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于江不满,问道:“你追刺客,和本世子有什么干系?”
左扬俯首道:“并非说是与燕世子有关系,只是属下追到此处便不见了人影,遂心中疑惑,故询问燕世子,望燕世子告知一二。”
华于江道:“本世子没见过你说的什么刺客,你走吧。”
“燕世子……”
“你不走,本世子要走。”华于江道,“难道本世子等你发话才能离开吗?”
左扬继续俯首道:“属下并无此意……只是,不知燕世子怀中所抱何人,可否……”
“本世子抱着的人,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华于江打断他的话,“本世子的女人,你一个骁卫也想看,你配吗?”
花想容脸颊瞬间发烫。
这话说的狂妄傲居,不留情面,的确像是华于江说得出来的。
华于江说罢,抱着花想容转身要走,左扬在他身后俯首喊道:“属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搜查刺客事关重大,若是被发现了和燕世子有何关系,那燕世子怕是也不好向王上交待。”
华于江闻言,转过身,眯眼看着他:“你在威胁我?”
左扬仍然俯首:“属下并无此意,只因此乃属下分内之事,属下只看一眼,若其并非属下要找之人,燕世子要如何处罚,属下绝无怨言。”
他说得不卑不亢,不依不饶,礼仪说话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若是华于江再不肯让他看一眼,倒显得是他强人所难了。
华于江抱着花想容,不肯放开,左扬就站在前方等着。方才一同追赶花想容的一众侍卫此刻也赶了过来,站在左扬身后,看见左扬对他行礼,都知道应该是什么身份很高的大人物,却又实在不知道是谁。
毕竟,燕国世子,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的。
跟着左扬在承欢殿的侍卫认得华于江,回过神了便朝他行大礼,那一堆侍卫见着了,也一并随着行大礼。
两方人就这样僵持着,华于江不肯退步,左扬也不肯善罢甘休,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敢跨越一步。
对于华于江来说,这不是他们燕国,这个骁卫也不是他们燕国的骁卫,不是他不开心就可以杀了的,他奈何不了左扬。
且左扬身为下属,也做好了该做的一切,他提出要看一眼华于江怀中之人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不该拒绝。
对于左扬来说,燕世子毕竟不是他们齐国的世子,燕齐刚刚谈妥有关卫国之事,华于江也不可能一怒之下杀了他。
刺客在此处消失,华于江嫌疑巨大,若真是和这刺客有何关联,那必然也是事关两国邦交之事,他必须要弄清楚,可又不能越矩强行查看,只能苦苦相逼。
再者,追查刺客追不见了,他也难辞其咎。
他们各自藏着心思,各自不愿退步。
他们的僵持被一个男声打破。
“属下杨成元,拜见燕世子。”来人向华于江行了大礼。
听着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算大的人,在齐国还有些地位,说话才会这般从容不迫。
花想容缩在华于江怀里想着,便听见他冷声道:“免礼。”
杨成元笑着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华于江嗤笑道:“你们齐国的官真是好大本事,威胁起人来有理有据,倒逼得本世子左右不是人了?”
左扬低头不语,忍受着华于江的嘲讽,他这时再多说一句话都是错,只能不说话。
杨成元道:“燕世子言重了,左扬必定不是这个心思,这里面恐怕有什么误会……左扬,怎么回事儿?”
花想容只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幻想外面的情形,她现在真的是一点马脚都不能露,因为一旦漏出破绽,不仅是她小命难保,她还得牵连华于江个彻底。
左扬道:“回杨中尉,属下追查一个刺客……”
“好了好了,哪里有什么刺客,你别杞人忧天大惊小怪了。”杨成元打断他的话,道,“冲撞了燕世子,还不给燕世子赔礼?”
“可是中尉……”
“左骁卫!”杨成元呵道,“还不给燕世子赔礼道歉?”
一会儿,左扬隐忍着,道:“属下冲撞了燕世子,望世子海涵,饶过属下这一次。”
华于江没说话,杨成元又笑着道:“燕世子,您念在他是职责所在,一时急过了头,饶了他这一次吧。否则……这要让王上知道了,他可就……”
“好了,”华于江道,“够了。”
花想容咋舌,心里不得不佩服起这个人了,说话还真是有意思,搬出齐王,表面上是为了给左扬求情,实际上却是在警告华于江。
他是在告诉华于江,此事到此为止了,若是让齐王知道了,真正不讨好的也是华于江自己。
他说了这话,华于江就算是想计较也被逼得不能计较了,因为他要救他怀里这个“刺客”,此番就是受了不敬,也只能憋着。
花想容心里又忍不住开始难受了。
华于江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想必是第一次受这等委屈吧。
而且,还是为了她。
她又想到自己刚才还要打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混蛋。
杨成元笑着,对他行了礼,又对左扬道:“世子在荐书阁等你,有话要和你说,你快些去吧。”
可华于江听见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丝讥笑。
方才在承欢殿,齐王才对他说派了世子言出去历练,这个杨中尉却说世子言在荐书阁。
齐国不过如此,连同手下人做戏都做不全。
可这个杨成元说话也极其有分寸,想必不是这种随意就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的人。
他这句话,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很值得他去考究。
这是想告诉华于江什么?是想说他就算是燕国世子,可他连他们齐国世子的面都见不着。
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吗?
燕国国力确实不如齐国,但华于江九岁封燕国世子,从小天之骄子,何时受过这等气?
若是平时,他必要一箭了结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尊卑。
可今日,为了他怀里抱着的这个人,他还是忍了。
而花想容抓住的,却是这句话。
世子言在荐书阁。
她心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她却仍然抓不住,这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这一切都堵在她的心口,堵得她极为难受。
她不知不觉间,紧紧的抓着华于江的衣裳,抓得华于江皱起了眉。
左扬带着人走了,杨成元才有对华于江行礼道:“今日多有得罪,还望世子勿怪。”
华于江没看他一眼,抱着花想容,转身走了。
杨成元在他身后带着众人行礼道:“恭送燕世子!”
华于江没有回头,杨成元待站直了身子,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看着华于江离开,视线不曾离开半刻,眼里的情绪,无一人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