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瑶望着河边的几条小船继续发呆,思绪已经飘散的很远……
此地距离临海城还有数百里路,要说她不想余一丁保护着一起前往那肯定是假话,原来在有张五保护的情况下他们还被夷人袭击并一死一伤,若不是碰巧遇见余一丁,也许此时她已经被夷人杀害了也说不准,可是她哪里又能开得了这个口呢?
既然不能请求余一丁帮助,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将平西关内的怪事以及自己为何要前往临海城的原因告诉他了,这才是林梦瑶对余一丁闪烁其辞的主要原因,她自觉实在不能再欠下余一丁的恩情了,否则真的是无以为报呢。
就在林梦瑶出神发呆这一阵子,那些事情全是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并未对余一丁言明,余一丁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所以根本感受不到她的郁闷和苦恼,只是判断这位女子确实不擅水性,正在为此事犯愁而已,而他只能在一旁抓耳挠腮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几个人就这么傻站在河边也不是个事啊。
最后还是余一丁有了决断,大手一挥道,“走吧,我们几个人都没有驾船的本事,呆在此地那几名船工也不会复活,还是赶紧骑马沿着官道继续往东吧,路上遇见渡口再说。”
这个决定正合林梦瑶心意,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柳翠和钟离雪也正有此意,此刻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茅屋内的几名艄公和不远处三名夷人的尸体,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但是她们仍然隐隐地感觉出四下里有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这股气息令她们实在不愿意在此地多待。
看着三位姑娘都没有异议,余一丁率先翻身上马,刚才的那番打斗耗费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沈辰基的车队也已走远,余一丁估摸着现在他们怎么都会走到十几里以外了。
就在刚才林梦瑶发呆的时候余一丁心头突然有了计较,郡王府的车队行进速度肯定比不上他们四个人轻装简行,要说追赶车队或许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最为关键的是,既然现在无法护送林梦瑶前往临海城,余一丁完全可以将她托付给铁振堂嘛,这位玄武营指挥的手下有那么多墨卫,余一丁就想着可以请求铁振堂派人护送林梦瑶前去临海城,大不了自己欠上铁振堂一个人情,日后找机会还了就是,最最重要的是,余一丁认为铁振堂会很乐意帮他这个忙。
离开渡口,四人全都快马加鞭,余一丁并未对林梦瑶言明要追赶车队,但是不用他吩咐,三位姑娘骑上马后也都非常自觉地就将速度提了起来,这并非是她们知道余一丁心中所想,而是全都想尽快离开渡口而已。
四匹骏马飞速疾驰,在黄土官道上留下一溜烟尘……
就这样狂奔了一刻钟,除了林梦瑶的火红骏马,另外那三匹马也是李盛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优质战马,压根没有一点点疲惫的迹象,依旧四蹄如风般往前狂奔。
但是三位姑娘却已感觉出了不对劲,此时他们离开渡口已经超过了十里路,可以说早已远离了渡口,却不知余一丁为何没有一点点爱惜马力的表现,要知道他们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断路要走,这种跑法压根就不是长途拨涉的驭马之道,除非是不懂骑术的莽人,这样只会活活将这些牲畜累死,要知道长途跋涉,不可能让马匹一路狂奔,那可不是汽车而是真正的“马力”,有经验的旅人都是让马匹踏着碎步缓缓前行,这样才能保持长距离的行走,除非是遇见了特别紧急的状况。何况长时间飞奔,不仅是马匹受不了,坐在马背上的人也受不了啊。
不过还没等三位姑娘发出疑问,余一丁已经在减速了。
只见他放慢了马速,左手握着缰绳,右手在额头之上搭着凉棚,似乎是在朝远处观望什么。
三位姑娘连忙学着他的模样一起朝前方望去,果然,随着官道一直往前延伸,就在极远处与地平线的交汇点上,似乎有大队的人马正在移动。
她们立刻明白那里就是郡王府的车队,当然还有飞龙营的那一千名重甲骑兵。
三位姑娘都算是冰雪聪慧之人,立刻便明白了余一丁的意图,柳翠和钟离雪笑嘻嘻地望向林梦瑶。
看见那些人马后林梦瑶也反应了过来,瞬间便明白余一丁是要让她同车队一起前行,这样一来至少到偃师这段路上她的安全没有问题,只不过一时之间她也不会去想偃师前往临海城的那段路又该怎么办。
“梦瑶谢过余公子。”
林梦瑶坐在马背上对着余一丁拱手抱拳,这幅做派完全就似男子一般。
余一丁却早已习惯,钟离雪这个妮子不也是这样嘛,而且林梦瑶会说出道谢的话,余一丁清楚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打算,于是不再客套,微笑道,“林姑娘,你跟随郡王府车队前往偃师,这一路必定不会遇险,等一会儿我们追上车队,我再让玄武营的铁指挥派人将你护送至临海城。”
“啊?”
