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也别太担心,只是驻守边境,不一定会开战。”
四夫人苦笑,“大嫂,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虽没什么太大的见识,却也知道,北狄向来不安分,屡屡进犯边关。这次大燕马上又起内乱,北狄收到消息后还不得闻风而动?听说北狄人好勇斗狠,杀气人来简直不见血。老爷都远离战场二十年了,这些年也疏于练武,如何再上战杀敌?”
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但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要怎么掺和?安国公呆在北地的时间比在京城多,每次打仗,作为妻子的安国公夫人也不是不担心。但陆家是武将世家,嫁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所以即便再不舍,也只能任由他去。这些年,她也习惯了。
“四弟既有这个心,当不是冲动而为。不过我会和国公爷说的,能不能劝得动四弟,我就不能保证了。”
四夫人感激涕零,“多谢大嫂。”
得了准话,四夫人便走了。
安国公夫人叹息一声,看向儿媳妇,“昨晚三郎也都与你说了吧?你四婶子的心情,想必你能感同身受。做陆家的媳妇,就是要比别人承担得多一些。当年我出阁的时候,我母亲便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嫁过来的第二年,你父亲便奉命出征,我本来是想跟着去的,却诊出了喜脉。等孩子满月,他才回来。”
提起往事,安国公夫人神情有着淡淡怀念和怅惘。
“你和三郎是新婚,他便要远赴战场,我知你心中必是担惊受怕。同是女人,你的心情,我懂。”
季菀垂眸,“三郎是武将,保家卫国本是职责所在,儿媳都懂得。只是我头一回经历这个,总有些忐忑恐慌。只恨自己生做了女儿身,不能与他并肩作战,只能呆在这宅子里,安享男人们用鲜血拼杀出来的富贵乡,心中也甚是惭愧。”
“阿菀,你能这么想,母亲很欣慰。”安国公夫人很满意自己当初挑儿媳妇的眼光,“你有这份心,便胜过所有。”
“母亲言重了。”季菀笑笑,“昨晚三郎与我说了,我会和他一起去北地,正好那也是我的家乡,我也可回去看看。”
安国公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打仗非一朝一夕的事儿,他也不是天天都呆在军营里。延城有国公府,你住在那,也能照顾他。我这个儿子,最不会照顾自己,早些年一个人带着百十来个兵去缴水匪灭贼窝,在外吃了不少苦头,饿极了能把有毒的蘑菇当饭吃。”
陆非离从未对季菀说过这些事,或许觉得不值得一说,也或者觉得丢人。此时听婆母说起,她既想笑又觉得心酸。仿佛看见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狼狈,在丛林中寻觅食物的场景。
她由此想起了自己。
刚穿过来那会儿,为了觅食,不也是大冬天往深山老林里窜么?
怪不得他每次见她眼神里总有淡淡怜惜和不忍,总是会出手相帮。合着这是惺惺相惜?
安国公夫人说了很多陆非离年少的事情,季菀认真听着,对陆非离的了解又深了几分。到巳时三刻,她才离开。刚进院子,古嬷嬷就迎了过来,道:“大少夫人来了。”
季菀有些意外,随后带着丫鬟去了会客的花厅。
窦氏挺直腰板坐着,桌子上摆放的四碟点心丝毫未动,茶杯刚见了底,伺候在旁的丫鬟给她添茶的空档,季菀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才在母亲那聊家常,不妨时间久了些,让大嫂久等了,真是抱歉。”
有求于人,窦氏也没端着,起身道:“三弟妹客气,我不请自来,三弟妹不嫌我叨扰就好。”
她是刚烈的性子,天生就说不来太软的话,只是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
季菀不动声色的坐下,“大嫂难得来我这,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正巧,也快午时了,大嫂不妨就在我这儿用午膳吧,省得我一个人也不热闹。”
窦氏没拒绝。
她是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直接便道:“实不相瞒,我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
季菀扬眉。
“大嫂言重了,你我妯娌,本就是一家人,何来求不求的?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窦氏倒是有些意外。
她自小好强,喜欢舞刀弄剑,最瞧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对季菀便有些不假辞色。今天她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季菀如此和颜悦色,倒让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有些羞惭。
“我想劳烦三弟妹,帮我一个忙。”
她将自己的请求说了。
季菀微怔,目光里现出几分钦佩。从前只觉得这个大嫂高傲到有些目中无人,却不想她竟有此胸襟。让同为女人的季菀生出敬意与崇拜。
“大嫂赤诚之心,小妹佩服感慕,自当尽力而为。”
窦氏目光一亮,站起身来,对着她鞠了个躬,“多谢三弟妹。”
季菀忙起身搀扶,“大嫂这是做什么?我刚才已经说了,咱们妯娌之间,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窦氏诚恳道:“我从前不知三弟妹为人,多有怠慢冒犯,三弟妹却不计前嫌大力援手,我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吩咐,我必当万死不辞。”
窦氏百折不弯,内宅里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半点不懂得迂回婉转循序渐进,这与她的性情有莫大关联。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也还。
妯娌俩之间那些微的嫌隙,尽数消散。
当天下午,季菀便去了公主府。毓宁公主怀着孩子,嫌府里太吵杂,便搬去了自己的公主府养胎。
以前就是因为有妇科病,才影响了生育。季菀治好了她的病,她才有了这个孩子,所以对季菀便越发热情。听说她来了,忙亲自去二门迎接。
“这两日京城闹哄哄的,我想着你心中定是不平,可惜我怀着孩子,不宜车马劳顿,不然早就去看你了。走,咱们进屋去,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