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彩仪式过后,陆家还为各位贵宾准备了午宴。
午宴属于私人宴,只有两桌人。
陆向宁是主人,入座主位。
黎早自然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这桌基本上都是季宏海叫来的撑场面的知名书画家,在入座的时候各种恭维和谦让。
一来二去的,季宏海就坐到了黎早的身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另一桌就是顾峥他们这群人了,顾峥陪陆向蓝坐在主位。
季礼也在那桌。
有了之前的不愉快,他也不好去跟父亲坐那桌。
开席了,一桌是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说话的论调都与普通人不同。
另一桌都是年轻人,吹牛胡诌就是不说正经话。
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推杯换盏了。
黎早以为陆向宁镇不住这一桌,喝几杯就会去顾峥那一桌。
不想,他居然跟几位艺术大家聊得挺投机。
他聊他的,黎早终于有机会和季宏海聊聊了。
“季总,因为诸多原因,没能公开我的真实身份,希望您能谅解。”黎早低声说道,还拿了酒杯亲自赔罪。
季宏海是个聪明人,笑着说:“理解,理解,其实季礼早几天之前就跟我说过你的身份,你确实很让我惊讶啊,陆太太。”
黎早越发的不好意思,仰头喝完了一整杯,就当是赔罪了。
“季总,请务必继续帮我保密,陆家还不知道这件事,多谢了。”她又豪爽了喝了一杯。
季宏海点头道:“我有数,你就放心好了。”
“多谢,多谢……对了季总,我最近好像遇到了瓶颈,您人脉广,认不认识一些缂丝高手?能不能介绍我认识?我想跟他们求教一下。”
“你啊,太谦虚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年轻人,是该谦虚一些。”
黎早笑笑,急切地等待下文。
“我认识倒是认识一些,但是他们的手艺还不如你。”
“啊?”
“怎么,怀疑我的眼光?”
“不不不,感谢您的肯定,这是对我莫大的鼓舞。”
季宏海想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说:“提到这,我还真认识一位民间高手,可惜了,他不愿意出山,我们也已经好多年没联系了。你跟他的风格,倒是挺像。”
黎早激动了一下,追问道:“他是谁?有地址吗?我可以去拜访一下他。”
季宏海摇摇头,表情十分遗憾,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惋惜,“他在苏城,但是好多年前他家发生了火灾,一把火把他的画作全烧了,人也不见了。”
黎早的心,犹如被砍刀劈中,但她也很惊喜。
妈妈没有记错。
季宏海喝了几口酒,又惋惜又怀念地说起了故人,“你还小,应该没听过他的名号,他叫‘责之’,是八九十年代非常出名的画家,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归隐了。十多年前,我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他,但他就是不肯出山,也不愿意把画作卖给我。”
“那时我发现,他不但画得好,还有一手独门绝技,他用缂丝作画,精妙绝伦。我纠缠了他好几年呢,每年都去拜访他,但他就是不松口,出多少钱都不愿意。后来我再去找他,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听说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他的老伴,他就带着女儿和孙女不知所踪了。”
黎早听得泪眼汪汪,极力忍住才没有失态。
郑可青虽然疯癫,但是,她能清楚地说出火灾那天正好是外婆的生日,说明她对那天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郑可青说,那天,一个叫季宏海的人在他们家围墙外面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还在狗洞那里查看了好久。
当年的火灾,消防的调查结果就是厨房着火。
郑可青当时已经疯了,根本没提到有可疑人员在家门外徘徊。
即便她提了,也没人会相信。
所以,当年压根就没有查到季宏海身上。
现在想来,季宏海真的非常可疑。
黎早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事情过去太久,没有任何证据,她只能三缄其口。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给季宏海倒酒,“那他能去哪呢?一切都烧没了,他还可以凭手艺谋生,就没有联系过你?”
季宏海摇摇头,叹息道:“唉,就是没有啊,这么多年,我依然保存着他的号码。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也有七十岁上下了。”
黎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眼尾都红了。
陆向宁跟那边的大师聊完话,转头看了看她,忽然发现她情绪不太对。
“喝几杯了?”
黎早拿起湿巾擦了擦嘴,“没多少,我心里有数。”
“希望你真的心里有数,自己多少酒量,自己什么酒品,都要心里有数。”
“……”
用完餐,艺术家们就散了,可年轻人们还没有尽兴,商量着下午和晚上的活动。
黎早喝得微醺,双眼眼圈是红的,大家都以为她是喝醉了。
陆向宁也这么认为。
“你们去吧,我带黎早回家了。”
顾峥眯着眼睛,笑得特别风流,调侃道:“这点酒,吼几声就酒醒了,还没到晚上呢,这么早带回家干嘛啊?”
这么正经的场合,也只有顾峥敢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陆向宁扶着黎早的胳膊,听到黎早低声说“回家”的唇形,更加坚定了,“你们单身的去玩,玩通宵也没事,我们已婚的就回家休息了。”
看着顾峥倔强的嘴巴,陆向宁抢先一步说道:“不用再说,你们赶紧去,慢一秒都对不起刚才那顿商讨。”
顾峥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嗓子眼。
与大家分开了,陆向宁扶着黎早上车。
黎早一上车,眼泪就夺眶而出,哭得陆向宁一个措手不及。
何兵投来质疑的眼神,陆总,您又怎么惹太太了?
陆向宁手足无措,只能跟何兵干瞪眼,我跟她解释了几句而已啊。
何兵头一抬,用眼神问道:我要下车吗?
陆向宁挥了挥手,何兵立刻消失。
车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黎早哭得有点猛,越哭越伤心,豆大的眼泪成串滚落,都不带歇的。
陆向宁拿纸给她擦,“怎么了?我……我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