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丽诺尔小口啜饮着热饮,裹着毯子问坐在营火对侧的唐雪道。
“冷吗?不冷啊,”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腰间缠着外套的唐雪煞有其事的抚了抚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你看看你,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你像我一样是个明一人,步入淬体之道,这种温度肯定是洒洒水啦,你看,小龙也不觉得冷。”
唐雪十分自来熟的把笔直的坐在营火旁的娅瑟搂进了怀里,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娅瑟看看呲牙笑着的唐雪,又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丽诺尔。唐雪说的没错,自从娅瑟戴上了黄金面纱之后,她便不再需要厚厚的披风遮盖自己的样子——但还是要把尾巴盘在裙底作为裙撑——她只穿了一件丽诺尔给她买的晚礼服样式的黑色小洋裙和一件披肩,和旁边裹得严严实实的丽诺尔形成天壤之别。
“我是萨尔丁,当然是不怕冷的,可是丽诺尔是人类,这种环境,对于人类来说已经逼近极限了,”娅瑟挣脱了唐雪的怀抱,揉了揉被她弄乱的头发,帮丽诺尔辩解道,“你不也是,你们明一人的体内都有很稀薄的龙血,这也是你们力量的来源。”
“嘿嘿,”唐雪亮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肌肉,喝着酒壶里的蒸馏酒道,“才不是龙血,这身肌肉当然是我锻炼得来的,你要是想练的话,要不我也教教你明一的淬体?”
丽诺尔看着她在营火之下明晃晃的古铜色肌肉,撇了撇嘴,光是给右手的康复训练就要把她累死了,她还是对明一那边把自己的肉体锤炼成武器的那种变态的修行方式有所耳闻的。
“对了,唐小姐,之前告别的太过仓促,你从明一千里迢迢的来到斯托利亚,又来到凛冬山这种天寒地冻的地方,究竟是为了干嘛的?”
“还能干嘛,我没来过斯托利亚,当然是看看和明一不一样的世界,我们管这个叫游学,”唐雪咕咚一声又喝了一口酒,“如果能找到那种和狼卫大骑士一样强大的家伙挑战就更好了,我能从他们身上学到更多的武技,之前和那位名叫尤里斯的大骑士打了一架,那叫一个过瘾。”
丽诺尔听着听着笑了出来,哪有打了一架,明明是被尤里斯吊起来打,不过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安德里斯连全力都没出,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教训了一顿。
“你们俩呢,你们出了银锤镇之后去了凛冬山城,然后怎么又来到了这里,这里只有这几座破山,破树林,也没个城镇之类的,我要不是迷路了,我也不会跑到这,这不看到这儿有个小小的营地,以为可以问问路什么的,哪知道只有货物在这,一个人都没有。”
娅瑟看着丽诺尔,她在意识中让丽诺尔自己决定,是否要透露她们此行的目的,这毕竟是和烙印战争有关,也和唐雪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从星期四的笔记记载中,泪之国内极度危险困难重重,如果能在在法明戴尔多个有战斗力的帮手,或许安全也会有所保证。
“那里,”丽诺尔抬起手来,指了指营地后方不远处,山壁上狭小的裂谷,“我们要去那里。”
“哈?”唐雪顺着丽诺尔的指引看去,峡谷两侧的山壁遮住了月光,内部一片黑暗,只有幽幽的风声从里面吹出,“那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跑这么远来一趟。”
丽诺尔便把泪之瘟疫,神迹和法明戴尔的事情如实的告诉了唐雪,只是没有提到烙印战争。
“我的身上带着诅咒,名为恩惠的诅咒,我从大陆的最南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除掉这个诅咒,而峡谷中的法明戴尔,有着解除诅咒的仪式必须要用的道具……这关系着我的生命,我的未来。”
娅瑟微微的点了点头,支持了丽诺尔的选择。
丽诺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唐雪的印象并非是一面之缘,而是一见如故。面前这个高大壮硕,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又大大咧咧的家伙,总给了她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就像……她对娅瑟的感觉一样。或许正如娅瑟所说的,丽诺尔的宿命,注定和唐雪有所交集。
之前在银锤镇的最后,唐雪竟然能击打到大骑士的盔甲,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强大了。
“什么法明戴尔,什么泪之国,什么神迹,”唐雪捻了捻自己黑色的长发,“你就告诉我,这里面有没有很强的家伙就行了。”
“还不知道,但是这座营地,是上一个进入法明戴尔的凛冬学者调查团,他们全都死在了法明戴尔……你还记得在银锤镇里那个疯子吗,他就是学者团里的一员,很危险,不管是里面的情况,还是泪之瘟疫本身,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和大骑士一样强大的家伙让你挑战。”丽诺尔谨慎地说。
“那去咯。”
唐雪打了个饱嗝,两只手撑在背后的地面,望着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深蓝夜空,漫不经心的说。