林梦瑶吃惊,她没有想到余一丁已经将她前往临海城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对于她来说,前往临海城寻找师傅才是大事,何况她也清楚墨卫的实力,那些人的能力绝对在张五之上,如果余一丁请求铁振堂派出墨卫护送她前往临海城,几乎可以保证她一路无忧了。
林梦瑶大喜过望,不过还没等她再继续客气,余一丁笑道,“哈哈,既然林姑娘没有意见,那我们就赶紧追上车队再说吧。”
说完一抖缰绳,余一丁胯下的骏马率先冲了出去,紧跟着三位姑娘也扬鞭策马,口中发出“吁吁”的叫声,官道上便再次扬起一阵烟尘……
这次也就用了大半炷香的工夫,余一丁四人便追上了郡王府车队,马车的行进速度比他们四人慢了许多,余一丁几人的快马从后方赶来时,还把整个车队和飞龙营的骑兵弄得一阵紧张,不怕敌人来的多,就怕来了数量极少的精兵猛将,不与大军缠斗,直取沈辰基的车驾,万一郡王有何闪失,这些护卫的骑兵全都担待不起。
看清了是余一丁四人后,沈辰基和铁振堂还在奇怪,心想他们不是要渡黄河南下吗,怎么又从官道撵了上来?若不是坤阳渡口出了变故,那就必定是余一丁改变了主意。
后来余一丁将前后经过一说,又把林梦瑶将要前往临海城的事告诉了铁振堂,后者恍然大悟,立刻笑道,“余老弟跟哥哥就不必客气了,这样吧,林姑娘跟随我们一起前往偃师,然后我再派出两名手下护送她前去临海城,你看这样安排可好?”
余一丁大喜,赶忙拱手抱拳道,“我这不是就等着铁指挥这句话嘛,多谢了!”
铁振堂接着道,“你我兄弟就不必客气了,不过余老弟在望桑和余桐办完事后返回老家玉泉时,若是路过偃师莫要忘记来找哥哥啊。”
余一丁急忙答道,“那是一定的,只要我到了偃师,必定会去禁军校场寻找铁指挥!”
铁振堂点点头道,“嗯,如此便好,那么接下来你们夫妻是继续跟随我们车队往东,还是就近寻找渡口过黄河?”
余一丁略加思索,有些疑惑地问道,“刚才我在坤阳城的渡口发现那里并没有紧邻黄河,而是需要乘船沿清河向南顺流而下,再有十几里才会汇入黄河,不知道继续往前走这条官道在何处才能走到黄河岸边?”
铁振堂惊讶,“哦?余老弟莫非忘记了坤阳城到偃师的官道是如何走向了吗?还是说前去大梁多年居然忘记了回家的路?”
余一丁心中一惊,这问话说出口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既然他是玉泉镇人氏,又前往大梁,岂能不知偃师与坤阳城之间官道是何种情况的道理?
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显露,只是有些讪讪地答道,“唉,铁指挥说的是,我前去大梁时还是年幼,距今也有近十年的时间,多年未曾返回家乡,对于返回老家的路也有些记不清楚了,真是惭愧得很。”
铁振堂恍然道,“哦,原来余老弟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了啊,而且走时还是少年,如今返回老家都已成亲了,而且一娶就是两位夫人,哈哈哈……”
余一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铁振堂不以为意地继续道,“难怪如此,此路前往偃师,几乎与黄河并行,不过官道距黄河最近处也有十几里远,至少要到偃师附近才会沿着河岸前行。”
余一丁闻言皱眉道,“若是这样的话,我看我们还是就近寻找黄河渡口吧,偃师那边只能等我办完事返回时再去了。”
铁振堂当然知道如果余一丁跟随车队前往偃师后再向东南前往望桑或者余桐将会绕上一个大圈,任谁都不会选择这条路,又不是游山玩水,万一有什么急事这种走法只会误事。
于是铁振堂便道,“余老弟所言极是,不过据哥哥所知,前面不到二十里就有一座名为鱼骨石的小镇,正好位于黄河岸边,也是这一带比较大的一处黄河渡口,而且此镇远离坤阳城数十里地,夷人在没有马匹的情况下肯定没有那么快赶到鱼骨石镇,只不过我们前去偃师的官道并不会经过该镇,看来在这里就要和老弟再次分开了。”
这时没等余一丁搭话,坐在马车内的沈辰基突然开口道,“此地已经离开坤阳城二十里远,再往前飞龙营的骑兵便会折返回城,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本王让飞龙营分出一百骑护送余仙人一家前去鱼骨石镇,就算在途中遭遇夷人,他们也不是那些重甲骑兵的对手。”
沈辰基这个安排确实算是给余一丁的行程加了一道保险柜,一百名骑兵绝对可以保证余一丁和二女安全抵达鱼骨石镇,等到他们上船后骑兵们再返回坤阳城便可。
余一丁连忙感激地拱手对沈辰基道,“那就多谢沈郡王了!”
