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里安·莱文站在船首的甲板上,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
三艘挂着永恒城赫尔墨斯商会旗帜的巨型商船结成船队,在沉积之海上航行着。烈日之下,海鸥结成圆阵,盘旋在船队的头顶。虽然是在海面上,但是从北方吹来的风干燥无比,夹杂着细碎的沙子。
“阿德里安船长!那边在沙尘暴里的是至南城吗?”
从货舱中跑出一个皮肤黝黑,甚至有些干裂的十一二岁孩童,蹦蹦跳跳的向着阿德里安跑来,指着北方远处的大陆上被淹没在一片黄色尘埃中的尖塔兴奋地说。
“没错,我们现在在沉积之海上,北方就是广阔的阿拉谢尔大沙漠,那边的尖塔就是至南城的地标,米涅奥拉纪念碑,传说中用于纪念第二次神代战争死去的骑士和魔法师们,”阿德里安拍了拍男孩的头道,“你要记住这里哦,之后行船不能只靠星盘来指引方位,这些地理知识同样很重要,不会让你在回归洋上迷失。”
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我长大后一定要当一个好水手!”
阿德里安把自己的船长帽取下,扣在男孩的头上,巨大而沉重的船长帽根本扣不上男孩的头,他只能用一只手扶着船长帽,十分滑稽。
“小子,你的目标应当是船长才对。”
四日之前,永恒城赫尔墨斯商会的两艘安普敦级大型商船,一艘蒙托克级巨型商船满载着来自柏尔古希拉的矿石,瓦德欧文的美酒,以及皇权半岛的珠宝从永恒城七海港出发,在赫尔墨斯商会三大船长之一的阿德里安·莱文进行亲自指挥下,即将穿过皇权之海,沉积之海和风暴之海,到达远在大陆东侧的目的地丁弗斯城。
然而,在船队即将出行的前夜,阿德里安突然在商会酒会中宣布这是自己最后的一次航行,之后他将在丁弗斯城退休,将船长的位置让给更年轻的水手。
所有的水手都对阿德里安的突然宣布退休的消息感到惊愕,赫尔墨斯商会的掌权者格拉西亚家族也十分想挽留这位航海超过三十年无一事故的优秀船长,但是念在他的年龄与对商会做出的贡献,依然许可了他的退休提案。
48岁的阿德里安望着远处的阿拉谢尔沙漠,从身上的牛皮肩带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口琴吹起了船歌,他想起第一次出海就是从永恒城七海港前往丝帕利亚港口城,那时候的航海体系还十分简陋,至少需要数个月才能完成这样的征程,现在却只需要不到二十天。虽然如今的丝帕利亚港口城已经废弃,但是新兴的丁弗斯城就在不远处。第一次出海和最后一次出海的路线虽有偏差,但这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阿德里安是个天生的水手,他的父辈归属于当时最强盛的海尔姆德商会,在皇帝会战打响时,海尔姆德商会集结数千条船只,挑战穿过丝帕利亚大漩涡前往战火围困的凛冬山城给前线送给养,但是整个船队都被大漩涡无情的吞噬。
他的父亲,就是挑战丝帕利亚大漩涡的勇士之一。
而随着海尔姆德商会的解散,阿德里安跟随着赫尔墨斯商会的商船从海尔姆德去往了永恒城,在海尔姆德商会内当起了见习水手。航海家的特质似乎能够遗传,成为见习水手的阿德里安在辨识星图和预测天气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和近乎百分百的准确率。于是,阿德里安的行船生涯一片通常,仅用了两年时间旧从见习水手变为了制图师,又过了两年成为了船副,在第五年就成为了一艘雪莉级商船的船长,如今的他已经是斯托利亚帝国所有商会航海家内的传奇,赫尔墨斯商会引以为傲的三位船团级船长之一。但是他最大的梦想是和父亲一样,有朝一日能够征服丝帕利亚大漩涡。
阿德里安看着逐渐消失在沙尘暴里的米涅奥拉纪念碑,从怀里拿出一个铁质酒壶轻饮了一口。
水手中一直流传着阿德里安拥有特殊的魔法,风会告诉他关于未来的信息,甚至更离谱的流言是阿德里安拥有精灵的血统,能够和自然交流。每次听到这样不着边际的荒唐留言,阿德里安从来都是大笑着表达自己的否定。
但是,五天前的夜里,这份流言变成了确凿的真实。
阿德里安做了个一个梦,一个无形的雕刻家,手里拿着烧红的炽热刻刀,以极度痛苦的方式,在他的右手手臂内侧刻上了一个小小圆形的烙印。他还梦到,在被刻上烙印之后,他的的确确的能听到掠过耳边的风中裹挟着细细碎碎的言语。
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那里的确有一个黑色的圆形印记:一艘小船被流线型的风组成的漩涡裹挟着,在看不见的海面上颠簸。
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诡异。
穿过窗户缝隙的微风在他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柔而空灵的女声。
“烙印战争在等待你……”
风组成的丝线给他传来了信息,他从更多的微风中逐渐得知了关于烙印战争的规则,他的心情也从惊恐变为了十足的绝望。
烙印大陆这片神明曾经行走的土地上,隐藏着不可计量的秘密,多年的航海经验的阿德里安船长,不管是德洛斯的蒸汽机械,还是斯托利亚追寻起源的魔法师们施展的奇迹一般的魔法,或者是明一帝国人令人胆寒的武技和身体素质,他都有所耳闻,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不敢说自己是见多识广之人,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一个没有任何神秘学基础的凡人会被所谓的“烙印战争”选中,按照来自风的说法,一旦被卷入烙印战争,那么整个斯托利亚各处的阴影中都是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敌人。
阿德里安从桌子上拿起酒瓶,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滚烫的酒液烧灼了喉咙,疼痛的真实感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
经历了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逃离斯托利亚,前往凛冬山西侧,初皇斯托利亚的大西征结束之地,人迹罕至的纯净雪原——蒙特卡洛。在那片无人问津的地方,躲避这该死的烙印战争,度过自己残余的一生。
“正好,明天就有一艘前往丁弗斯城的商船,之后我要想办法尽量低调的通过梅尔德关隘,避开凛冬山城,直奔蒙特卡洛……”
男孩拉了拉阿德里安的衣角,打断了他的回忆。
“船长,那边黑黑的是不是积雨云啊。”
男孩指着南方天边层层叠叠悬着的漆黑云彩道。
“是啊,”阿德里安牵起男孩伸出的手笑道“每年的12月底,都是帝国南方的雨季,会一直下雨下到四月份,你看,我们的正南方向是雾临群岛,更远的西南方向就是罗斯林,这些你都要好好记住哦。”
“嗯!”
阿德里安收起酒壶,闭上眼睛再次听起了风。
“我们回船舱吧,风暴之海也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