
所以大家都很卖力,只恨不得在张安世的面前,多多表现。
张安世值了上半夜,疲惫地回了府,连吃夜宵的劲儿也没了,直接就想倒头就睡。
此时才知道,原来巡街也这样辛苦,于是到了次日,便召了南北镇抚司的同知、佥事、镇抚们来商议,决定从此以后,要挪出一笔钱来,专门给巡街的校尉和缇骑们一笔补助。
银子不多,每个月半两银子而已,不过倒是顿时让这上上下下的士气一振。
这钱对于下层的校尉,也算是一笔银子,武官们则瞧不上这一点,可这不妨碍他们认为威国公厚道。
何况这锦衣卫上街,还有其他一些好处,那就是平日的宵小之徒,俱都不见了踪影。
不少藏污纳垢的地方,也纷纷关门大吉,索性买卖也不敢做了。
张安世去了一趟南镇抚司,随即便开始入宫。
加封了威国公,还未谢恩。
这也是头等大事呢!
此时,在文楼里。
亦失哈正笑吟吟地陪着朱棣说话,像是拉家常一般。
“各部堂许多大臣都骂开了,说是锦衣卫倾巢而出,滋扰百姓,这百姓们太惨了,吓得人人自危。
“奴婢还听说,几个老部堂,对此也很不满,说了许多不太好听的话。”
“还有……礼部尚书郑
部堂,他又病了。”
朱棣听到这里,皱眉,忍不住道:“这不是才病完吗?昨日才销假,说是身子已大好,怎的又病了?”
“说是身子还没爽利,怕要多养几日,不过奴婢听说,他是气病的。”
朱棣道:“他妻子偷闲汉了?”
亦失哈:“……”
什么叫做思维,什么叫做格局,不同的人,对于气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譬如亦失哈想到一个人气的生了病,便一定料想这肯定被人算计了。
朱棣没有太多被人算计的经验,他是武夫思维,大抵能把一个正常的男儿气病,可不就是男女那一档子腌渍事吗?
亦失哈压低声音道:“说是锦衣卫的人,就蹲在他家门口,盯着过往人群。”
朱棣挑眉道:“怎么,锦衣卫当街欺人?”
亦失哈忙道:“倒没欺人,就是盘查,迄今为止,也没人抓进诏狱里去,连打骂的事也没听说,都是劝导。”
….朱棣一副无语的表情道:“那关这郑赐鸟事?”
亦失哈则是欲言又止,他不敢把话说透。
说透了,就成了谁都不讨好了。
对朱棣来说,你亦失哈竟比朕还聪明?
对张安世来说,你这不是告我状吗?
而对百官而言,你这不是揭发我们收取冰敬、炭敬不合规矩?读书人的事,与你阉人有什么相干?
就在亦失哈迟疑的功夫,朱棣算是看出来亦失哈心里藏着话。
这其实也是亦失哈为何能够一直安然地在朱棣身边侍奉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他摸透了朱棣的脾气。
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朱棣也摸透了他的脾气,而后者,其实才更为重要。
许多人将那些总能获得上司喜爱的人,比喻为深藏不露,实际上却并非这么回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若是这个人,连朱棣自己都看不透,怎么肯放心留在他的身边?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有缺点,或者有纰漏,才是真正的生存之道。
朱棣正想追问,好在此时,有人帮亦失哈解了围。
却见一个宦官蹑手蹑脚地进来,恭敬地低声道:“陛下,威国公求见。”
朱棣道:“来的正好,朕还要跟他兴师问罪呢,怎么就把人气病了!”
朱棣呵呵笑着,等张安世进来,行礼,口称:“臣无尺寸之功……却蒙陛下如此厚爱,实是感激涕零……”
朱棣挥挥手,打断他:“好啦,赐座。
张安世欠身坐下,笑着道:“陛下敕封之后,臣一家老小都高兴坏了,尤其是臣那媳妇儿,说陛下对臣实在是没得说,教臣以后在外头不要管顾家里的事,如此厚恩,不拼命是没办法报效的。”
朱棣露出笑容,点头道:“威国公夫人很识大体。”
张安世又道:“臣当时就训斥她,我说,这些话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说的吗?难道这样的大道理还要你教,我张安世会不懂?”
朱棣道:“你也很明事理。
“哪里,哪里,这不都是姐夫和阿姐从小就言传身教的嘛,我阿姐……”
朱棣摆摆手:“别继续扯下去了,再说下去,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我大明忠烈了……”
张安世略显一些尴尬,忍不住道:“陛下,这是真的……”
朱棣却是在此时话锋一转,道:“听闻这几日,南北镇抚司,很是热闹?”
张安世连忙道:“是啊,这些时日,京城里头,有不少宵小之徒,臣就在想,这可是天子脚下,若是这天子脚下都不安生,这还怎么得了?臣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所以……”
朱棣斜眼看张安世。
张安世却依旧说得振振有词的样子,一点也不惭愧。
有些事儿,你不能点明,你总不能说,百官皆可杀,我张安世是要治他们吧。
真要这样,就算是大家的脸皮都撕破了。
….朱棣倒没有继续往这事上深究,却道:“酒卖了多少?”
“卖……卖了七千多瓶。”
“七千多?”朱棣眉微微一挑,定定地看着他,带着几分,你正经事不干的模样。
不过……五两银子一瓶,能卖出七千两,朱棣已觉得有些大出预料了。
只是……这和你张安世当初吹的牛有一些差距啊!
