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章 表姐

这位称德音为表姐的翩翩少年正是仪天殿中坐在太子下手的神秘王爷。德音见到少年不禁一愣,只见面前的少年还不到二十的样子。他生得细高挑、眉目清秀,但面带几分威严,看上去与青年时期的郑德言有几分相似。再看少年的服色竟然是亲王专用的五爪正龙龙袍。德音连忙向少年行礼。

少年匆匆抢步上前扶住郑德音。德音抬头再仔细看这位亲王,心中大概猜出来人身份。只听少年说道:“姐姐,我是萧筳,刚从云南赶到京师。”

德音连忙问道:“你怎么从云南回来了?还穿着亲王的服饰?莫非表叔……?”

萧筳立时涕泪横流,说道:“姐姐。云南烟瘴之地,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已相继去世。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两个妹妹。本来我想先去看望舅舅。不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姐姐。”原来这位萧筳就是郑贵妃的孙子,梁王萧璜之子。云南是本朝新收复的故地,外加外云南的三宣六慰,地方方圆万余里,各种势力犬牙交错,形势异常复杂。因此必须要有得力的亲王率领大军镇守。于是太祖皇帝将萧璜派往云南镇守。

郑德音的大脑飞速运转,首先她想到的就是两个人有什么话,必须当着这些东安门守卫说。德音于是就当着守门的军士问道:“表弟是因为继承表叔的王爵,所以才进京来谢恩的吗?”

萧筳泪流满面点头示意。德音得知自己的表弟父母双亡,还要面对繁杂的政务,内心十分同情。于是好言相慰,然后又送给他一些自己做的点心。萧筳这才破涕为笑。德音又劝慰道:“姐姐知道你心里苦。但咱们既然受朝廷供养,就要守朝廷的规矩。你在京师未奉旨不可与其他的大臣和王爷相见。”

萧筳自然明白姐姐的好意,于是点头答应。德音又说道:“这些日子姐姐会去看你。多给你做些好吃的和衣服。你一定答应姐姐别到处乱跑。没事就呆在府邸中好好读书。记住了没?”

其实萧筳从小就是亲王世子,经常陪同自己父王出席各种活动,处理各种土司之间的纠纷,当然拎得清轻重。他自然清楚现在能平安回云南就藩才是硬道理。但他远在边地没有长辈关怀。回了京师更是物是人非,谁也不敢与他多说话。现在看见自己的表姐只是求一些温暖和安慰而已。看到姐姐如此疼爱自己,顿时对德音多了几分依恋。萧筳说道:“今日难得遇到姐姐,就让小王送送姐姐吧。”

德音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这才和萧筳有说有笑肩并肩出了东安门。萧干城正在门外等候德音。却见自己妻子跟一个英俊少年零距离、亲密无间走出东安门,顿时醋意大发,向前一步问道:“他是谁?”

德音自然知道自己老公吃醋了,心里有一种报复得逞后的快感,就笑着说道:“这是我娘家的表弟,看看他像谁?”

干城看着这位笑嘻嘻的亲王,没好气的说道:“不认识,看不出来。”干城动了真怒,根本不管眼前的王爷,一点礼节也不讲。

小梁王看姐夫真要生气,连忙与德音拉开距离,向前躬身施礼道:“姐夫,小王是梁王世子,郑贵妃之孙。小王处事不周,还望姐夫见谅。”

干城一怔,心里这才捋清了辈分,然后他不情愿的回了礼。梁王见状只好向姐姐告辞。郑德音上了车与干城一起回家。这一路上德音和干城罕见地吵起了架。干城说道:“你跟梁王家都出了五服吧?怎么还拉拉扯扯的?”

德音毫不示弱,啐了一口道:“你和锦绣郡主出了五服没有?”

干城说道:“我们俩不论出没出五服,但从来没有手拉手、肩并肩。”

德音闻言大怒,说道:“好啊!我们俩?说得好亲热。难怪她给你做如夫人都愿意。”

干城更加恼火道:“哪里有的事?她堂堂郡主如何肯给别人做妾?”

