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踏进这片杂草不生的荒土,感应到活人气息的食腐昆虫钻进了枯死的树冢小洞,一只乌鸦在枝头上呀呀报丧,似乎在给此地的邪恶生灵通风报信。
在万坟岗外朝里看,或许站在耀眼的日光下,并未感受到令人不安的感觉。可当你走进万坟岗后,阳光无法穿透此地的阴气,你会看到天空不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而是一片压抑的昏黄。
恭喜你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类似于地狱的现实。
“我走不动啦。”胖子阿信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宽大的袖袍擦掉额头上的汗。
“可我们才走了十分钟。”我说。
“主要是目前我们没有目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阿文警惕地瞅了我一眼。
“你说的对,我们来制定计划吧。”我蹲了下来,却发现阿文站在老远的一旁不敢靠近我。“你离那么远听得见吗?过来。”我说。
“只要你别像上次掐我的脖子。”阿文一步一顿地走来。
这支队伍一点信任都没有,更别谈团队默契了。当然,一支好队伍是通过一次次的配合、经历、才能成长起来。这临时组建的队伍恐怕在短时间内无法办到。我不求他们在战斗时能出手帮忙,我只求他们别卖队友开溜、或者捣乱。
队伍需要一位队长来带领队伍的走向,如果把这一重任交给胖子阿信,我担心整个队伍会变成炊事班。要是交给阿文,我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帮忙卖斩龙剑。
最适合的人自然是我,可是我无心带领队伍。到了晚上可是鬼相的收魂时间,哪里还有空照顾他们?要是撒手不管队伍吧,比赛的积分又是团队制的,他们的斩鬼数同样也影响到我的比赛名次。
“阿文,”我说,“虽然我们之前有些恩怨,不过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我相信作为一个男人你也没有那么小心眼。为了比赛,咱们一笔勾销吧。”
“你说真的?”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点点头,“而且咱们需要一个队长,我们三个中你最有头脑,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顺理成章地把队长这个苦差交给他。实际上我上半句话说得没错,阿文能想到卖假货这个妙招,也证明了他拥有聪慧过人的才能。
“嘿嘿嘿,”阿文把食指放在鼻下摩擦着,神气地笑了,“阿信有没有意见?”他问。
“只要让我吃饱谁当队长都行。”阿信挥着袖袍给自己扇风。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哈哈!”阿文坐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我先分析一下现在的局面,以便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他说,“我们都知道,比分是以斩鬼数来统计,而现在是白天,鬼不会出现。那么该做什么呢?”他看着我们的脸,像是课堂上老师的提问。
“扎营。”我说,“为了应对晚上的鬼怪做好准备。”
“对,我们要做的也是如此。”他说,“斩鬼数可以通过掠夺其他队伍获得,而第一天白天鬼不会出现,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晚上,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不会受到其他队伍的袭击。”
“为什么?”阿信开口问。
“你傻啊,”阿文说,“鬼还没出现哪来的斩鬼数?没有斩鬼数袭击别的队伍有什么意义呢?”
忽然阿文眼前一亮,脸上挂着猥琐的笑意。我知道他想到什么鬼点子了。“我有一个计划,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别卖关子了,说吧。”我说。
“大家怕不怕鬼?”他笑问。
“我最怕和鬼打交道了。”阿信飘忽不定的目光巡视着周围,“我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我也是。”阿文说,他把目光看向我。
“我也一样。”我笑嘻嘻地道,要是你们知道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鬼,不知有何想法。
“既然大家都怕鬼,不如我们就不去抓鬼了。”阿文说。
我已经猜出阿文心中的盘算了,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那我们还比什么赛?”阿信问。
“我们不抓鬼,只打劫!把别的队伍的斩鬼数抢过来!经过一整夜的抓鬼,他们早上一定精疲力尽,那个时候就该我们出手了。”阿文笑道,“明白了吗?”
“我想问的是,”我说,“我们如何知道哪支队伍拥有斩鬼数?万一我们打劫时,打了半天才发现对方没有斩鬼数,那就白费力气了。”
“我们不需要去寻找拥有斩鬼数的队伍。你没在仙鹤上你不知道,当时执法弟子给我们解释了积分兑换规则。”阿文将一根草叼在嘴里咬着,“斩鬼数是需要将鬼身上的特定部位拿去兑换营地里兑换的,否则谁都能伪造斩鬼数了。”
阿文拾起一块石子,在黝黑的土地上画了一幅简易万坟岗的平面地图,虽然画得不咋地,但至少还能看得懂。
“兑换营地在这些地方都有。”阿文在地图上画了不少的“O”当作兑换营地,“而这些地方是前往兑换营地的必经之路。”他用“X”来标示,“我们只需要在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拦截前来兑换的队伍。”
果然让阿文来当队长是正确的,他把自己过人的才智用在了该用的地方,最起码也没让我们去卖斩龙剑。
“为了方便行动,我们在兑换营地的必经路周围扎营吧。”阿文站了起来,手里的树枝往前一扔,“出发!”他扬声道。
我们在兑换营地附近的一处低洼地扎营,清理周围的杂物、搭帐篷、生火,把我前世学到的技能都用上了。阿文还算自觉主动帮忙,阿信就知道坐着偷懒,我踢了他几脚才肯乖乖干活。
当营地成型时,已经临近黄昏了。如果在别处,此刻还是艳阳高照,但在万坟岗,已经刮起了阴风,暗夜将至。我们待在帐篷里,做好抵御猛鬼入侵的准备。
阿文把自己的行囊打开,往我们铺好的干草地毯上一倒,一大堆大蒜、符篆、桃木剑、八卦盘、照妖镜等等之类的辟邪道具统统掉了出来。随后他捧着一袋糯米,沿着帐篷撒了一圈。
“你在干嘛?”我问他。
“僵尸怕糯米,”阿文把大蒜围城一圈挂在脖子上,“这样它就进不来了。”
“好好的糯米,真浪费,还不如给我吃。”阿信在啃着从宗门带来的饭团。
我把手放在糯米上,好奇地尝试一下。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虽然是鬼,但又不是僵尸。
“帮帮忙吧,把我把符篆贴在帐篷外,不然晚上遇到鬼了咋办?”阿文看到我们一动不动,眉头皱了起来。
我想对他说,你现在就已经遇到了。
“好吧,如果真的有用的话。”我拿着一沓符篆,到处乱贴。我发现符篆上写着“恶灵退散”,不由把最后一张符篆贴在自己额头上试试......果然没有用。
布置完辟邪道具后,才刚刚卯时,天就黑了起来。昆虫蟾蜍似乎感应到了渐渐逼近的黑暗,统统闭上了嘴,篝火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警告,此刻万物寂寥。
阴风悄悄渗进帐篷里,在我的皮肤上轻挠,我感到有点冷,在拉上帐篷前朝外看了一眼。
起雾了。
这不是我们常见的白雾,而是阴气达到一种临界点所形成的阴雾。它没有像干冰那样仙气腾腾,反而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充满着阴森诡异。可见度降了下来,雾气将四周的枯树吞没,你只能朦胧地看到婆娑的树影。而当阴风吹动枯树时,这些树影仿佛在变化,发出难听的“嘎嘎”声,宛如恶魔的低笑。
这只是百鬼夜行的前兆,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我感到鬼相的躁动,她等了太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