“臣主要是来谢恩的。”张安世道:“除此之外,臣得了旨意,尤其是看到陛下竟还要加臣五万食户,这…这……陛下如此厚待臣,臣千言万语,也难颂陛下恩德之万一……”
朱棣却是很直接地点明了他的目的,道:“原来你是来问食户的事?”
张安世面不改色地道:“臣来谢恩。”
朱棣也不跟他多计较,便道:“这食户,你看加在哪里合适?朕想过了,你从前的食户都在安南,若是依旧还加在安南的话,就算是朕统统给你,也没这么多汉户!朕当初议定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你的功劳很大,非赏不可,可现在反而为难了。”
说着,朱棣轻皱眉头,显出几分纠结。
张安世干笑道:“陛下,这…”
朱棣道:“看来你有什么想法?”
张安世摇头:“雷霆雨露,俱为君恩,陛下肯赏赐,臣已感激不尽,自是陛下赐什么,臣便甘之如饴的接受什么。
朱棣倒是在此时舒缓了皱起的眉头,笑了笑道:“其实此事也不急,朕要想一想。你啊,好好卖卖酒,当初你是怎么和朕说的?你还年轻,做事不要毛躁,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
张安世一听,便明白什么意思了。
这是谁教陛下玩绩效的?
食户的事,看看再决定,然后叫你好好卖酒,这不是摆明着的,拿食户和卖酒的绩效挂钩吗?
张安世能说什么呢?只好道:“是,臣谨遵陛下教训,臣……现在就回去卖。”
朱棣满意地笑了,挥挥手道:“去吧,赶紧去吧。”
张安世从宫中出来。
他随即咧嘴一乐,这可是陛下自己说的,他自己要玩绩效,那我张安世,只好来做卷王了。
卖酒的时机……成熟了。
上半夜虽是疲惫,张安世却依旧还是坚持当值,亲自接替白班的校尉。
这即将下值的校尉还有和张安世一起当值上半夜的校尉们都和张安世相熟了,知道张安世并不似他们想象中的严厉。
所以大家也轻松下来。
交接之后,张安世按着腰间的刀,教授一起当值的几个校尉防身之术。
“防身嘛,首先就是要保存自己,而后呢,才能杀死敌人,懂了吗?只要你活着,敌人便永远打不跨你,那么四舍五入,就算是你赢了。”
“所谓防身,就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稍有风吹草动,要立即警惕!这人呢,走到哪儿,都需先观察地形,先找能躲的地方,要时刻告诫自己,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众校尉纷纷点头,心里却想,我这烂命,学了有个鸟用?”
就在此时,有几人正押着一辆大车来。
张安世抬眼一看,直接大呼一声:“什么人?”
校尉们立即警惕,一个个将押车的人围住。
为首的一人连
忙战战兢兢地上前,堆着笑道:“官爷,我们押货的。”
张安世绷着脸道:“押货,押什么货?你这浓眉大眼的样子,看着像好人,但是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越是像好人,十之八九必是歹人,来……看一看那车里的是什么!”
有校尉立即掀开了大车里的毡布,随即就道:“公爷,是酒。”
“酒……”张安世托着下巴,走上前去,却见这上头,确实码了足足十几箱的酒。
张安世围着这酒转了一圈,道:“这是宫廷御酿酒?你押着这做什么?”
来人小心翼翼地道:“酒,酒……当然拿来……拿来喝的。”
张安世放松了警惕,暗暗地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好了,好了,你走吧,放行,放心。”
张安世大手一挥,对身后的校尉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是人家买酒喝呢,撤开,撤开,都别挡道。”
那人听罢,如蒙大赦,暗暗舒出了一口气,而后慌忙领着伙计,拉车便走。
另一边,又有人挑着担子来,张安世带人冲上前去,大呼一声:“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对方一见张安世等人,挑着扁担转身便狂飙。
几个校尉要去追,张安世却是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只是被吓坏的百姓罢了,不像歹人,人都吓走了,就没有必要追了,可别把人给吓死了。”
在另一头,那大车,狼狈地出现在了郑家的后院柴房前。
为首的人,像是做贼一般,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
另一边,在后院厢房里继续养病的郑赐正躺在榻上,口里发出:“哎哟哟,哎哟哟”的声音。
女婢们端茶递水,也不知老爷怎么的,一下子病的就更严重了。
大夫来了,似乎也束手无策,只开了一些寻常的方子。
这时,郑忠兴匆匆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拜帖,声音带着几分高昂道:“爹,爹,爹……”
“哎哟哟,哎哟哟……”
郑忠却是喜气洋洋,嘴咧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爹,彰德府……彰德府来人啦……”
“哎哟哟……啊哟哟……”郑赐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猛地坐起,眼一张,道:“彰德府?
“爹,您忘啦?当初……您的那个门生……彰德知府朱文杰,前年的时候,他还只是钱塘县的县令呢,不是爹您帮的忙……”
郑赐眼眸微微一张,道:“想起来啦,想起来啦,是他……”
郑忠乐呵呵地道:“他派人,特意从彰德府来,给您送炭敬来了。”
郑赐一愣:“这……这……”
郑赐再不多言,立即趿鞋起来,风风火火地道:“更衣,给我更衣,真是怪了,他们是怎样将炭敬给送来的?这朱文杰的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啊。”
其实一般情况之下,像这种冰敬炭敬,卷到了人人都送的地步之后,这送礼的人将礼物送到,郑赐这样的人,其实是连见都不会去见的,留下礼单,给我滚的远远的。
可今日,郑赐却一定要见一见不可!
要知道,这冬至到现在,他可是一份礼都没见着的啊!
入他娘的张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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