“危险也是挑战的一部分嘛,再说了,我本来来斯托利亚就是长长见识的,结果这地方连你们斯托利亚人都没整明白,这机会可求之不得。”
“可是……或许会染上泪之瘟疫,那种瘟疫现在还没有治疗的手段。”
“她体内有龙血,和我一样,或许对她来说,泪之瘟疫不是什么问题。”娅瑟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些黄色的粉末,她一边说着一边往营火里洒着,那粉末在营火中燃烧飞舞,难以言说的气味充斥在营地之中,营火的温度加了几分。
“这是什么?”唐雪皱着眉头问道,她很不喜欢这种气味。
“一种魔法晶石的粉末,燃烧之后会展开一个临时的结界,在结界内休息可以治愈伤口,帮助休息,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但是很好用。”娅瑟又撒了一把道。
“你少撒点,这个贵得很……”丽诺尔摸了摸额头,在粉末洒下之后,她感觉到温暖了些,但是还是无法抵御环境的严寒,又将毯子裹紧了一点,“谢谢你,唐小姐,您的帮助对我真的很重要。”
“有啥好谢的,你叫我唐雪就是了,或者阿雪,咱身边的人都叫我这个,要说的话,你们还帮我离开了银锤镇呢,我都对那地方感到有些无聊了,这次帮你们一个忙,也算是还个人情。”唐雪连忙摆摆手说。
“那……阿雪。”丽诺尔轻轻笑着,一缕发丝从她的额头上垂下。
“哎。”
阿雪透过跳跃着的火焰看着丽诺尔,之前在银锤镇,丽诺尔消瘦昏迷的时候她就对丽诺尔的容貌赞叹有加,此时在火焰映照之下,丽诺尔那雪白的肌肤和小巧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睛更是让唐雪心生萌动。光是看着她轻笑着的可爱模样,阿雪就感到了一阵心安,即便她自己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但是这种安心感,并非是经历了一场浩劫之后侥幸逃生的安心,而是隐藏在平平无奇的日常中那种小小的幸福。
就像一个平常的阳光灿烂的下午,她走在街道上,迎面吹来了裹着落叶味的秋风一样幸福。
就像那时候唐霁牵着她的手,穿行在热闹非凡的碧落京街道上,侧着头递给她一根作为赌约的糖葫芦一样幸福。
可是那双湛蓝的眼睛里,虽然笑意盈盈,但是唐雪还是能看到一丝难以化解的忧愁,那忧愁悄无声息,但是无比沉重,沉重到连她的轻笑都带着一丝苦涩。这个叫丽诺尔的家伙,在她漫长的旅途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又是坚持着什么旅行到现在,就连在银锤镇那种环境下,她竟然完全没有精神崩溃。阿雪眼前的丽诺尔充满了好奇,她很想了解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
“你喜欢她。”娅瑟从书本后抬起了头,用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说。
“哈?”唐雪也意识到自己看丽诺尔看的有些呆了,连忙辩解道,“才没有,我就是在思考……啊,对,思考她当时和那个大骑士决斗的时候用的那柄锤子!”
“杰芙琳,”丽诺尔从手边的背带里拔出杰芙琳,将伞柄递给唐雪道,“那柄锤子是它变的。”
“好神奇,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把普通的伞……你的魔法是能让它变化吗?”唐雪接过杰芙琳,仔细地端详了一番,虽然她不知道怎么使用,但是这东西似乎和她之前见过的界明刀有着同样的感觉。
“丽诺尔把杰芙琳给你看,就意味着她也喜欢你,这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娅瑟继续看着书道。
“烦人小龙。”丽诺尔啧了一声拍了一下娅瑟的背,娅瑟抬了抬眼睛,继续看起了她的书。
“也不算是我的魔法吧……更像是我身上名为恩惠的诅咒让它变化的。”丽诺尔拿回杰芙琳,再次放回了原位。
“在我们明一的话里,单有了好武器还不够,还需要一个好的使用者,”唐雪打了个哈欠,“但是感觉你用的剑术有些杂乱,从你的挥剑角度和风格来看,那位大骑士的剑术或许更适合你。”
“狼剑术?”丽诺尔突然想起来和安德里斯的那一战,安德里斯那伏下身形,将全身的力量积蓄在四肢之上,如同霜牙狼狩猎一样的轻巧而猛烈的迅捷剑术一幕一幕的在她脑内重现,虽然丽诺尔的霜之刃远不及那把狼骑士大剑的重量和长度,但是她也隐隐的意识到,安德里斯在和她的战斗中故意的给她展现了所有的招式和技巧。
“是吧,应该是叫这个,”唐雪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不行了,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你们撒的那水晶碎屑让我更困了。”
“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我们出发的时候叫你。”
“好,明天见。”唐雪哈欠连天的找了一个帐篷,钻了进去,没过几秒钟帐篷里就传出了长久的鼾声。
丽诺尔听着那鼾声再次笑了笑:“你还要看会儿书吗?”
“嗯,我还得继续看一下星期四的笔记,被血和泪污染的书页很多,这些都是很宝贵的信息,我在尽力复原他们。”
“那你也要早休息,不要明天没精神,我先去睡了。”丽诺尔提着自己的睡袋,找了一个看起来还比较整洁的帐篷钻了进去。
“要我抱着你睡吗,我怕你半夜冻醒。”娅瑟看着帐篷的门帘道。
“才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娅瑟将目光移向了笔记,又往营火里面撒了一把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