德音更加光火,怒道:“她亲口跟我说的,还能有假?”其实郑德音今日也是趁机发泄,自从萧干城入京以后绯闻不断。先是蓬莱公主和云梦郡主给干城扔手帕和簪子,之后又是花魁娘子找上门闹得满城风雨。锦绣郡主更是直接当着自己的面表达对干城的爱意。还有王沚熙与干城的陈芝麻烂谷子也被搬上了舞台。虽然萧干城和元汉臣对这段情事进行了艺术再创作,看起来已经面目全非,但德音很不爽、很生气、很不开心。

干城知道德音不会拿锦绣郡主要给自己做妾这种事开玩笑,立刻挫了气焰,竟然被惊的无言以对。

郑德音看干城不再言语,就怒气冲冲一甩车帘子不再和他吵架。

不过吵也吵过了,该宣泄也宣泄了,该过日子也还要好好过。干城虽然招人,但并没有背着自己在外面乱来。今日拿自己表弟气气干城也就算了。回了家二人深度交流后,也就一切恢复正常。

转天德音又把前些日子给干城做的棉袄和棉裤进行拆改。这显然是要为梁王制备冬装。干城既然知道了梁王的现状,心中也有几分同情,便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一天正好是休沐日,一大早浣碧就急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奶奶,外边有个王爷说要来见姐姐和姐夫。”

干城反应贼快,急吼吼道:“你们让他进来了吗?”

浣碧说道:“王爷正在垂花门外。”

干城听罢,一个箭步冲出垂花门,一把拉住王爷出了街门。萧筳很是不满,虽然面露愠色,但还是忍着没敢发火。他正要问干城为什么不让他进院。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表弟,是表弟来了吗?表弟你在街门稍等。姐姐这就过来。”

小梁王这才不再吭声,老实站在门口。不一会德音抱着一个大包袱走了出来。然后冲着街对面卖切糕的小贩一招手,说道:“买切糕。”

卖切糕的小贩犹豫了一下,还是推着摊子走了过来。德音见贩子走到近前,就问道:“这位军爷,你们的长官可在附近?”

小梁王顿时一惊。小贩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这位娘子,我就是一卖切糕的,不是当兵的,更没有什么长官。”

郑德音一笑,说道:“我在街上见过你带着夫人和孩子逛街。你家娘子和孩子穿得可是锦鞋。你家娘子还带着金手镯,你能是卖切糕的?还有你手上的老茧一看就是练刀枪磨出来的。估计你也是广闻寺的小官吏。咱们今儿个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德音指了指梁王,又说道:“我要和我表弟说几句话。把你们长官叫过来做个记录,别回头捕风捉影给我们姐弟编排一个罪名好去邀功。”

伪装成卖切糕的广闻寺总旗官见瞒不住了,就只好甩出一只响箭,果然有几个蓝衣大汉围拢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广闻寺纠劾司的百户,知道布下的暗桩被发现,只好躬身施礼道:“扶云乡君慧眼如炬,在下十分敬佩。”他又向萧筳说道:“梁王殿下,标下都是奉命行事,还请殿下千万不要怪罪。”

梁王并未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干城。此时朝兰和暮烟也捧着食盒走了出来。梁王这才说道:“姐姐,我就是想来看看您和姐夫,不成想给你们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德音笑道:“哪里有什么麻烦。我不是跟你说过,咱们受着朝廷的供养,就要遵守朝廷的规矩吗?今日你来的正好,这是姐姐为你缝制的冬衣。这里不比南面,到了八月天气就冷了。我估计你没有准备冬衣,就为你做了两件。”

梁王眼圈一红,双手捧过冬衣,说道:“谢过姐姐。今后我谨遵姐姐教诲,平日一定在府邸好好读书。”这话即是向干城和德音表达谢意,也是说给旁边广闻寺的人听。

德音微笑致意,又扭过头问道:“几位军爷是否还检查一下妾身缝制的冬装?”

几位广闻寺的吏员当然不敢招惹扶云乡君,毕竟人家打了一顿驸马,结果驸马被罚奉。现在京师中谁还有胆量招惹这位姑奶奶?

随后德音又将自己做的点心一一交给梁王殿下。梁王眼含热泪接过姐姐的礼物。随后梁王一招手,一位随从奉上一盒宝石。德音连忙推让。梁王说道:“还请姐夫和姐姐收下。你们是我的亲人。我远道而来送你们一点薄礼是作弟弟的本分。”在广闻寺的吏员检查后,德音才收下宝石。其实内外云南盛产各种宝石,梁王送德音一箱宝石都是心甘情愿的,但他清楚送一盒宝石是亲戚往来应有之义。如果送多了就难免有收买之嫌。德音与梁王又说了一会儿各自家里的近况,并互道珍重后,这才在广闻寺吏员的监督下告别。梁王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登车离去,只有在这里这位尊贵无比的王爷才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关爱。即便是干城一开始的拉扯也是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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