沈辰基笑道,“呵呵呵,余仙人太客气了,仙人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又岂是不知好歹之人,这点小事无需挂齿,无需挂齿啊。”
言者似乎无意,但闻者绝对有心,余一丁不禁有些尴尬,在坤阳城外与沈辰基分别时他就对着二女说出过“救命之恩,不敢相忘”的话,当时确实有旁敲侧击地说给沈辰基听的成分,要知道郡王是何等人精,岂能听不出余一丁的言外之意,于是便在此时稍稍点了他一下,顺便也算是还了一些余一丁的恩情。
不过沈辰基确实是位忠厚长者,他也就是点到为止,并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话语说出来呛人,这也省了接下来二人面对时的更多尴尬。
正在余一丁还想再说两句什么话的时候,只听马蹄声响,林梦瑶骑着她的火红骏马踏着碎步来到几人面前,随即翻身下马,依旧像个男子一般对着余一丁拱手抱拳道,“余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梦瑶一定铭记在心,惟愿公子此去望桑余桐一路平安,待到他日返回河口郡时,千万要去寒舍小坐,给梦瑶一个答谢公子的机会。”
余一丁呵呵笑道,“还请林小姐不要再客气了,你跟随郡王府车队就此上路吧,我们也要继续往南前往鱼骨石镇,后会有期!”
说完余一丁又对着沈辰基的车驾和铁振堂郑重行礼,铁振堂也在马上回礼,余一丁不再犹豫,拨转马头便往向南的一条岔道而去,柳翠和钟离雪急忙打马跟上。
飞龙营的一支百人骑兵队已经在一名校尉的率领下从大军中分出,那校尉眼见余一丁往南,急忙打了一个呼哨,向飞龙营带队的偏将行礼告别,随后便急匆匆地带着他的百人队追随余一丁三人而去……
此去鱼骨石镇不到二十里路,也就是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一百多骑便来到小镇旁边。
虽然昨日坤阳城才发生了惨烈的战斗,可是消息并没有那么快传到此地,而且这里又是更加靠近大晋京都的地方,虽然有坤阳河口等地顺河而下的商船,那些商人之中定会有躲避战乱之人,但是毕竟战火并未烧到此地,而且大晋强盛太久,百姓们哪里还能立刻感受到战争的危险,所以余一丁他们到达此镇时看见的就是一派繁忙祥和的景象。
官道两旁也有能看见贩夫走卒,虽然算不上车水马龙,但也是人来人往。
所有百姓都站立在路边诧异地望着这支重装骑兵队伍,披着铠甲的骑士以及他们的坐骑,随着队伍前行时的马蹄声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摩擦声,让路边的百姓们全都噤若寒蝉,不知道小镇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镇上的衙门早已接到报信,五六名差役如临大敌一般站在镇口的牌坊下,领头的面上虽然极力装作镇定的样子,但是他放在腰间官刀把柄上不住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直到那名飞龙营的校尉已经来到了此人面前一丈多远后停下脚步时,那名捕头都没有开口出声询问。
校尉骑在马背上面带不屑地望着傻站在官道中间的捕头,沉声说道,“我乃大晋禁军飞龙营校尉李虎,特奉平洛沈郡王之令,护送余一丁仙人前来鱼骨石镇乘船渡河,此地何人主事?”
那名捕头闻言身子猛然一抖,直到此刻才算真正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答道,“回、回将军话,小、小人就是本……镇捕头,特在此迎候将军一行,渡口就在镇南黄河边,请将军随小人前去。”
说到最后捕头终于完全清醒了,嘴里也不再结巴了,说完赶紧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过身又同几名手下差役不停地使着眼色,其余几人这才诚惶诚恐地跟着他们的老大一起往镇内走去。
校尉倨傲地轻轻一抖缰绳,胯下披挂铠甲的战马继续往前迈步,带出一阵哗啦啦的甲片响声,紧接着跟在校尉身后的两匹战马以及再往后的余一丁三人,包括整支队伍这才缓缓启动,在几名差役的引领下向着镇南的渡口鱼贯而行。
小镇确实不大,按照余一丁的估算也就百十户人家,数百居民,居住在黄河岸边,他们的休养生息完全与黄河息息相关,船工、纤夫、渔民以及码头的伙计等等职业成为了小镇居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当然在附近还是会有农民聚集的村落,组成了这个以黄河渡口为核心的一个村镇群落。
有李虎上前交涉,余一丁正好落得清闲,又等了好一阵,眼看着就到了晌午,那名捕头让手下准备饭菜给余一丁三人送来,又安排白人骑兵队就近解决午饭。
等到余一丁和二女酒足饭饱,又在码头附近小憩了一阵,李虎和捕头这才恭恭敬敬地上前,请余一丁三人登上准备好的一艘豪华渡船。
李虎当然清楚沈辰基对余一丁的看重,所以这一路他表现得非常恭敬,捕头眼见禁军校尉对余一丁的态度,又听李虎称呼他为“仙人”,更加不敢怠慢,为他们准备饭菜,安排最上等的渡船等等事务全都办得尽心尽力,而且还不敢收取哪怕一个铜板。
不需要余一丁多说一句话,自然有人会为他安排好一切。
余一丁渐渐习惯了这种内在能力在现实之中的反映,因为他有这个实力,所以享受这些服务时已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别扭,钟离雪早就对此见惯不惊,甚至连柳翠也妻凭夫贵,慢慢习惯了余一丁带给她的别样生活。
修行者,特别是能被称为“仙人”的修行者,在这片大陆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世人敬仰……