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竖站在石宽身后,肩上扛着捆绑好的被褥,并没发现什么异样,随口回答:
“是啊,路还挺远的,不想早晚来回走,住到学校方便。”
“哦,看你东西不多,不用我们帮忙,那我就先走了。”
文贤婈扭头就往外面走去,步伐还一颠一颠的。昨天的文贤婈已死,今天的文贤婈是全新的,她不必为看到一条肮脏的狗,而感到心情不好。
石宽是被罗竖叫他帮忙搬东西的,他想过几十种遇见文贤婈的方式,只是没想过会如此的平静。他也知道文贤婈现在的表现是装出来的,以前的话不那么多。
文贤婈装,那他也装,这是最好的结果。他扛起罗竖的柳条箱,一言不发,也一起往石磨山去了。
出到了文家大宅门楼前,就看到一小群人围在那,石宽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放下了柳条箱,握着那长枪挤了过去。
“干嘛?干嘛,你们都挤在这里干嘛?”
看到有握枪的过来,面色还挺凶的,那些人连忙退后,一个个不敢出声。
看门的老陆帮说道:
“他们是送娃来念书的,找三小姐,我让他们到学校去等,只是去了一部分,又来了一部分。”
石宽这才注意到,这些人大多数都带着小孩,也就把枪甩回到背上,指着后面一蹦一跳走来的文贤莺说:
“她就是三小姐,也要到学校去,大家跟着去吧,不要挤在这里了。”
人群立刻一阵骚动,纷纷议论:
“这就是三小姐呀,这么漂亮,像个天仙似的,怪不得心那么善。”
“以后谁要是能娶到,那就有福咯。”
“一点都不像地主家的女儿……”
文贤莺听到了这些赞美,心里美滋滋的,挽着高枫和文贤婈上来,雀跃的说:
“你们都是带孩子来念书的吧?”
有一个人帮回答道:
“是啊,学费低了,我们穷人也能送得起,在哪交钱啊?”
看这些人,文贤莺就有满满的成就感,她预估第一年不会有多少人送孩子来念书的,没想到现在这里就聚了这么多。
“大家别急,一会到了学校,由这位罗先生负责记名造册,一个一个的来。”
又有人回答:
“我见过他,是省城里来的吧?一看就不像我们乡下人。”
“是啊,罗先生和高小姐都是我请来教大家读书识字的。”
文贤莺很激动,把高枫和文贤婈往前推了推。
“原来是省城里来的先生啊,来我帮扛东西。”
“有什么要拿的吗?我也帮拿。”
那些人都很热情,也不管罗竖同不同意,抢着把肩头的东西扛上了。石宽是和罗竖一起的,那柳条箱也被人提着了。
大家簇拥着罗竖还有文贤莺几个,就像是众星捧月,叽叽喳喳,问这问那。那些调皮的小孩,还蹦到了前面,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好不热闹。
石宽看起来不像是斯文的人,但因为跟着一起走,也有人问这问那。一个三十多岁,两边肩膀打着补丁的男人问:
“先生,你背着这洋枪,是来教武的吧?”
石宽不知道这人脑子里想什么,那是学校,又不是武馆,还教武的。他有些无奈,说道:
“我不是先生,我是文家护院队的队长,送他们去学校而已。”
那人恍然大悟,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原来你就是石队长啊,现在土匪猖獗,他们几位先生确实是要你保护。”
土匪不就是来劫过一次方氏吗,怎么就说猖獗了。石宽觉得这人应该和孩子一起来念书,多认得几个字,就不会乱用这些词了。他胡乱回应着:
“嗯……是要保护,要保护。”
那人感受不到石宽是在应付他,还眉飞色舞的说:
“现在这些土匪啊,也和你一样,有着洋枪哩。”
石宽来了兴趣,之前去到仙人拐,那江老二,还有多肉虎他们,都没有拿枪啊。这人怎么就信口开河,说土匪也有枪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枪的?”
“都看到了,还咋会不知道。”
那人一本正经,说话时眉毛都向上挤,还有点心有余悸的样子。
看他也不像说谎,石宽就疑惑了。
“你是哪个村,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是鲤鱼坝的,不但我看到,好多人都看到哩。前几天,一个头套布袋,只在眼睛那里挖出两个孔来的土匪,拿的就是和你肩上一模一样的洋枪。跑到了我们村里来,抢了五六户人家呢。”
那人说得绘声绘色,绝对是在现场的,不然装不出那表情来。
石宽纳闷了,竖起一根手指,求证道:
“就一个人?”
“对呀,你想说我们胆小,一个人也不敢反抗是不是?他拿的可是枪啊,我们都是肉做的脑袋,哪敢去和他碰,一看到他进村,家家户户关门躲起来。最后是几个没来得及跑回家的,还有坝尾张二家,门栓坏的,被他冲了进去。抢了半袋米,还有一些钱,抓了三四只鸡。你说这土匪也真怪,抢钱抢米抢畜生,那也就罢了,锅头都扛走,这是什么世道啊。”
那人说到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以前只是听说土匪的故事,现在是看见土匪进村。看来土匪在山上,也是混得不咋样,他们这种穷村都要来抢。
听那人的述说,石宽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五根,那个土匪会不会是五根?
五根带着唐氏,跑是跑不到哪里去的,除非能向文贤昌那样,雇船跑去县城,不然只有上山为匪一条路。
如果那个土匪真的是五根,那离被抓回来也不远了。五根单枪匹马,只有十颗子弹,多出现几次,也就不会再有人害怕。
唉!都说被逼急了才上山为匪,五根这是自已找的,真不知该不该同情。
“嘿!阿宽。”
正在石宽沉思时,柱子从边上窜了出来。
“你干嘛,吓我一跳。”
石宽回头看去,看见赵寡妇也来了,屁股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鼻涕挂在脸上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